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柒葉.殇

1、终归原点

　　【原点】

　　也许，命运也是如此。

　　“先生，抱歉...您的病如果再不接受治疗，最多撑不过四个月。”
　　我停在路中间，抬头看到枯黄的树叶在金色的阳光下，打着旋落下，无声...
　　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这叶子一样，默默落下。
　　四个月...
　　四个月...

　　【X轴】

　　不久，我辞去了工作，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始颓废的生活。
　　每当发病时，为了减轻痛苦，用刀割着手腕使自己晕过去。有几次沉睡了好久，但却希望可以一直睡下去不要醒来。
　　每天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遇到那个人，我开始珍惜着什麽。他是我的大学同学，没想到这辈子可以再见到他，更没想到他竟住我楼下。他本想到我家坐坐，但被我拒绝了，决定约他到外面吃饭。因为我害怕我的家会吓到他。满地的啤酒瓶，脏乱的桌子，随处可见的血迹和一盏不亮的灯。一片狼藉。
　　我拘谨的坐在餐桌前，这才发现我的生活并没有什麽趣事可聊，于是没有开口说话。

　　[ 你现在是什麽工作啊 ] 有天问道。
　　[ 没有的 ]
　　[ 过的好吗 ]
　　[ 还可以 ]
　　... ...
　　... ...
　　像审问一样生硬的回答着。中间不断咽着水，希望能打发剩余的时间，尽快结束这顿午餐。

　　已经11月25日了。身体越来越差，连走路也会喘气，甚至连割腕也无法覆盖住病的疼痛。
　　那天喝了很多的酒，跌跌撞撞地爬着楼梯，然后感到身子旁多了一个支撑点，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我迷迷糊糊地来到客厅，却发现整个房间变得亮堂、整洁，坏掉的灯也亮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那个人。
　　[ 你醒了，我准备好了午饭，你去吃吧 ] 有天指了指换了位置的餐桌。
　　[ 你在我家做什麽！没事的话就走吧，我要休息 ] 他看到我家会是什麽反应...很窝囊吧。
　　[ 昨天见你醉了就送你到家里，顺便打扫了下...呵呵，真的乱了些，这样一整，不就好多了 ] 他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着泪光，下一秒却又消失了。
　　[ 我的事不用你管，出去 ] 何必对我这麽好，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为什麽要破坏我的环境，“干净”“整洁”这些美好的字眼已经与我无关，我讨厌，讨厌这整洁的房面。

　　这样的房间，这样的你，我会受不了。我不需要你的半点关心，我不想再见到你。可眼前的人还是站着不动，我向他说了“滚”字，然后就听到了“嘭”地关门声。脑子立刻冲上一股热流，我像疯了一样撕扯着桌布，将桌子掀翻，“哗”的一声，杯子和碗全部摔碎在地上。即使这样，却像被控制般的停不下来，不断地摔东西，不断地撕扯。
　　终于还是累了，窝在墙角。开心地笑了下 [ 呵呵，这样才像我的家嘛 ]。

　　之后，每一天都喝得醉醺醺的，半夜拖着被酒精麻痹的身体爬上楼梯。每路过他家时，都会有意停一下，但无论发出多大动静，他也再没出现过。挺好...我不需要他的关心，不需要...

　　【Y轴】

　　12月3日，当我再次喝醉回家时，因为长时间的酗酒促使病情急剧恶化。身体像被啄食一样的疼着，几乎要晕过去，我痛苦的呻吟着。然后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将我抱起，放在他舒适的大床上。已经好久没睡过这麽软的床了，甚至忘记了那种舒适的感觉。
　　[ 把这个吃了 ] 他将几粒药片放在我嘴里，喂了几口水。过了几分钟后，疼痛感渐渐消失了，感到身体变重了些。但酒劲依旧没退，脑子一片发热，头是胀痛的。
　　[ 我要回家 ] 我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一个踏空摔倒了地上，靠支撑旁边的书架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的向前移着，却被一股蛮劲拽了回去，拽到了一个宽大的怀中，他紧紧地抱着我。
　　[ 我要走了 ]
　　[ 不要走，剩下的时间让我留在你身边...秀，我爱你...不要离开，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 有天哭了，我的心好痛。
　　[ 为什麽你要回来，为什麽撇下我一个人，为什麽让我承担这一切...呜呜...为什麽... ] 我紧紧环住有天的腰，头深深地埋入他的颈窝处，用力地哭着。

　　有天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我深爱的人。但却在我生日的那天，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离开我去了美国，三年，三年的时间没有音讯。我努力地忘记他，我想我要成功了，可是为什麽还要回来，为什麽会再遇到，为什麽现在对我说这些，为什麽我的生命只剩短短的一个月...为什麽命运如此捉弄人。
　　[ 你的病我都知道了，不要再喝酒了，我会陪着你 ] 有天死死地抱着我。
　　[ 痛...有天...身体好难受... ] 病又发作了，我从有天的身上滑下，蜷成一团，躺在地上。眼前模糊地看见他着急唤我的样子，之后便没了知觉。

　　【交点】
　　今天，是我的生日。

　　[ 秀，跟我来 ] 有天一只手扶着我，一直手捂住我的眼睛。有天的手很大，将我的双眼全部罩住，也好温暖。
　　[ 不要睁眼哦 ] 我们停了下来，他放开捂住我的手。安静的室内，能突兀得听见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停了下了。随后就响起了钢琴声，我慢慢睁开眼睛，却被泪水塞得满满的，带着些温热从两颊划过。
　　眼前的地板上，用蜡烛拼成了一个很大的“心”状。在烛光的映照下，穿着黑色西装的有天安静的坐在琴前弹着“生日快乐”歌。
　　当琴声停止的时候，他走到“心”的中央，单膝跪下，从手中伸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是戒指。
　　[ 秀，我们在一起吧 ] 我跨过蜡烛走了进去，伸出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又收了回去。
　　[ 对不起...有天，我已经是个快死的人了，你还有你的人生 ] 我竭力抑制住将要涌出的泪。我有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但我的病...我做不到。
　　他笑了笑，是一个很温暖的笑，然后对我说道 [ 不要把病作为拒绝的理由哦，无论是病的俊秀还是健康的俊秀，都是我最爱的人，所以你会接受的对吧 ]
　　[ 有天... ] 我也笑了笑，再次将手伸到他面前，带上了那枚重重的戒指。

　　【原点】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他带我去了游乐场坐了摩天轮；去了海边听海的声音；去了教堂许了誓言。去了一切带有浪漫气息的地方。
　　只要有天在身边，就会很幸福，甚至连病也忘记了。

　　[ 秀，今天想吃什麽，我做给你...秀！你怎麽了，很痛吗！说话啊秀 ] 我倒在地上，手支撑起半个身子[ 有天...已经....已经不能走路了 ]
　　有天紧紧地抱住我，手轻轻摩挲着我的头 [ 没关系...没关系，秀啊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拌饭，好大一碗呢，我们快去吃吧 ] 有天正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眼泪也冲破了警戒线涌了出来。
　　[ 有天...呜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我绝望的看着他，他跪下将我揽入怀中，我感受到了他微微发颤的身体。

　　终于，在1月23日，看到了那遥远的未来。

　　我躺在医院白色的床上，有阳光照在身上，但依旧很冷，只有有天握住的地方尚存着一丝温暖。我看着有天，他好像在说着什麽，但我听不到。怕他担心，我费力的看着他的嘴形，导着气息有些喘地回应着。
　　[ 我不痛...有天...别担心 ]
　　[ 嗯，我最爱...吃...有天做...的拌饭 ]
　　可是，听到这样回复的有天紧锁着眉头，咬着下唇，木木的看着我。我想他知道我已经听不见了。

　　身体慢慢变得轻飘飘的，身上的痛苦也一下都消失了。然后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 有天...我看到...你背着...仟儿（1），还有我...我们一起...唱歌回家，真的...好...好幸福 ]

　　（注解：（1）仟儿：俊秀曾和有天商量过要领养一个孩子，取名叫仟儿。）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