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22、凌霄花的凌。

　　那真是个无比简单的开头。
　　齐帅从罗翔飞怀里抬起头，轻推他肩膀的时候，心里这么想着。
　　罗翔飞松开手，又从口袋里掏了纸巾递给她——齐帅小心翼翼的从他身边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接过纸巾抹抹眼角，低着头，喑哑的嗓子带着鼻音：
　　“真是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早点回去休息吧，不早了。”罗翔飞打断她，“明天还要上班？”
　　“上午不用过去。”齐帅垂着脸，轻轻擦着鼻涕，“咳，明天下午去趟公司，然后后天要出差。”
　　“……哦。”
　　罗翔飞含糊着应了一声，手揣进口袋。齐帅抬起头，脸上已经浮出惯有的微笑——那种曾经令罗翔飞觉得她很聪明的微笑，如今混着泪痕和通红的双眼，早已失去了精明，倒像是强颜欢笑更多一些：
　　“罗翔飞——你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
　　“我送你到楼下。”罗翔飞边说着转身，“等我一下，我去锁车。”
　　齐帅看着罗翔飞大步走到小区门口，又大步走回来。刚开始是两人并肩走着，不过男人的脚步到底大些，且罗翔飞到底个子高腿长，渐渐的，齐帅就慢了几步，走在了后头。罗翔飞双手插在裤兜里略低着头，好像十分心不在焉的模样。齐帅抬头看一眼，再看他一眼，竟然也有些走神。
　　他看起来稍微有点瘦，但肩膀宽，卷起袖子的手臂看起来也很结实——有没有一米八五？不一定吧，腿长的人，总会显得高一点。
　　这样的身材，跟徐晋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反而是有点像——凌立。
　　罗翔飞在前头停住脚步，回头：
　　“到了。我看着你上去吧。”
　　齐帅点点头径自往公寓里走。
　　可是到了台阶下头，她到底又冲动了一回，站住脚，转身，抬眼看着罗翔飞：
　　“罗翔飞。”
　　罗翔飞将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一手握着手机，看着她。
　　齐帅笑笑：
　　“你觉得——我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吗？”
　　罗翔飞的表情明显一怔。
　　齐帅知道这是个有点怪的问题。她站在台阶下，静静等他回答。风有点凉，掺杂着水汽，迎面扑来，扑的人一身潮湿。她看着罗翔飞犹疑了一下，点点头：
　　“挺聪明能干的——而且也独立。”
　　齐帅微笑。
　　她点点头：“拜拜，我上去了。”
　　聪明能干，独立。
　　齐帅站在公寓里电梯门口等电梯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这句话。

　　“你看起来挺聪明独立的啊。”
　　潜台词大概是，实际上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说着这话的时候，凌立的表情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奈。
　　而又一次进医院的齐帅，正因为胃疼弓着背，坐在医院两座楼之间草坪的长椅上。对面不远处，就是她上次来医院时，蹲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假山石。
　　她弯腰用手指顶着胃，试图让胃疼的轻些。
　　间歇性的痛一阵阵来袭，像尖锐的刀在搅动似的，疼得她额头冒出虚汗。
　　慢性胃炎引起的胃痉挛，胃肠科大夫说，是饮食不规律，压力太大导致。
　　凌立皱皱眉，转身：
　　“我去帮你倒杯水来吃药吧。”
　　“不用不用！”齐帅抬头摆摆手，疼的脸色蜡黄，“我包里有水。”
　　她掏出一瓶矿泉水。
　　凌立忍不住摇摇头：“不要喝凉水，更刺激胃。你等一会。”
　　凌立迈着大步疾步走远。
　　周围安静下来。
　　风有些暖，吹着草地上的阳光，过去了一阵，胃疼的略轻些了，齐帅盯着眼前的草地发起了呆，直到茫然的思绪被凌立的声音打断：
　　“给，水。”
　　长椅一侧放了两个一次性纸杯，里面是装着八分满的热水，水汽在阳光下缕缕升腾，看着都让人觉得暖和舒服。站在三步开外的凌立朝她点点下巴：
　　“喝点吧。把药吃了。”
　　“谢谢你。”
　　齐帅是真心诚意的道谢——已经多久，她不曾真心诚意的跟人道过谢呢？偶尔跟人谈业务或者吃饭或者在出差途中的时候，遇上欠抽的麻烦人，她常常是脸上带着笑跟人说着谢谢心里却狠狠的骂着——这么实心实意的跟人道谢，还真是不多。
　　她是真的很感激凌立。
　　这年头，网上多少人发帖子骂医院大夫冷血没人性见死不救，可她运气这么好，碰上这么好心的大夫——话说，他好像还不是个大夫。医院的档案室里工作，应该不是大夫，只能算是个行政文员吧？
　　可是这位“大夫”戴着眼镜，气质斯文有礼表情温和，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他是个有些本事的人——彼时齐帅做业务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渐渐也开始学会怎么看人——直觉的，她认定这个“大夫”是个好涵养的人。
　　半杯热水送药下肚，然后又慢慢喝了半杯热水下去，胃里果然舒服了很多。凌立站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开口道：
　　“你这个胃疼就算好了，胃还是很虚弱。吃别的东西很难消化。你最好吃点粥，或者热馒头，咀嚼碎了慢慢咽下去，减轻肠胃负担。”
　　“嗯，知道了。”齐帅捧着热水，一脸感激，“谢谢你，大夫。”
　　“不客气。”凌立双手揣进白大褂口袋，低头看着她，笑笑，“你看起来挺聪明独立的啊。”
　　齐帅怔了一下。
　　凌立的声音温温的淡淡的，融在阳光和风里。
　　言下之意仿佛是，看起来挺聪明独立一人，实际上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呢？
　　齐帅想着，便忍不住抬头：
　　“大夫，你贵姓？”
　　“凌，免贵姓凌。”凌立答道，脚下稍稍退了一步，“凌霄花的凌。”
　　“哦，凌大夫。”齐帅对他笑笑，“这两次都多亏你。改天请你吃饭。”
　　“我叫凌立，不是大夫。”凌立摆手， “吃饭就免了，不用客气。你不要紧了吧？”
　　“嗯，多亏了你的热水，这会儿好多了。”
　　凌立扶扶眼镜，浅浅的笑笑：
　　“那你坐会儿，早点回去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转身大步走开。
　　齐帅愣了愣。
　　她只是真的想谢他，他怕什么？难道还怕她缠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