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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十八章 迫建生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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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后金进攻朝鲜,朝中大部份文臣武将,主要是阉党御史们,认为是袁崇焕力持和议,遭虏欺骗所致,纷纷上奏弹劾。一面又有人上奏,乘虏方全力扑向朝鲜,后方必是空虚。要袁崇焕率大军直捣沈阳,建州,恢复全辽。魏忠贤认为此计良是。下令兵部,说后金的建州老巢及沈阳新宫定必空虚。务必乘机颁发大军,批亢捣虚,使虏首尾不能兼顾,必奏奇功。机不可失,火速饬袁崇焕遵照执行,纾朕远念。
袁崇焕接兵部转来圣旨,感到十分棘手。朝廷对关外兵力与虏方力量全然不知,要执行事实上不可能,不遵旨则有亏臣责,苦恼得很。
袁崇焕苦思冥想,拟奏本说明其中苦衷时,刘应坤,胡良庸连袂来访。他们是来劝说袁崇焕为魏忠贤建生词的。
当时全国各地州县督抚,纷纷建祠,颂扬魏忠贤功德。蓟辽总督闫鸣泰已经在蓟州建了生祠颂德,辽东巡抚驻地宁远无丝毫动静。刘应坤对胡良庸说:“我们监宁太监,对上难交差。”于是两人一同来见袁崇焕。当他们走进签押房,见袁铺纸吮笔,正有所沉思。就说:“抚台大人是否有什么紧要文书要亲自执笔,可紧迫?”
袁崇焕见是他们两个,心内一亮,来得正好。先向他们吐露详情,通过他们向魏忠贤解释,容易得到谅解,再向圣上诉说,旁人就会钳口噤声了。
“两位公公来得正好,我正奏本朝廷,将这里军情上闻,请先聆听如何?”
“这个嘛,也好,咱们先听来。”刘应坤说道。
袁崇焕搁下笔,抬起略现红丝的疲乏眼神说:“关外宁远四城地隘人密,食粮匮乏。修筑锦州,中左、右屯等地城堡势在必行,以便扩大地域,垦田耕种。窃意拟乘逆虏有事朝鲜,将城堡抢筑完工,屹立辽东边陲。那时有粮有人,金城汤池,战守都可由我支配了。”
“抚台大人思虑周到,逆虏狡猾是伪降,他征服朝鲜后,再行来犯。这点来讲,咱们确是上当了。”胡良庸实际是在责怪袁崇焕,虽然是笑着指出的。
“胡公公所言甚是,但达虏不论使用什么诡计,我们万变不离其宗,坚守宁前。军民有田耕,有粮饱腹,有屋可居,就可以稳定如泰山了。”
“那么,朝鲜呢,是否撒手不管了?”胡良庸继续追问,态度显出不耐烦。
“目前我们心有余力不足,将来力量够了,重振朝鲜也不难,何况还要恢复全辽呢!”袁崇焕一面解释,一面想:在宁远的监守太监也不知道我们兵力多寡,难怪厂臣等京师枢要远离此地,更不明白关外底细,一味自大,催宁远发兵全力驰援,突击达虏呢!
“哪要多长久,才能力量充沛进行解救呢,咱们的抚台大人。”刘应坤不是在催,也是变相在催。
袁崇焕忍着气,唉,他们是派来监军的中官,皇上身边人,是皇上的耳日。不,是厂臣的耳目。虽然不知兵却任监军,监视边臣动静,得罪不起。要耐心细致,说出了此间实际困难,结合对他们的利害关系,才能使他们相信。他们相信了,通过他们,朝廷、厂臣才可能了解。因此他诚恳地说说:“两位公公,达虏合并臣服的西夷在内,兵马至少达二十万人。他们进犯宁远时已经有兵马近二十万了,加上西夷确有二十万人以上。现在用兵十万东攻朝鲜,二万攻毛文龙,留守老巢兵力至少还有八万怎么能说空虚呢?我们倾关外所有野战兵力进剿,也不多于六万。这些队伍前无接应,后无继援,是兵法所说的悬兵。达虏则以逸待劳。以众击寡,我进退失据,陷于险地,此其一,万一我们倾力出击,达虏以轻骑绕我背后,突击关门。此时我们首尾受敌,相互难照应。此时救朝鲜还是救关门,救自身?兵凶战危,变化无常,此其二。我与监军公公同为国家皇上尽忠尽责,身陷敌手,肝脑涂地,虽死无悔,奈何圣上厂臣?因此慎始如终,不能不思虑周详,为关门、社稷着想万全也!”
刘胡听来悚然一惊,同声回答:“咱们与抚台大人休戚相关,当然因守关门是第一要紧,驰救朝鲜是第二要紧事。”
袁崇焕见他们将被说服,就再添一把火:宁远离三岔河六百里路,空马往返尚须十天。十天之内,需要自驮多少粮草?六万人更不知需备多少?因此去三岔河,只能先选精锐部队,牵制达虏东进。
“是否只是牵制?哪是有违圣旨的。”刘应坤抗声说。
“不是仅仅牵制。若有可乘之机,仍需渡河,这里就继发部队。这样,粮秣、辎重缓急可就。但是关外兵马必须保持原气,不使挫损。这些人马是朝廷花费许多钱粮建立的。目的是固守关门。若用以攻城夺关,野战对敌,则是用违其能十分可惜的。万一朝鲜没有救到,半路上先被围歼,数年心血毁于一旦,你们监守中官亦将难辞其咎。”
“咱们关外人马是否精锐的仅有六万。”胡良庸有些不信,要袁崇焕说清楚。
“这可以计算出来。当初我们在宁远抗击时,连胜兵在内不足四万,战后尚余三万。至今一年时间内,陆续添了三万,共六万人,这是个可以作战的大数。”
到这时,两个监军中官始无话可问,并且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对,关外兵马必须自保,军国大事鲁莽不得,我们理会了,抚台大人你上奏本吧。”
袁崇焕轻轻吁了口气,一竖一横端端正正的写,注意到他们仍赖在原位,伸长头颈在瞧,不禁
抬起头含笑说:“两位公公还有什么要计议的?”
刘应坤含笑说:“没有什么紧要事。只想蓟辽总督阎鸣泰已奏请圣上,为厂臣建立生祠于蓟关了……”
“唔。”
“听那边镇守太监捎来消息,阎大人有意请抚台大人与他联名奏请在宁远建立生祠。实在是厂臣忠心体国,各方感戴。”
“唔。”仍无反响。
“目前各镇州郡都争着在建生祠,我们这里毫无动静,这个似手……”刘应坤没有再往下说,只是紧盯着袁崇焕的脸。
锣鼓听声,说话听音。袁崇焕当然知道他的下面话。“唔。”仍是一声唔,似乎专心一志在写奏本。心里盘算魏忠贤排挤孙承宗,残杀东林正人君子。结党营私,祸国殃民,有什么功德可言。我是大明臣子,为当今皇上守卫边疆,赏、赐都出于陛下,与他何涉?怎能自渎清名为他建祠颂德!
刘应坤胡良庸见袁崇焕漠然不语,态度十分冷淡。心里就不乐了。别人还怕巴结不上,他却充耳不闻,装聋作哑。看在咱俩的面上也应允肯啊,何况还有阎鸣泰的意思。胡良庸与刘应坤交换一下眼神说:“现在的世道是人心不古,做事多难。无论朝中还是边疆,当你做出些成绩来,群臣还不一定赞赏,当你偶有失误,就群起攻击,这就是党同伐异。”
刘应坤纠正他,说:“这不是党同伐异,是群犬咬落水狗。”
袁崇焕不禁噗噗笑出声来,“唔”灼亮的双目瞅定刘胡两人,已有所悟。
“抚台大人若你依靠厂臣,得他千岁爷支持,什么事都能畅通,什么困难都可迎刃而解。就说你倡议和好的事,朝中议论纷纷,都在说三道四,没有他在圣上面前说话,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子呢。”胡良庸明白说出利害了。
“吁”袁崇焕深深吐了口气,他想到这事心里十分气恼:“同建虏议和的计谋,是圣上批准的。我心中无愧,对国家皇上一片忠心,可对日月。那些流言蜚语,于我丝毫无损,我只凭心行事罢了。”
刘应坤想,袁崇焕是不能以个人利害得失来打动他的,要另换一种说法来劝他:“抚台大人,这里各位参佐僚属和将军们,都有建立生祠的愿望,对他们今后在仕途上就可坦荡了。只是格于抚台大人不便明说,请咱俩来说。现在就等你大人的意思了。”
袁崇焕被逼到这地步,不能不表态了。他红着脸讪讪地说:“我袁某人束发戴冠以来,绝不是贪图富贵的人,只想替皇上尽犬马之劳。不过,两位公公说得也对,众意如此,逆众不祥,我不能妨碍众人仕途前程。我听你们的就是了。”
袁崇焕虽然违心允诺,但毕竟上奏疏请建生祠。天启七年四月,生祠在宁远建立。祠额赐名为“懋德”。但是,魏忠贤心中不满,嫌建立在各州、抚之后,并听说是袁崇焕在千劝万劝下才同意的。
这时明朝已得到消息,后金已降服朝鲜。约为兄弟国,并留金兵二千人马镇守朝鲜。
赵率教奉令由三岔河撤回,谢尚政也奉袁崇焕命令撤回觉华岛。
魏忠贤虽然已经得到刘应坤送呈的报告,知道宁远的困难和打算,但是对袁救援不积极主动很不满,对赵率教逗留在三岔河观望不前也是不满。他召来兵部尚书王之臣,要他下旨撤销赵率教调遣关内外兵马的职权,改用尤世禄及阉党杜之焕接替。
王之臣说:“千岁爷安排十分英明,赵率教是袁崇焕心腹,他不听千岁爷使唤只听袁崇焕的,真是胆大妄为。调换他,也是给袁的一个信息,千岁爷已经不满意了,要他好生侍候着。”
魏忠贤瞅了一眼王之臣:“你下去写圣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