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32、重逢安阳。

　　当晚齐帅接到了安阳的电话。
　　两人已经有日子没联系——少也半年了，突然打来电话，齐帅还有些诧异。
　　谁知安阳还说要来A市。
　　“很久不见了。你要是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安阳的声音带着笑，“不用害怕，你请客，我付钱。”
　　“那多好，”齐帅也笑着，“我这几天都不忙，什么时候都可以。有人买单还不去？”
　　不过齐帅没想到安阳竟然是自己的客户。
　　经理推开办公室门，齐帅丢下笔，双眼茫然的看到死胖子经理后头跟着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怔了两秒才动嘴出声：
　　“……安阳？”
　　“呵呵，看齐帅惊讶的，都说不出话了。安经理，你们聊吧，我还有点事，不奉陪了。”胖子经理笑着打开门，看着齐帅，“齐帅，好好招呼安经理，虽然是老同学，不过毕竟也是我们的重要客户啊，呵呵！”
　　齐帅还没震惊完。
　　胖子经理已经出去。
　　安阳笑了笑，走到她桌前，抬手在她眼前挥挥：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啊？”
　　“你，你怎么——”
　　“我过来谈笔业务，”安阳转身自己拽个椅子坐下，“你们公司是合作对象。”
　　“你昨天也没提啊？”
　　“本来以为给你个惊喜，谁知道你光惊了，倒没看出多喜来。”安阳还是笑，“给我倒杯水吧？跟你们经理说了会儿话，有点渴了。”
　　齐帅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到饮水机旁倒水。
　　安阳在背后打量着她。
　　那目光多少带着几分神伤。
　　虽然分手一直保持着联系，但这是他们分手之后第一次见面，转眼已经四五年。
　　这是他的初恋，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他承诺过要让她幸福的人，他很穷很落魄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
　　如今她看到他有些震惊有些讶异，但却没有失态。她从前的浓黑长直发变成了微卷的深褐，干净清秀的脸上带了淡妆，闪烁的眼失去了些光彩，略显单纯幼稚的神态，蜕变成了镇定从容。
　　他从齐帅手里接过一次性纸杯，低头吹了下，笑着抬头：
　　“怎么，还没消化完？几年不见，也不用这么生疏吧？”
　　“一时——还有些震惊。你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的。”齐帅做了个责备的表情，右手手指握紧又松开，像一时有些忙乱似的，“这一下见了，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阳笑：“提前打了招呼，你就知道说什么了？”
　　“总之不会这么手足无措。”齐帅笑着坐回椅子，“原来经理一直提的那个做食品的广告，是你们公司做的。他费了那么大劲谈，现在知道你跟我认识，肯定怪我当时不吱声了。”
　　安阳顿了顿，才说：
　　“现在也不晚啊。你们经理刚刚还一直说，吃饭时要叫你一起。”
　　“那肯定啊！”齐帅笑着，起身拿过纸杯替他加了水，又放回去，“而且啊，这单子谈成了，说不定经理还给我加薪水。安阳你功不可没啊。”
　　安阳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那你还不请客，还一直喊着要我付钱。”
　　他刚才其实隐瞒了一点实情：他早就知道齐帅在这家广告公司，所以才选了这里做合作对象。
　　……不知道现在，她还是那样的脾气吗？
　　以他对齐帅的了解，如果知道这点，只怕她是断断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

　　中午吃饭，胖经理主陪，齐帅副主陪，安阳主宾，安阳助理副主宾。
　　齐帅旁边是顾灿。
　　副陪啊，而且跟安阳还是“老相识”的关系，经理的意思是要齐帅卯足了劲劝酒，把人灌醉的角色。
　　齐帅尴尬，安阳比她还要尴尬，虽然都没表现出来。
　　不过喝到第二杯白酒，安阳还是忍不住笑着不痛不痒的劝了一句：
　　“何经理，我这学妹大学时候酒量就不怎么样。再说让她劝我喝酒，喝多了她估计也怕回头我找她算账。大家都少喝点吧，点到为止，怎么样？”
　　胖经理当然不乐意。
　　酒场如战场，是表现战斗力及诚意的地方：不让客人喝足，就意味着自己战斗力不足，兼诚意不足。
　　结果最后变成了安阳主动喝。第三杯白酒倒上齐帅举杯要敬他，安阳开始不肯喝，胖经理不依，结果安阳直接端起自己的酒杯说道：
　　“那这样吧。我喝掉这一杯，替她喝半杯。然后再跟你喝，怎么样，何经理？”
　　于是一直喝到最后，齐帅完成这次史上喝酒最少的酒场。
　　胖经理喝的多，脑子却还清楚，多少看出了些事儿来。场子散了他拍拍齐帅的肩膀：
　　“我喝多了不行了，先走一步。小齐，你替我送安经理回酒店吧。”
　　然后转身看顾灿：
　　“顾灿，你跟我一起吧。还有些事跟你说。”
　　做的未免太明显。
　　顾灿犹疑了一下，回头递给齐帅一个眼色。
　　齐帅示意他先走。
　　目送经理和顾灿离开，齐帅回头看着喝的醉意醺然满脸通红的安阳，不禁苦笑，转回去递上一瓶水：
　　“没事吧？”
　　安阳摆摆手：
　　“还好。刚在洗手间吐了，舒服多了。”
　　“何经理这人很黏，尤其喝酒的时候。唉，你倒霉碰上他了，不然不至于喝这么多。”
　　“常事。今晚也不算太多。”安阳喝了一口水，便把瓶盖拧上，“找个地方喝点茶吧。水太沉，容易涨。”
　　齐帅迟疑了下，点头：
　　“好。”
　　她伸手拦了出租车。
　　结果刚上车，她还没开口，安阳就先说到：
　　“海滨路。”

　　出租车一路开到海边。
　　下了车，迎面就是咸腥湿冷的海风。对面有咖啡馆，齐帅背起包就要过马路，却被安阳一把拉住手腕：
　　“走走吧。”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几乎没有人，风有些大，又冷又硬，而且潮湿，她竖起衣领挡风。安阳从路边自动售货机买了两罐热牛奶，齐帅双手捧着，这才觉得暖了些。
　　两人都不说话。
　　他们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正是隆冬，风比这时候还大，吹的齐帅打骨头里发颤，冷的一直钻到安阳怀里嗷嗷直叫，可是心里却高兴得很。那时候的海滨路似乎不像现在这么繁华，没有这么多闪烁的灯光——也有可能是他们当时没注意。
　　安阳将手里的牛奶罐递给齐帅。齐帅怔怔接过来，然后看着安阳忽然迈开大步跑下斜坡，一路大步跑到下头潮湿的沙滩。
　　风把他的铁灰色风衣高高扬起来，拂乱了他原本整齐的短发。
　　夜色中大海翻滚着黑色波浪，潮声涛涛，齐帅远远看着他站在沙滩上，背影寂寞万分。

　　两人坐进咖啡厅。
　　灯光明亮的，不暧昧但温暖，两人窝进座位，却相对无言。齐帅打开牛奶用吸管喝着，安阳点燃一支烟。点上了才想起这里不允许吸烟，又灭掉，随手端起刚点的咖啡。
　　半天他斜倚在座位上，长出一口气：
　　“唉。太累了。”
　　齐帅微笑：
　　“是啊。太累了。”
　　潮声被阻隔在窗外。
　　“想想大学时候，像是上辈子。餐厅，体育场，图书馆，散步，唱歌。到现在我还做梦在大学图书馆里看书。”
　　“那时候真是无忧无虑的。”
　　话似乎到了尽头。
　　两人都安静着，但也不觉得突兀，就这么坐着，一个喝牛奶，一个喝咖啡，各自沉默。许久，齐帅几乎都沉浸在往事中无法自拔时，安阳问道：
　　“你在这边还好吧？”
　　齐帅想了一会儿，才笑笑：
　　“还可以。”
　　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她想起两人刚分手那会儿。工作上的不顺利，全都写进短信里，想给他看——写完又都只能存在草稿里。又累又委屈的时候忍不住潸然泪下，心里念的也是安阳，总忍不住想打电话告诉他——也咬牙忍下来。
　　就这样，一点点把眷恋割舍，直到真的忘却。
　　一个人生活，怎么会没有委屈，没有辛苦呢？所有一切岂是“还可以”三个字能够概括。但所有的委屈、辛苦，即使对安阳说，即使他会安慰她，也早已不是她想要的了。
　　如今时过境迁了。再爱的两个人，终究也有不再相互需要的一天。时间不回头的残酷，可见一斑。
　　“这样的工作，对女人来说是累了点。”安阳低头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遇到合适的人，就早点定下来。结了婚，有个人照顾你也好。生活这么艰辛，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
　　齐帅点头：
　　“是。”
　　安阳看看她，还想说些什么。
　　可还能说什么呢？
　　刚毕业，那时候他那么拼命那么努力的工作，就是为了眼前的人。希望两个人有个安定的家，有个幸福的未来，他不想让她跟着他吃苦。可是才四五年，两个人相对而坐，相互感受着也无言的安慰着对方的疲劳和寂寞，他现在已经拥有当年曾想给她的一切了，但事实是，他身后的女人是另外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