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迹》赭羅

3、殷山异动水魔祸

　　一树一树的绿色花朵将缥色身影围在中间，抱阳庭后院是一大片绿梅，神仙境没有四季之分，所以也没有设立主四季花开的仙，所以此刻抱阳殿的绿梅绽放得生机勃勃，那祈明宫的杏花也盛开得花团锦簇，总之全凭主人喜好，不过抱阳殿的绿梅并非因主人喜爱而设，而是午迹没有很喜欢的花，不知道选什么花来点缀宫殿，又不想接受离照他们选的花种，便随便选了神仙境鲜少的带点绿意的花。

　　绿梅将后院围成一个圈，中间并未植树，是一大片空地，是午迹平常练剑的地方。从抱阳庭正门进去，在后门处可透过绿梅枝叶之间的空隙隐隐看见她灵动的身形和闪烁的剑光，但十分地不真切，不是众仙不想靠近些去看，而是靠不近，也不敢靠近，午迹只要一进这片梅林就会施法将林子隔绝开来，除了她自己，谁也不让进。为此，繁粟对午迹软磨硬泡了好久，然而午迹只是冷冰冰地表示：“刀剑无眼，你们进来会受伤。”

　　“我还没弱到这个地步，午迹，你就放我进来，受伤了我不怪你。再说了，如今你应该能控制好抱阳剑了。”繁粟哀求道。

　　抱阳剑是午迹的神器，是繁粟踏破三界寻来的玄铁，还化了许多神器的力量熔铸进去，锻剑之时，引入日中至阳之气，历经三百六十五日方成，力量驳杂，难以掌控，本来是为自己铸的，但是后来他发现送给午迹更为合适。

　　午迹置若罔闻，允自进了梅林，手一挥，林子就被罩住了，先前繁粟还可以打破她设下的结界，后面却越发不容易，加上他要破结界，一定会打扰午迹修炼，干脆就任由她了，自己则守在外头喝茶。

　　“曲焕上仙，你怎的有空来？”繁粟看着从后门出来的曲焕笑道，一边请他入座喝茶。

　　“顺路过来看看，神君在练剑？”曲焕较之百年前容颜依旧，但他比繁粟年长许多，故而看起来繁粟更显年轻。

　　“不愧是你教的，她每天不是在这片林子里，就是在落九天，其余时间都在守护苍生。”繁粟的笑容虚浮，语气轻松，但谁听了都能听出他的不满和讽刺。

　　虽同为上仙，但曲焕到底算是繁粟的前辈，曲焕并不在意晚辈的不敬，仍是平静地答话：“繁粟，你我性子不同，处理事情的方式必然也会有差别，但神君想如何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我左右不了的。”

　　“你们永远都是这一句话。”繁粟冷笑道。他反手一记仙力打在梅林之上，道：“午迹，曲焕上仙来了。”

　　午迹闻言收了神力，出了梅林，面上的表情依旧清淡，她道：“仙父，有事？”

　　“殷山有异动，请神君同去。”曲焕边行礼边答道。自午迹神力修练至三成，曲焕去镇魔的时候总是会带着她，一方面为她积累实战经验，一方面磨砺她的心性，提高神力。即便刻苦修炼，午迹的神力尚且只有五成，余下的只能交给时间。时候到了，神力自然就成了。

　　“走吧！”午迹道。

　　“神君，以后就莫要唤小仙仙父了，您现在是抱阳殿的主人午迹神君，这样于礼不合。”曲焕道。

　　“知道了，不过是一时忘了。”午迹淡淡地道，心里轻叹一声。她从来就不会阻止曲焕向她行礼，因为她阻止不了，就干脆不多此一举了。

　　说罢，午迹就消失在了抱阳庭，再出现是在殷山。出乎她意料的是，有神先她一步。挽生一身浓暗的墨绿衣衫，立在苍翠之间，显得异常柔和。挽生见到午迹作势要行礼，只见午迹摆了摆手，越过他往前走去。

　　“挽生上神。”跟在后面的曲焕一如既往地恪守本分，规矩行礼。

　　“可是为漆魔而来？”挽生道。

　　“是，小仙司理这一带，近日发现漆魔封印不稳、妖族频频出入殷山，这妖域老实了几万年，莫不是又闲得发慌，想找事？”曲焕咬牙道。

　　“漆魔的封印确实有松动，方才我已修补好了，暂时不必担心。至于妖，周围确实有他们的气息，无妨，这里交给我，你去忙其他事情。”挽生道。

　　“小仙谢过上神。”见挽生在此处，曲焕便毫无担忧地离开了。

　　曲焕离开没带走午迹，于是午迹便同挽生一起巡山。

　　“上神为何在此处？”午迹问道。神虽与天地相互感应，但到底是天地之中的个体，感应极弱，除非动用神力探查，不过一般没事，神不会动不动就探查四方，如果修为过低，即便施法也未必能感应到异动，但管理这一带的上仙就不一样了，下面有地仙巡视，能将情况通过千里传音一五一十地告知上仙，若是上仙解决不了，才会请神相助。所以她很好奇这些上神有什么更为便捷的途径感知异动，她也好学学。

　　“路过。”挽生脱口而出，他的确是路过，原想着去蜉蝣海觅一尾白鱼，三界祸害不间断，委实让他忧心，他要启用天枢轮，天枢轮上的太极图是开启的钥匙，需要蜉蝣海沉寂又灵动的白鱼八条、鸣雀巅的活泼而不失安静的黑鸟七只，还需要神君动用五行之力唤醒沉睡在五行山深处的天枢轮。

　　“届时想请神君帮个忙，可以吗？”挽生停下步子，对午迹道。

　　午迹晚间没休息舒坦，白日里头目那一块总胀痛得厉害，午迹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一侧的太阳穴，一边继续往前走。午迹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下，挽生模样严肃认真，午迹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事关苍生，眼睛扫过挽生的脸，轻飘飘地、不假思索地丢过去一个字：“嗯。”

　　午迹刚往前面走了几步，突然发声，声音慵懒，和几日前神仙境北门前完全不是一个模样，她道：“怎么？妖域供不起你？”

　　她仍旧是昂着头，只是眸子垂得更低了，她脚下几米处有一只刺猬正死死地抓着一只老鼠，挽生突然一个挥手，一位女子就滚了出来，鹅黄的衣裳裹着，模样清秀，一开口却形象颠倒：“常言道，路边的野花甚香，这老鼠自然也是野生的更好吃。”

　　说罢朝刺猬走了几步，将老鼠装进袋子里，那刺猬乖巧地爬上了她的肩膀，她转过来又道：“你们要吗？我抓了很多，可以送你们几只。”

　　午迹和挽生各持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她，并不答话。

　　“那你们把我打出来做什么？我这匿形玉都给你们打碎了。”妖族姑娘委屈一撇嘴，对二人的行为极为不满。

　　午迹只要一出神仙境就会敛去一身气息，隐藏神的身份，减少出行麻烦，比如诸仙问候、盛情陪游等等，挽生也是如此，加上两位行迹匆匆，光是神仙境的人都未必识得，于是这位妖族姑娘完全不似一般人，撒泼耍赖要他们赔她的匿形玉。

　　“你为何在此？别说只是为了抓老鼠？”挽生不为所动，直接切入正题。

　　“我就是为了抓老鼠，这儿的老鼠又肥又嫩，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块宝地。”那姑娘笑嘻嘻地环视四周，像是找到了不得了宝贝一般，雀跃之情呼之欲出。

　　“但是这儿地仙小气，不让我进来，没得办法，我就用了匿形玉，这宝贝我可舍不得了，你知道我得到它多不容易吗？你就给我毁了！不管，你得赔。”妖族姑娘说完，就坐在地上哼哼唧唧嚎个不停。

　　匿形玉可以收敛气息，隐藏身形，修为不高者感受不到持有者的存在，就连拥有五成五行之力的午迹也只能感受到微弱的气息。挽生就是循着这股气息过来的，之所以按兵不动，是因为他想看看这妖到底想做什么，谁知午迹来了一嗓子。

　　“莫吵了。”午迹皱着眉给在地上撒泼的姑娘一记眼刀子，抬手袖子一拂，两块玉赫然出现在她面前，一撒手，那玉径直朝妖族姑娘怀里奔去。

　　“轻点，轻点，你怎么这么不爱惜宝贝！”妖族姑娘展颜一笑，恢复如常。

　　“你是不是碰了山里的大铁链？”午迹没理她，只问自己的。

　　“啊……好像是，我不记得了，我确实到过那么一个地方，至于碰没碰，我就记不清了。”

　　“希望你所言属实，这个地方这段时间不要来。”午迹说完，一挥手就把那姑娘送走了。

　　“你若有事便先走吧！反正封印你也修好了，余下的事情我想我可以处理好。”午迹道。

　　“好。”挽生说罢，转身离开。

　　殷山高入云宵，午迹抬头，入眼的是周围参天古树茂密又苍翠的枝叶，移步至崖边，一阵劲风拂过，略带着人间初夏的温度，她低头，崖下稀稀疏疏地散落着屋舍，还有农耕的凡人。天似一块蓝染的大幕布，白云点缀其中，风一来，云飘走，你追我赶，自由自在。午迹在崖边站了半炷香的工夫，忽而抬起手一挥，刹那间，她就消失在殷山上。

　　“午迹！”入耳的是繁粟的声音，他嘴角衔了一丝血迹，方才和滥水魔的打斗让他仙力大散。但他并不能因此停下施法，滥水魔暂时可以交给午迹，只须撑到离照和彦和赶到，但是现在最为棘手的事情是滥水魔引水入凡间，凡间海堤已然溃溢。

　　如今这滥水魔有着十万年的道行，起初作乱，是一个拥有土行之力的上仙封印的。神仙境处事向来如此，既然事情已经平息，邪魔暂时不会扰乱三界，便可暂时放下，于是忘了斩草除根，后世的神仙又想着若是放出来解决不了，岂不危害三界，便一直封印着。时过境迁，滥水魔的破坏力早就不是当初那般，午迹不是他的对手，厮杀几十个回合，午迹明显感觉到自己神力的不济。

　　离照和彦和来得及时，离照给繁粟渡了些许仙力，将他赶到一旁，自己则施法操控繁粟的水葫芦，治理凡间溢泄之水，堤坝已被繁粟修好，他只是稍稍加固一下。午迹强撑着使出土行之力附在抱阳剑上，对在与滥水魔混战的彦和朗声道：“彻底解决他，别留祸患。让开！”紧接着一剑穿过滥水魔，滥水魔一阵咆哮，却纹丝不动。但是彦和哪里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又是夹着土行神力的几刀，午迹一来见这魔还不死，二来看到一旁昏迷的繁粟和人间被洪水淹没的房屋，双眉一拧，心里顿时火气上炎，绝对不能再留着他，硬是将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就地打坐，汇集天地土行之力加身，附于抱阳剑，又给了滥水魔一剑，原本已是强弩之末，这样一来，她是彻底没了气力，昏死过去。彦和乘胜追击，将滥水魔斩于刀下。

　　彦和松了口气，离照这边也处理好了，方回了神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