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迹》赭羅

1、孕神石裂神君降

　　传闻很久以前天地分三界，一曰神仙境，二为人间，三是妖域，三界并存。妖域都是天生的妖怪，子孙繁衍还算昌盛，有妖同妖君的品级之分，由妖帝统理。神仙境原本只有神，他们同妖一样有无尽的生命，力量由天地化生，无穷且巨大，但是神太少太少，有时千百万年才由天地聚集灵气化成一位，苦于人丁衰微，也不知从哪一代的神开始，他们推出晋人为仙的措施以解神境清冷。

　　人间皆为凡人，不比神，其生老病死构成他们短暂的一生，修仙有很多种方式，但都要能帮助凡人汲取天地灵气，这是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唯有汲取天地灵气，才能与天长寿，化用天地所散布的力量。所以守护凡人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不知不觉就成了神仙理所应当的职责，人飞仙后就会进入神仙境由神或者众仙之首的仙帝安排职务以治理神仙境和守护人间。地仙守护人间，上仙辅助仙帝处理各类事情，仙帝由诸神提名，神又分上神和神君，神君为诸神之首。

　　不管是神仙还是妖都有一则默认的规定，就是不得扰乱人间，这规矩自远古传下来，不知是看凡人弱小，出于强者的道义，心生怜悯，还是瞧不上，毕竟动不动就去碾死蝼蚁十分无趣且品味低俗不堪。

　　天地化生五行，人没有生来就能利用五行之力的能力，需经修炼才能拥有。妖同仙一样与生俱来地可利用其中一行的力量，至于是木火土金水中哪一行，就得随缘了。妖君可利用两行之力，仙帝得神相助，亦可修得两行之力，至于妖帝一般是三行之力。上神至多也不过拥有四行之力，如今的神仙境就有这么一位，尊名挽生。

　　还有一位上神，上神彦和拥有三行之力，是这三界之中年纪最长的上神。神同人一样也是不断消亡，不断新生，不同的是神不因老、不因病而逝。有一股不正的气息混于三界之中，与神、仙、人、妖共存，三界称之为魔邪，由三界众生堕落而成，大多堕落的是仙、人、妖，古往今来从未有神堕落，大抵是神太少的缘故，而神则大多为消灭这些魔邪牺牲了。

　　神君拥有五行之力，传闻一个时期只会有一位，自亿万年前普玄神君陨落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拥有五行之力的神，时间之悠远古久，以至于如今的三界没有一位领略过神君风采，其中种种但凭卷宗记载，还有诸仙的想象。

　　孕神石与神的命息相连，凡有神降，必有裂缝，裂缝的长短则反映神所拥有的力量，似乎神由此石所孕一般，故而给它取名孕神石，而裂缝合拢也就表明此神的陨落。神仙境近来迎来了这样一件喜事，孕神石出现了一道裂缝，而且比拥有四行之力的挽生上神的裂缝还要长。

　　“神君降世，神君降世啊！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能一睹神君丰姿。”

　　日中时分，烈阳高烧，神仙境孕神石旁，上仙繁粟紧紧地抓着仙帝离照的锦袍，一把鼻涕一把泪，显得十分激动，还想给离照一个拥抱以示他的满腔兴奋。

　　被离照一把推开，离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个转身就消失了。

　　“仙帝，你去哪？等等我。”繁粟吸了几下鼻子，也跟了去。

　　离照和繁粟循着神力找到了神君，还是一个神识未开的婴儿，三界万物都要经历成长，神也不例外。

　　神仙境大殿上，众仙议论纷纷。

　　“诸仙觉得由谁照顾神君比较好？现在神君神识未开，心智尚不成熟，需要我们教导才行。”这是离照抛出的问题。

　　只有繁粟一仙毛遂自荐，偏偏还被众仙一致否决了，仙帝第一个不赞同。

　　繁粟虽为上仙，仙力远在众仙之上，能力也还行，但这仙太没个正经，神君若是交由他来抚养，保不齐是个什么样子，到时候他离照贵为仙帝，如何向苍生交代，如何向挽生、彦和上神交代！

　　神君交由挽生和彦和两位上神教导自然最合适不过了，可偏偏两位上神，一位在西原山修复撕天邪的封印，一位在南沧岛除魔，两件事又非得两位上神亲自去才能解决得圆满。抚养神君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神仙境这么多仙，若是处理不了，传出去怎么听都是一个笑话。

　　离照将自己的情况想了一番，发现自己事务缠身，加之照顾孩子实在为难，左思右想，最终决定把神君丢给曲焕、吉月这一对伉俪仙侣，曲焕和吉月也是上仙，成婚也有些年岁了，两人有个孩子，尚未出世，身怀六甲的吉月看着襁褓里睁着大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的婴儿，自然是一百个喜欢。至于曲焕，仙帝之令谨遵，苍生之福死守，照顾神君是荣誉也是职责。

　　“不行，不行。”繁粟在一旁竭力反对。

　　“为何不行？”离照问道。

　　“曲焕这老大粗教出来的神君以后肯定也是个小大粗，一天到晚只知驱邪降魔，打打杀杀，说话都说不利索，这样的神君过于鲁莽。”繁粟也不管那么多，能说多难听就说多难听，一旁的曲焕倒是无所谓，但是吉月上仙可就不高兴了，她的夫君自是一百个好。

　　“即便如此，不是还有吉月上仙吗！这二位一个文成，一个武就，教导出来的孩子必然是文武了得。”众仙七嘴八舌地维护仙帝的决定，认为这是最好的安排。

　　“好吧！我寡不敌众，多说无益。”繁粟无奈地耸耸肩，垂头丧气道。

　　“行了，你要是想看小神君，你多去曲焕那坐坐不就行了。”离照笑道。

　　“曲焕、吉月，小神君的名字你们来取吧？自今日起，你们算是她的父母了，她虽是神君，到底神识未开，你们该教导时就得教导，切不可因身份的缘故而放纵她懒散无知。”离照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慎重。

　　“曲焕、吉月谨记仙帝嘱托，定然将神君之事时刻系于心上，一丝一毫不敢马虎。”

　　“那就辛苦二位了。”离照道。

　　朝会接近尾声，曲焕想好了神君的名字，他道：“禀仙帝，曲焕想给神君取名为‘午迹’。”

　　“午迹？不好不好。神君是天地之主，理当有一个霸气而威震四海、响当当的名字。”不出众仙所料，开口说这话的又是繁粟上仙。

　　离照扶额，微微一笑道：“别管他，这名字挺好的，等神君长大了，她若不满意这个名字，换一个就是。”

　　繁粟更加憋屈了，却也没办法。谁让自己风骚无双，众仙难以看穿呢！但是一想到这亿万年才降下来的神君就在神仙境里，他就激动，他十分好奇神君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在这天地间来去更加自由自在？

　　弹指之间，岁月如奔腾的江流一般，于神于仙都是川流不息却又转瞬即逝。落九天是神仙境里一处天然瀑布，终年磅礴，气势汹涌，滚白的瀑布如同厚实的雪帘，那里一般的仙不敢靠近，因为滚下的瀑布极具压力，往那一站，不死也活不好，但此时，一道缥色的身影却立于滚白之下，周身神力笼罩成伞，她纹丝不动。

　　“她才区区五十年的神力，即便是神君，也难以扛住落九天的冲击力，你们怎的如此放心？”繁粟气呼呼赶到落九天，后面跟着离照。

　　“这是神君自己找的地方，我也是刚刚得知。”离照苦笑道。

　　繁粟闻言没再多说，只是叹了口气。朝瀑布里的午迹走去，隔着老远就喊：“神君，这落九天的冲击力极大，您固然厉害，神力也才刚刚起步，何必这么急？快来歇歇，我给你带了妖域的美味。”

　　“等会。”午迹眼皮子都没掀，眼睛盯着周遭晃荡的水，身上的神力不断向外散布。

　　之后繁粟又啰里啰唆地说了许多，“慢慢来，先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神君好厉害”诸如此类的话，午迹没理会，后来说多了，午迹才淡淡地道：“你要是很闲，换个地方去闲，吵死了。”

　　听了这话，繁粟这才闭上嘴，朝一旁的离照抛了个眼神，离照会意，上前道：“神君，歇一歇吧！一来神力不可速成，二来修行也需要养精蓄锐。”

　　离照的话还没说完，午迹就从瀑布里旋身出来了，她真的撑不住了。落九天虽是神仙境较为危险的地方，却也是一处不可多得的修炼之所，可以锻炼耐力，提高神力。

　　果然还是仙帝的话管用，繁粟心里一阵酸苦。

　　“繁粟，你真真像极了凡人的娘亲。”午迹调侃道。

　　“啊？哪像了？我如此风流倜傥，幽默风趣。午迹，你眼拙。”繁粟眯眼笑道。繁粟永远这样，管离照是不是仙帝，在外可以尊称，私下里，他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对午迹，他亦是如此，极少正儿八经地尊称她为“午迹神君”，而是一口一个“午迹”，当然午迹也不在乎，甚至还有点喜欢他这样唤她，却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午迹接过繁粟递过来的妖域美味，也不知道是什么，她吃了一口，味道还不错。边吃边问离照道：“最近三界没发生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放心，都是小事，还劳驾不了午迹神君你。”繁粟在一旁抢过话头。

　　“那行，你们回去吧！我接着练。”午迹起身说道。

　　“不……不再歇歇，四处走走？”繁粟无奈道。果然，神君还是变成了曲焕那样，整日里只想着练啊练。

　　“以后有的是机会。”午迹清清浅浅地笑了笑，说道。

　　从落九天到大殿，繁粟幽怨了离照和曲焕夫妇一路。

　　离照见繁粟一路无话，神情愤愤，开解道：“她是苍生之神，我们的神君，这些都是她当做的，况且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你有什么可埋怨的。”

　　“这么些年，她的话越来越少，她的笑越来越收敛，她的人越来孤冷，你真觉得这是我们需要的神君？她是真的想，还是因为我们明里暗里逼她想？众仙把她尊得越高，离她越远，她就愈发不能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而她也会离我们越来越远，难以融进。”繁粟鲜有的正经出现在此时此地，让离照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了解过他，他说的竟如此在理。

　　“听说抱阳庭没有一个仙侍？”繁粟道，语调平平，似问似答。

　　“是，神君说她自己足以打理神邸。”离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