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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妖君自戕铃铛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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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策,华策。”离照喊道。
华策停下步子,转身一看,行礼道:“仙帝。”
“你这是去祈明宫?”离照问道。
“正是。”华策回道,脸上带着笑容。
“一道。”离照温声道。华策点点头,和离照一起往祈明宫走去,离照道:“人间蛇鼠之祸乱可有眉目了?”
离照说的正是前些时候人间的飞禽走兽攻击凡人的事情,他将这件事情交由华策去查办。华策道:“挽生上神说得不错,我去查了被咬死的凡人尸体,果真有异样。待会到祈明宫一道说吧!对了,蜉蝣海那件蹊跷事可查清了?”
“此事挽生上神说他来查,也不知是何光景?”离照道。
“仙帝宽心,上神出手,此事定能解决。”华策的声音本就轻柔,是一种天然的细语,安慰的话自她口中说出格外有力量。
说着便到了祈明宫前,银白的大门向两边连着朱墙,前院石阶两侧栽着树,飘零着白中带粉的杏花,久久不落地。离照施法传声入宫殿,几息之间,挽生便从书房到了前院。
“上神,那些凡人果然不是毒咬而死的,而是被汲取了一身元气。起初尸体都被葬了,我也亲眼见到因蛇毒当场死去的人,便自然而然地认为人是毒咬而死。”华策道。
“可还有其他发现?”离照忙问道。
“有些尸体上有妖力痕迹。”华策回道。
“会不会是妖救人留下的?”离照向来喜欢从好的方面去想问题,也喜欢从善良的角度去看品行。但是只要他仔细想一想,就明白了,妖若想救中毒之人轻而易举,怎么会留下一堆死人?当然不排除有魔食人元气,而妖救人不及时的情况,但是没有魔气的痕迹。
挽生一直未说话,眼神定格在莫一处,似在思考事情。听了华策说的这些,他只是转了转眼珠,仍是不答话。
华策问:“上神,你在想什么?”
挽生道:“他们想做什么?”妖域干了这事却又在想方设法掩盖,可见他们并不想和神仙境为敌,只是这种事情恐怕还有第二次。
“妖帝还在抱阳庭,是否请她来?”离照道。
“我去吧!此事干系太大,原委必须清楚明了,离照你同彦和去妖域,鹿辞可能更清楚。让彦和在妖域找一找赧红铃铛。”挽生道。
“赧红铃铛?它不是毁了吗?”离照惊讶地拧起来眉。
赧红铃铛是一件很难掌控的神器,这个难不是说“利用难”,而是利用它做无害的事情很难,但它确实是神器,至少最初它就是神器。
还在一万年前,东岩涯出现了一个邪,他唤“野牙”,野牙年纪很轻,百岁不足,少年模样,很是羞涩,逢人言语,脸红垂眉,安于山林间,从未有过伤人之事。后来某一天,他却突然入了邪魔之道,彼时随他出现的还有赧红铃铛,那只铃铛生得奇怪,只要被触摸,就会通体发红,像极了小姑娘羞涩脸红的样子。
可是“小姑娘”并不好惹,赧红铃铛注入的是水行之力,它的音响可以控制林间动物。野牙是个寂寞的孩子,终日与林间动物为伴,动物之中温柔者有,凶残者亦不乏,野牙就铸出了赧红铃铛用以控制动物变得温和不伤人。但是自他成邪之后,赧红铃铛也成了邪物。曾经追捕野牙之时,有仙抢得赧红铃铛,企图用它控制动物,使其恢复温和,但是他却引不出赧红铃铛的水行之力,并遭反噬,而且铃铛一响,动物变得更加暴躁。
也就是说,赧红铃铛可以不动用神力就能控制动物,并且只能使其躁狂。
挽生摇摇头:“当年你我都没亲眼看见它销毁,可能那仙没将它彻底毁掉,又重铸了。”
离照领命走了,华策却没退下,她道:“上神,我与你同去。”
“不必了,你有你的事要忙。”挽生说罢,便往抱阳庭去了。华策看着挽生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脸上忽而浮现一个浅笑,些许落寞。
抱阳庭这边午迹依旧在梅林里练剑,而今鸢在后院里时而练练自己的术法,时而同铁蒺藜玩耍,比午迹怡然自在得多。
“挽生上神是来找神君的吗?”今鸢笑眯眯地向挽生行了个礼。
挽生也回了个礼,似笑非笑地道:“妖帝原来认得我。”
今鸢一脸诚恳地回答:“此前我那是眼拙,没瞧出上神这惊天的神力,如今上神现出一身神力,我这才看仔细,饶是我孤陋寡闻,也是听上神的威名长大的,岂能不认得!”
挽生懒得和她打圈子,他早就知道妖帝这张嘴能说会道,挑明了问:“妖帝来神仙境意欲何为?”
今鸢无奈地道:“报恩呐!昨儿彦和上神还同我们一道把酒言欢呢!要我把心肝掏出来瞧瞧,你们才信吗?”
挽生坐下来,给自己斟了茶,又给今鸢倒了一杯,抿了一口,盯紧今鸢的眼睛,道:“最近人间的蛇鼠之祸是你们干的吧?蛇鼠伤人是假,汲取元气才是真。”
今鸢脸上的笑退得干干净净,站了起来,一改嬉闹的语气,郑重地说:“挽生上神,你对妖族有偏见。”
挽生面不改色,继续道:“有些人确实是毒蛇咬死的,中毒的青紫之征不能作假,可是元气陡然间竭尽的苍白之象也是不能抹去的,于是该埋的埋,该抛的抛,可谓煞费苦心。仙帝他们当然查不到妖力的痕迹,因为他们能查的都是毒发未死之人,却忽略了已死入土的尸体。你们在凡人将死之时吸走了他们的元气,之后立马将尸体处理掉。妖帝,我所言是也不是?”
今鸢仍旧是一副愤懑不服的模样。
挽生根本不理会今鸢的愤愤不平,又接着说:“汲取元气,又是所为何事?”
今鸢并没有张口的想法。
挽生也不在意今鸢现下能回答什么,继续道:“赧红铃铛在妖族吧?若我说错了,不妨同去妖域,让我探一探赧红铃铛,顺便查一查可有妖遭受了反噬。”
今鸢的神色是绷住了,但眼底闪过的慌乱恰好落入午迹眼中。午迹坐下来,将挽生倒给今鸢的茶一饮而尽,居然有心思岔开话题,问挽生道:“赧红铃铛是什么?”
一万年过去了,这样小小的一个神器,没有通天的本领,没有赫赫的大名,三界都快忘了它曾存在过,后来者甚至都不知道它的名字。午迹虽然广览群书,不认识它也是稀松平常。
挽生将犀利的眼神从今鸢脸上移开,看了一眼午迹,道:“稍后再同你讲,先同妖帝说清楚此事。”
午迹抬头看今鸢,神色如常,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她也在等今鸢解释。
今鸢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挽生和午迹也坐在那里。绿梅林有几只小雀,是繁粟养的,午迹原本想丢出去,觉得叽叽喳喳的,嘈杂得很,繁粟苦口婆心地在午迹耳边劝了好久,说小家伙很乖,午迹会喜欢的,热闹一点不也挺好。最后午迹不耐烦地把小雀留了下来,她惊喜地发现鸟鸣有一点点助眠的功效,于是小雀们在这里彻底安了家。此时,抱阳庭是他们的天下。
不久挣扎了多久,今鸢说话了。她道:“此事乃鹿辞所为,与妖域无关。若要加罪,就怪本帝隐而不告。还请上神明察。”
挽生点点头,问道:“他想做什么?”
今鸢冷笑一声,道:“凡人的元气是很纯粹的五行之力,他想炼化元气以增进修为,好取代妖帝之位。”
“你不仅不问责于他,还帮他瞒着,是何居心?”午迹眉头渐渐拧起,一双眸子凝起寒冰。
今鸢惋惜地说:“因为我不愿做这个妖帝,妖帝之位我本就想给他,可他不信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道:“现在看来,这个位子他是不配了。我发现之后就把他镇入了妖域的地笼,囚禁终身,今日向上神坦白就是希望上神莫要发难于妖域,鹿辞……还请上神留他一命,我全凭上神处置。”
“鹿辞活不得。”午迹斩钉截铁地说。
“为何?”今鸢走到午迹跟前,不满地问。
午迹站了起来,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死了那么多人,你当儿戏?”
“神君,事已至此,鹿辞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怪我将妖域所有事宜都交由他去处理,却一直没有力排众议将妖帝之位传给他,他因此备受非议,他只是一时冲动,他如今知错了,请神君留他一命。”今鸢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午迹的手,拽着不松。
但是午迹并不为所动,将今鸢推开。
挽生却在一旁开口了:“妖帝,这件事无法商榷,神仙境需要一个交待,死去的凡人也需要一个交代。”
“鹿辞一条命,外加上我这一条命,就可以交代了?死去的凡人就能活了?”今鸢冷哼道。
挽生刚要开口,繁粟突然气喘吁吁地出现,大喊道:“妖帝……妖帝,鹿辞……鹿辞自尽了。”
今鸢脸色一白,转身就消失在抱阳庭,挽生和午迹闻言也跟了过去。
今鸢赶到时,鹿辞还撑着一口气,他死死地拽着今鸢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一定把她照顾好……照顾好。”
今鸢的眼泪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鹿辞死得很整洁,散尽妖力而亡,一点红染都未见。
今鸢的悲号声将那句“连你也要离开了吗?”彻底淹没,却被午迹听到了。
明明是鹿辞行了不仁之事,今鸢这一哭,倒像是神仙们丧尽天良、赶尽杀绝。离照和彦和对视一眼,朝今鸢行礼道:“鹿辞妖君以己命洗清自身罪孽,给了三界一个告诫。此事就此了结,请妖帝重新整顿妖域,莫要再让此等祸事出现了。”说完觉得少了点什么,又加了一句:“节哀。”
离照和彦和默契地离开了,挽生见状,也拉着午迹回了神仙境。
午迹没见过鹿辞,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但是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取走了那么多条人命,他这一条命算什么呢?
有一点今鸢说得对,就算他死了,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但是规矩如此,你若是触犯了规矩,没有受到惩罚,不怕一众不服气,就怕他们也想着不会受罚而不以为意,明知故犯。
午迹正走着神,挽生一句话让她瞬间回过神来,这话是对彦和说的,他问道:“找到赧红铃铛了吗?”
彦和摇了摇头,道:“此去妖域一无所获,鹿辞没机会问,铃铛也没气息。”
离照却道:“会不会这铃铛已经不在妖域了?”
挽生回道:“有可能,这东西虽然重要,却也是证物,留在妖域易事端。”
彦和道:“等过几日,我再去会会妖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