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笨》陌北

14、房子的问题。

　　下楼上车，车拐上大路，齐帅手机响，摸出来一看是周佳佳，倒有些诧异。周佳佳说的今晚在阿博那儿过夜，现在打电话，莫非跟阿博吵架了？
　　“喂？周佳？”
　　“齐帅，”周佳佳的口气有些吞吞吐吐的，“那个，房子的事，你定下来没？”
　　齐帅心里咯噔一下，然后迅速对着电话笑起来：
　　“没有，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就怕你不高兴。我暂时还不想在A市买房……”
　　“那就好了！我的天啊！纠结死了！我还怕你不高兴呢！”周佳佳在电话里叫起来，“今晚遇上一熟人，比我的预估价高了好几万要买这房子，我正为难着呢！这样正好，咱俩都甭为难了，卖给那冤大头得了！”
　　“好事啊！”齐帅笑着，“那行了，我就专等喝你的喜酒了啊！”
　　“没问题！”周佳佳嚷嚷着，“别人是二锅头，咱俩偷着对瓶儿吹XO！到那天灌不倒你我不姓周！……臭男人拿开你的手！讨厌！先这样了啊齐帅……啊你给我滚一边去！”
　　齐帅微笑着挂上电话，心想，自己又要无家可归了。

　　刚辞职那会儿，又跟安阳分手，齐帅终于知道什么叫“世道艰难”。
　　辞职的事没跟家里说，齐帅向来让父母放心，所以齐帅爸妈都以为她仍然拿着一个月六千余的高薪。由于算是违约，三个月的工资扣掉两个月——按照公司的说法，没有向她索讨全额违约金，已经算是不错了。跟齐帅一起考进广告公司的一个女生，私下关系还算不错，借给她几千块，指点她：
　　“其实那个主管我们都看不惯，不光我们新人，连不少老员工也不服气她。没办法，谁让她是大老板小姨子？齐帅，你太天真了。以后磨磨自己的棱角吧。”
　　齐帅无言以对，只能虚心受教。
　　三千块缴了房租水电电话费，寄回家里八百，她手里只揣着四百块钱，打电话时还得笑着撒谎：
　　“妈，这个月好几个同事结婚，我又多买了几件衣裳，只能少给家里寄点了。”
　　笑着放下电话，然后哭着抹干眼泪，捧着报纸找工作。刚开始她还想做设计，后来发现根本找不到工作——跟圣意某主管闹不和，这事几天竟然已经传遍，甚至有小广告公司的总监直接把话摔她脸上：
　　“小庙供不起大菩萨，不好意思，我们不想启用太大牌的新人。”
　　她不知道多少次，晚上一边扒着泡面，一边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又不敢说。打电话给周佳佳的时候，周佳佳知道了情况，劝她去A市，她沉默许久，还是摇头：
　　“我怕我妈担心。”
　　齐帅不是爱哭诉的人，跟周佳佳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跟她讲自己的不如意，却是三言两语讲完，然后沉默，惹得周佳佳只能在电话那头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出主意。到最后，她穷的几乎要断粮的时候，幸好在街上偶遇大学一个老师，算是挺欣赏齐帅，听说她在找工作，摇头叹息：
　　“唉，还是孩子啊。不然先做几年业务？我认识几个朋友，给你个电话，就说是我的学生。记住先改改你这性子。从今以后，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是个做设计的老师，中年，气质风范好得很，课堂上风格一流，一直是设计系同学们仰慕的对象，可是却能说出这样的话，差点叫齐帅当场愣住。那老师看看齐帅的表情，自嘲的笑：
　　“年轻人啊。别把自己那套东西看的太重，得学会按照社会的规则处理社会的事情啊。你看我，做了二十几年设计，出去到公司卖设计不还是对人点头哈腰？”
　　于是齐帅听了那老师的话，开始做业务。
　　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发的时候，她跟着主管出了一趟差，五天，一身疲惫的拖着姓李回到住处，发现门锁了。房东把她领到楼下储物室，一分情面也不留：
　　“都拖了半个月房租了，我可跟你耗不起，趁早带上东西搬走吧。”
　　齐帅连跟房东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言不发拖着姓李和东西找了最近的一家旅馆入住。四十五块钱一晚的廉价旅馆，空气里飘着霉味，她连嫌弃挑剔的力气都没有，进屋倒床便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怅然的睁开双眼。
　　望着日久发黄发黑的屋顶，她足足想了五分钟，才想起自己在哪里。
　　那就是她第一次无家可归的经历了。

　　十一点多，街上其实是夜生活正热闹的时候，他们又正好穿过市中心繁华低端。罗翔飞开车开的很慢，明亮橘黄的路灯下头，可以看到三三两两的年轻人走过，又笑又闹，还有人手里拎着啤酒瓶子。经过一家KTV时候，门口一群年轻人里头一个高个儿，正扯开嗓子，声情并茂的吼着张学友的吻别：
　　“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
　　车一晃而过，只听见这一句，齐帅和罗翔飞却都听清楚了那破锣似的声音，顿时都忍俊不禁。罗翔飞笑完，又装模作样的叹气：
　　“年轻就是好啊！像我这种三十好几的人，也没那个马路高歌的激情了。”
　　齐帅顿时无语。
　　这人是不是这么小心眼？她也不过把他看的稍微大了几岁……
　　“周佳佳要卖房子？”
　　“嗯。”齐帅应着，“哦，没跟你说吧？她要跟阿博结婚了。”
　　“结婚？”
　　罗翔飞的声音显然有些讶异。齐帅看他一眼，点头：
　　“是啊，结婚。”
　　“有点……意外。呵呵。”罗翔飞笑了笑，扶着方向盘摇头，“周佳佳看起来，不像是会这么早结婚的人。”
　　“现在结婚不算早吧？”齐帅接个话茬，“我们大学同学，有毕业一年就结婚的人。”
　　比如……安阳。而罗翔飞这种人，让人一看就觉得，他绝不会是会早早结婚的人。
　　那她自己呢？
　　其实人看自己，才是最看不清楚的吧，齐帅自嘲的暗想。当年她还以为，自己跟安阳一毕业就会结婚呢。倒是周佳佳，在大学时候曾经无意中说过一次：
　　“齐帅你应该不会很早结婚吧。”
　　又在走神的时候，罗翔飞已经转头问她：
　　“那周佳佳要是卖了房，你住哪儿啊？”
　　车子正在转向，她下意识的伸手扶住车顶拉手，顿了一下才答道：
　　“搬家就是了。我已经看了几个地方。”
　　罗翔飞淡淡看她一眼，这一眼就让齐帅觉得很心虚。果不其然，他接着又问上一句：
　　“看样子，她之前是打算将房子卖给你的？”
　　“……是。”
　　齐帅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为了几万块钱收回诺言，确实不地道——关键是，周佳佳提出来不过两天，她一直没有给予周佳佳确切的答复，只说先考虑一下——而考虑的关键，就是罗翔飞，她其实很想要这房子，只是担心自己如果买房，会给予罗翔飞错误的印象，比如误以为她是认真的打算在A市定居，抑或是……另有图谋之类。
　　但既然周佳佳有更好的选择，不如干脆说自己不想要，也免得让周佳佳难为。
　　……只是逼不得已，她在罗翔飞面前说到“不想在A市买房”，尤其是，她刚才还冲动跟罗翔飞说到要“认真的恋爱”……
　　唉。
　　“怎么又走神了？”罗翔飞转头淡淡一句，带着笑意，“不会是因为在我家楼下时说的那句话吧？”
　　齐帅一愣，才反应过来罗翔飞说的是哪句话。
　　不如咱们都认真点，好好的谈个恋爱吧……
　　“不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罗翔飞握着防线盘，双眼看着正前方，态度看起来漫不经心至极的，“你搬到我那去住吧。反正几间房都空着。”
　　齐帅一脸惊呆的微张嘴转头望着罗翔飞。
　　“需要这么吃惊吗？”罗翔飞看她一眼，笑了起来，“我们谈了几个月恋爱了，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提供给你住宿，这是很正常的吧？”
　　“啊……啊，”这应该是头一次，齐帅跟罗翔飞讲话带点结结巴巴，“……你，那让我考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