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出关 ...
-
晨光熹微,薄雾缠绕千崖洞顶,花开花落的四季交替,仿佛不曾来过这陡峭,怪石嶙峋的石涯洞顶。
千崖,四面八方皆是险峻的峭崖陡壁,高达千丈,寸草不生,只长着屈指可数的几株丑鄙的怪树,没有树叶,几颗褐色豆子般大的果实,零星挂于枝头。
“宫主,今日便可出关了。”
“嗯,是有多久了?”年轻男子亭亭立于洞口,睫毛簌簌,似乎柔和拂煦的晨光也变得那般刺眼,透过雾气照得他睁不开眼。
“五年了,宫主。”
“五年?!”
白驹过隙,转眼已过五年。
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轻按额头太阳穴,喃喃道:“再不出关我该变成老头子了。”
禾生长老:“……”
枫叶长老:“哪能,宫主大抵以后都将是这般模样,老不了,看你的脸,闭关五年嫩的跟个水煮蛋似的,光滑白皙。”
“咳!咳!”
禾生长老想要阻止这二人的对话,谁知道这个不正经的老头,后面又会说出什么不堪入耳的污1秽之词。
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浅笑,挥起青衫袖,道:“走!”
三道身形齐齐穿过结界飞身而下。
千崖洞,没有阶梯没有路,陡峭悬崖全靠飞。
闭关苦修,清汤寡面,最后两年修行辟谷,几欲绝食。今日出关洛文直奔灶堂,不为别的,只为他心心念念的那一口孜然肘子。
“不急,不急,已经都准备好了,一大桌子酒菜就等宫主你回来。”金蚕婆婆满脸堆笑,使的脸上皱纹挤成了一团。
辟谷,辟的是个寂寞吧,全然无用,出关就胡吃海喝。
“这个,这个,婆婆你也吃,太美味了。”洛文嘴里啃着肘子,眼睛还瞄着前方桌上的山鲜汤。
人间美味,为何会有辟谷这个东西,怎能舍下这金光灿灿的肉,波光盈盈的汤,还有浮在汤上面那嫩芽绿的菜。
“婆婆煮的饭菜越来越香了,今天吃太撑了,婆婆你吃,别只看我一个人吃。”
洛文摸着自己吃饱了圆鼓鼓的肚子,笑眼盈盈直夸婆婆手艺好。
“你吃,都是给你做的,婆婆牙齿都掉没了,吃不了。婆婆手艺没涨,是宫主闭关时吃的清淡,嘴馋了。”
满头银发,形容枯槁的金蚕婆婆伸手轻拍洛文的手背,满眼宠溺。
须臾,酒足饭饱,与婆婆唠了一会,洛文踱步回房歇息,本想去见一下久违的父母,长老说左使外出了。
五年前初来无崖宫时,两人便已打成过协议,没有左使的允许不得擅自去见双亲,为了寻得庇护洛文答应了。
仰天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洛文望着玉雕天花板发愣。
浮雕天花板,雕刻的图案在昏暗的灯光下影影绰绰,上面的麒麟,金龙浮雕张牙舞爪倒是显得更逼真了些。
不知何时连房顶也如此好看了,记得刚住进来时,他还一直吐槽这地方雕栏玉砌太过俗气。莫不是自己在洞里待太久了,现在见什么都觉得赏心悦目起来。
凝视良久,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还安好?”
房内一个男子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洛文吓得惊坐而起,本能警觉的朝四周寻望。
见鬼,他的寝殿怎么会有男人的声音。
很快他在房内角落黑暗处,看到了一个男子的深色阴影,那身影正朝他的床慢慢靠近。一个激灵,他猛的起身,心跳紧缩,第一反应便是冤家找上门了吗?
定睛一看,他口中喃喃道:“元尚君?”
虽说角落光线不好,可眼前这个身影他却是做鬼也认得。
心底一阵莫名悸动,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失措,他失魂般缓缓起身,怔愣道:“你为何会在此?”
男子恍若未闻,也似失神了一般,缓缓靠拢,直到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才停下脚步,细细端详这个眼前的少年。
静谧的夜,昏暗的灯光,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凝望着,谁也没有开口,时空就此凝固,沉默。
许久,元尚君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眼前之人的脸庞。
五年未见,五官更加立体了,眉眼间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俊朗,人也长高了不少,已与他一般的高了。
矗在他眼前的人俨然已经不是少年了,玉树挺拔的身姿,透出丝丝男人轻熟魅力。
冰凉指腹触碰到对方脸颊肌肤的那一刻,恍若触电般,他的手迅速缩退了回去,剑眉轻拧。
洛文看着眼前清雅出尘的男子,唇角微微勾起,轻哼一声,迅疾抓起男子刚放下去的手,摁放在方才他想触碰的那一寸脸颊肌肤上,玩味道:“怎么,元尚君不敢?”
男子被少年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谁知他退一步,少年便进一步,再退,再进。一步步硬生生被逼退到了墙角。
昏暗的房内响起一声分外刺耳的冷笑。
他口气冰冷道:“元尚君不是将我谴下山了吗,今日到我寝房是为哪般?我已经离开陇山派,那一剑我也还了,怎么你们还不肯放过我?”
“我……”
元尚君欲要解释什么,但到嘴边的话,却是生硬的卡在喉头,没能发出声来。
“可安好?诚如君所愿,我当然好,很好,非常好。你想象不到的好,锦衣玉食,香车美女,应有尽有。哈哈哈,这一切不都是拜你元尚君所赐吗,怎么今日是想来赎罪?还是想邀功么?”光影涟漪中少年露出猥琐的神色,隐隐有挑衅之意。
元尚君另一手发力,猛一把推开少年,眼前少年变了,五年未见,似乎多了几分陌生。
曾经在自己面前文雅纯净的少年此刻却让他有些看不清晰,变得邪魅而又凛冽。
“你已经知道了?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的疏忽,我…”
的确,也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自己的失职让灵虫跑进了对方的身体,导致他成为灵虫寄宿体,长眠不醒。
本以为已经治愈好了就不会再被发现,因果循环,种下的因,终是有一天会结果,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黑幕中,元尚君陷入沉默。
少年嘟嘟逼近,贴近紫衣身影,将人再次堵到墙角,狠狠抓起他的手腕,愤然道:“所以,一切都是为了补救你的错,对我一切的好,救我,都是为了补救你当初大意犯下的错!好啊,想要弥补对吧,那今晚我就给你个机会。”
话落,他将人死死抵在墙上,一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固在上方,另一只手掐住对方的下巴。
正欲将自己贴上去,谁知被禁锢的那人用力撇开头,他的唇没有触碰到欲想触碰的地方,而是落到了对方的耳畔处。
“住手!我…”
沉默。
死寂。
周遭氛围顿时凝滞,两个急剧的呼吸声,在幽暗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盈红热切的薄唇贴着对方的耳畔没有移走,也没有再进一步。
僵持半晌,他脑袋像是被什么刺激了一下,顿感无趣,缓缓松开挟制对方的手,面色铁青道:“你出去,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洛文!”
“再不走,我便叫人了。出去!”洛文低声嘶吼,声音略带干涩沙哑。
元尚君深陷愧疚,目光向那人深深望去,今夜看来是不能在多说了,无论说什么大抵都是听不进去的。
退而求其次,人找到就好,至于其他以后再说,恨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释怀的。想到此,他垂眸,面色黯淡地缓缓退出房内。
昏昏沉沉睡了一宿,翌日晨起,洗漱完毕,有人前来通报让宫主前去大殿,左使有请。
商议一同前往千屿云庄,说是商议也只是知会一声。当着众多长老和右使的面给足了新宫主脸子,算是寻得宫主的同意了,一切走的都是形式。
洛文按部就班,这只是他与左使之间的交易而已。他心知肚明这个宫主的身份也只是交易。
左使南泽宫想要用他来克制右使亓官容陌,这个行事果决狠辣的年轻人已经快要爬到他的头上去了。
当初他凭着自身的心黑手辣,杀伐果断,残暴凶狠赢得了老宫主的青睐,提拔成了右使。几年来扶摇直上,倒是笼络了不少弟子的心。
这对左使的地位危险可说是越来越大,不得不让南泽宫开始有了提防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