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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降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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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突然沉默半晌,祝宜宁不知道该如何接祝执的话。
祝宜宁是土生土长的江城人,读高中时,刚考进江城九中重点班的时候她就听说过陈野。
陈野比她大了一届,是高二的学长,全校风云人物。
他的名字经常高高挂在教学楼外的百名榜第一位上,名声远传九中之外,甚至在江城市内,陈野都很有名。
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祝宜宁还记得,当时开学典礼,陈野作为高二年级代表发言。
可是当天,陈野没来学校。
升旗仪式后,祝宜宁听到别的同学在那议论。
“陈野今天怎么没来?”一个女生惋惜道,“听说他的名字很久了,我还准备去看他呢。”
“不知道,可能是他不想来?”
“靠,好拽啊,他这样真不会被叫家长吗。”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年级第一。”另一个同学说,“我要是天天考年级第一,我也敢不来学校。”
虽然在学校见面的次数很少,但陈野无疑是众星捧月的那个。
甚至连他打球时,操场围着一圈女生,有三分之二都是来看他的。
开学后的第一周。
祝宜宁抱着作业本经过高年级的楼道时,隔着窗户,看见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头发很纯粹的黑,像雨后被打湿的屋檐。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陈野,只远远的瞥见一颗后脑勺。
男生睡得很熟,后颈冷白。
指骨分明,腕骨突出,随意地罩在后脑勺,压着后脑勺的碎发。
透明的窗玻璃折射一小块阳光,亮在他凸出的腕骨上。
身后的课代表在喊:“陈野,交作业!”
他置若罔闻,似乎先周围太吵,脑袋动了动,脸侧了个方向,露出一截凌厉的下颚线。
课代表提高了些音量:“陈野——赶快交作业!我要送到办公室了!你不交我记你名字了。”
“操。”
陈野醒了,半眯着眼嗤了声:“交个屁。”
然后又倒在胳膊里睡了。
“不交。”
后座对课代表说:“你别催他了,大佬不交作业也能考第一名。”
课代表无语:“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逼都给他装完了。”
“没办法啊,老师也拿他没办法,他上次数学竞赛又拿了国一,人家天生就聪明,特天才。”
那时祝宜宁就觉得,这个男生很不好惹,性子冷,脾气还不好。
高中时,尽管在同一个数学集训队,他还是学校数学集训队的队长,祝宜宁也很少和陈野说话。
一是没机会。
二是陈野性格张扬,桀骜不羁,不好接近,从来不主动和女生说话。
像她这种乖乖女,从来不会招惹不属于自己领地的人。
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
……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祝宜宁率先撇过头去,脸颊火烧般灼热。
陈野没躲,依旧看着她:“新婚?”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祝执抢先一步说话,不着边际地解释,“都是成年人了,新婚不是很正常,所以才来买房子啊。”
男人似乎轻啧了一声,披上外套,转身往次卧走去。
见人走远,祝宜宁侧头瞪了一眼祝执:“祝执,你又乱说。”
祝执挠了挠头:“姐,这不是从上次体育生那件事吸取教训了吗?这叫先声夺人,我先说了就不会有男的招惹你了。”
祝宜宁:“……”
祝宜宁看着他那一头非主流的黄毛,发梢被洗得有些褪了色,怎么看怎么像个乳臭未干的雄小鬼。
一句话又咽了回去。
“怎么。”祝执不满地问,薅了一把自己的黄毛,炫耀道,“和我新婚很丢脸吗?我看上去就那么不靠谱?”
祝宜宁:“……”
靠谱。
您最靠谱。
没走几步,回头见身后两人还在原地不知说什么,陈野扯了扯唇,嗓音微冷:“跟上。”
祝执还在说着,突然被吓了一跳:“啊?”
陈野漫不经心问:“不是新婚吗?”
祝执轻哼一声,丝毫不羞耻:“是啊,怎么了?”
陈野薄唇紧密,黑眸掀起一丝玩味,下颌轻轻地扬了下:“走,带你们看看婚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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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公寓只有七十平米,两室一厅,一个人住足够。在房内逛了一圈,祝宜宁挺满意的。
她想了想,就算是陈野的房子也没问题。
江城虽然没京北房价那么夸张,可也很难再从江城找到第二间位于市中心,价格合适,她也满意的屋子了。
更何况,如果她买下来,那与陈野也没有关系了。
和中介约定签购房合同的时间在下午六点,还有三个小时,华庭离他们住的老小区有点远,祝宜宁决定在周边的商场逛会儿。
“姐,那我就先走了。”祝执看了眼手机,“徐教练叫我下午去队里集训,我明天晚上回家。”
祝执平时训练任务重,快接近赛季,队里请假也很难。今天,祝执特地向训练队请假,求了徐教练很久,才有时间过来。
祝宜宁:“行,快去吧。”
路上,闺蜜路芙打了个电话过来:“小宁,在看房吗?”
祝宜宁嗯一声:“看完了。”
路芙和祝宜宁是高中同学,高中是一个班的,住在同一个小区,经常一起上下学。到如今依旧有联系,关系很好。
“你真准备买华庭的房子了啊?那里不是挺贵的吗,地价过千万了。”
祝宜宁回答:“是啊,所以我找二手的。”
路芙“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了,而是说:“你看完房来街道口的暮色酒吧好不,我和余从周在玩呢。”
祝宜宁有点吃惊:“余从周也在?”
“不仅是余从周,还有几个男生呢。”路芙笑嘻嘻地说,“你来就知道了。”
余从周上高中和路芙住对门,父母都认识,两家的关系很好。
高中时,祝宜宁去路芙家玩的时候,遇见过余从周,他总是带她们玩游戏机。
在祝宜宁的印象里,余从周是个带她玩游戏机的学长。
说起来,高中时余从周比她们都要大一届,也在江城读书,可是不在九中,而是在隔壁的三中。
除了偶尔去路芙家玩的时候见过余从周,祝宜宁几乎和他没什么交集。
路芙点头:“余从周公司忙完了就回江城了。和你说个事,他这次说要把陈野找来和我们一起聚聚”
祝宜宁下意识以为自己听错了:“谁?”
“……”
陈野吗?
路芙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陈野学长啊,他大学和余从周一个宿舍的,经常和余从周一起玩,我就认识了。”
祝宜宁:“哦。”
一提到帅哥,路芙来劲儿了:“你知道吗,我和余从周去陈野学长的公司看他,他不是在那个万荣科技上班吗。哇那个腰,那个背,那个臂。好帅啊啊啊啊卧槽!陈野哥哥我!可!以!他看上去就很带劲啊。”
一口气说完,路芙深深吸了口气,说:“而且听说他最近在研究芯片?还是万荣科技人才特招进的,团队领头人,真的是大佬啊。”
祝宜宁垂眼,掩饰内心的波动,淡淡地“嗯”了声。
她知道陈野长得很好看。
也不意外路芙夸张的反应,因为陈野在哪儿都会受尽追捧。
如果不是这被幅相貌迷惑,祝宜宁也不会一眼就从那么多照片里认准他,从而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更何况……祝宜宁垂了垂眼。
从刚才的反应来看,陈野根本不认识她。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了。
路芙在酒吧里,那边的音乐变得嘈杂,舞池开始晃动,背景音显得很嘈杂。
路芙提高了一些音量,说:“我听余从周说,陈野学长下周要订婚了。”
祝宜宁心跳了跳,没什么意外地接了句:“是么?”
“听说是他老家给他订的婚,连余从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样。”路芙笑了声,“搞得还挺神秘。”
和陈野订婚这件事,祝宜宁没有声张。
陈野那边也没有。
虽然早在三月双方家长就把这件婚事给定了。可除了祝执还有远在老家的亲戚们,祝宜宁玩得比较好的几个朋友都不知道。
就连路芙,也只知道她有个订了婚的未婚夫。
仅此而已。
路芙感叹:“果然,优秀的男人都是英年早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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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在周围逛了一圈儿,祝宜宁又回到华庭那里,房产中心就在小区对面的商业街,隔着一条马路。
和中介约的时间是下午六点,来房产中心签合同。
签合同时,陈野没来,只来了两个经理。
经理问:“乙方,祝宜宁,是谁?”
“是我。”
“祝女士,你觉得户型怎么样,还满意吗?”经理说,“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提,现在解决。”
一时间,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她。
祝宜宁感觉手心有点热,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紧张,:“没有什么。”
经理松了一口气,之前有客户提了些很无理的要求导致房主不满意,看上去这位姑娘还挺好说话的。
经理点了点头:“行吧,那咱们就签合同了。”
短暂的交接后,祝宜宁拿到了房门钥匙。
祝宜宁忍不住问:“那位……陈先生呢?他怎么不来。”
经理正在整理领带,转头对祝宜宁说,“哦,你说陈先生吗?陈先生挺忙的。”
另一个穿白衬衫的经理从一张电脑后探出头,想了想也说:“这间房子挂了好几个月了,没见他来过,一直都交给我们打理。”
祝宜宁愣了下,问:“今天他是第一次来?”
“是。”经理说,“陈先生买了房子就没来过了,连装修都是托物业负责的。”
“……”
这第一次来,都被她给碰见了。
祝宜宁有点窘。
她这运气是有多好。
经理在手机里翻找着,不久,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联系方式:“祝小姐,这是陈先生的微信,他说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联系他。”
陈野的微信号。
订婚后有亲戚给她推过,但那时祝宜宁没有加。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他们俩又不熟。
而现在。
祝宜宁犹豫了一下,低头申请了微信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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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宜宁没在房产中心停留太久,下了一场雷阵雨。
雨下得毫无预兆,又突如其来。
街道客流量锐减,到处都是四散的人群,喧闹的城市顿时安静下来,被倾盆大雨倾倒。
路芙打了个电话过来:“小宁,你晚上有时间吗?和我们一起出来玩呗。”
“要不我过来接你吧。”雨声太吵,响得耳膜疼。路芙走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又打了个电话,声音也变稳了些,“你在哪儿?”
祝宜宁报了个地址:“在华庭房产中心。”
路芙记下,隔着电话说:“行,不是很远。我让余从周来接你吧,我喝了点酒,不能开车。”
“好。”祝宜宁说,“辛苦了。”
路芙:“不辛苦,举手之劳。”
车停在房产中心门口。
祝宜宁背着一只斜跨小包,手顶在脑袋上,钻进雨里。
她没太看清车牌号,只知道是一辆保时捷。车型看上去低调又奢华,一看就贵,很像是余从周低调炫富的风格。
更何况这个点了,路边没什么车和人。
于是更加坚定了,这是余从周派来的车。
祝宜宁打开车门,还没上车,视线顿住了:“余……学长?”
好像不是余从周。
四目相对。
男人深浓又微挑着眼,不慌张也不暴躁,平静地融入快要漆黑的夜幕中。
祝宜宁心中一紧,慌乱地低了低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能在这儿。”陈野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修长,一下又一下轻轻敲着,“只准你在这里?”
他淡淡掀起眼,看她几眼:“愣着做什么,上车。”
祝宜宁小声地“哦”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座。
车外下着淅沥的小雨,薄薄的外衣上很快融了层水珠。
祝宜宁今天为了出门,略施粉黛。
可一场细雨过后稍显狼狈。
卷翘的睫毛轻颤着水珠,淡褐色的鱼骨辫挂了一层湿漉漉的雾气,松松垮垮起了毛边。
小脸在稍显杂乱的发丝之间,耳廓边碎发毛绒绒带点栗色,衬得脸颊白瓷,眼瞳漆黑无比。
这样一副皮囊,很适合装无辜。小姑娘也确实如此。
陈野散漫地看了几眼,瞥过眼神。
祝宜宁岔开话题,假装掩饰尴尬,“路芙让你来接我的?”
祝宜宁并不清楚陈野对她了解多少,也不想去猜他到底是什么心思。反正她对这个人,知之甚少。
半晌,陈野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擦。”
继续着上面没说完的话,车内空间狭小,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半分气音:“真当我瞎?”
“……”
祝宜宁接过纸巾,低声说了句‘谢谢’,“我不是……”
没有那个意思。
“和另一个男人来看房,还是个黄毛小鬼?”陈野觉得挺好笑,胸腔微震,“你品味就这?”
祝宜宁没想到陈野还提这茬,她以为陈野不在意这事了。
哪知刚想解释,对方突然看向她。
过了这么多年,男人依旧桀骜不驯,散漫又轻狂。那双凛冽的黑眸盯着她,眼底却不起一丝温感。
沉淀着些成熟男人的禁欲,身上的少年感却不减当年。视线更是刺目又直白。
祝宜宁被看得心虚,愣愣地收回视线。
“……”
看了一会儿,陈野语气有半分玩味,一针见血:“还是应该,祝你和你弟——新婚快乐。”
祝宜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