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狩无疆[快穿]》桥烨

5、乱世2

　　比起少侠大侠恩公之类的称呼，尘大哥听上去显然更为亲近，李培默默在心里为自家主子竖起了大拇指。

　　尘解意却无视了对方言语里想要套近乎的态度，或者说下意识地排斥这两个熟悉的字：“别这么叫我，听着牙疼。”

　　许旌阳从善如流地换了个叫法：“尘哥。”听着依然很亲昵。

　　尘解意：“换一个。”

　　“解意哥哥。”

　　尘解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沉声道：“换。”

　　“哥哥。”
　　“……”
　　这下轮到他的下属们跟尘解意一起牙疼了。

　　李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殿下呀，您还记得您的身份吗？谁是你哥啊！

　　尘解意木然道：“我爹妈只生了我一个。”言下之意，别乱攀亲戚。

　　尘解意被他这一连串突破安全社交距离的称谓给叫偏了重点，拳头都差点硬了，也没顾得上办正事儿。

　　“叫我名字就好。”无意在他怎么叫自己这件事上多费口舌，尘解意抬起下巴朝地上那堆有碍观瞻的蒙面人指去，“抱歉没给你留下活口，还得劳烦诸位自行搜一搜，看能不能查出什么来了。”

　　许旌阳扭头打量了一眼那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自嘲道：“无妨，想要对我不利的人多了去了，我心里大致有数，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

　　明明是个尚未成年的小男孩，可许旌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却瞬间变得老练沉稳，就是配上他那张还没完全张开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少年尚有些许婴儿肥的脸蛋瞧上去犹如一个大型的糯米团子，软软糯糯的给人一种很好捏的错觉。

　　这细皮嫩肉软乎乎的模样还有几分可爱呢，若不是......我真想上手掐一把。尘解意心想。

　　“糯米团子”一本正经地说完，古水无波的眼神没持续几秒，便又偏头重新对上尘解意的视线，再度回到了方才的话题道，“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直呼其名多不礼貌，再说也显得太生分了。”

　　李培腹诽道：殿下呀，您没看出来人家不想在怎么称呼上面再浪费时间，所以故意转移话题的吗？况且你们本来也才初见，彼此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能有多熟络。

　　尘解意：“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见人就叫哥，这是什么毛病？

　　许旌阳却不同意，坚持要定下一个不那么冒昧但又不那么疏离的叫法，并且肉麻程度均不相上下，自然，许旌阳连换了几次，尘解意都不满意。

　　再又一次觉得听上去奇奇怪怪之后，尘解意扭头就走，心说我有这时间干点儿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这跟一个十五岁都没到的小孩儿掰扯这么无聊的事情啊。

　　眼见这位武功高强长相又俊俏的谪仙似的大哥哥被自己叫得不耐烦了，情急之下许旌阳甚至忘记自己手掌刚在地上擦伤了还沾上了尘土沙砾，忙伸出一只手拽住他左半边的袖子，脱口而出又是一句“尘哥”。

　　见尘解意停住了脚步，许旌阳扬起笑脸：“尘哥，不开玩笑了，我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不好？你别生气。”

　　许旌阳自发地又切换回了“尘哥”这个叫法，兴许是有了刚才更雷人的那些做对比，尘解意忽然觉得这个原本令他排斥的称谓听上去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便冷着脸点了点头没再反对，算是应下了这句称呼。

　　尘解意扭头瞥向被人抓住的袖子，还没说什么，许旌阳就立马撒开了爪子，看着那上面被自己不小心印下的一个沙尘中带着点血丝的脏污痕迹，慌乱地垂下了头，低声细语道：“对不起。”

　　想起刚才尘解意对染血刀剑明晃晃的嫌弃，许旌阳心底一阵懊恼，生怕在尘解意的眼神里看见对自己的鄙夷和怒火。

　　在害怕之余，许旌阳还感到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委屈，这份莫名其妙的情绪来得悄无声息且不知缘由。

　　这次，尘解意倒是没错过少年眼底的低落、忐忑与自卑，俯视着眼前这人形状饱满的颅顶，鸦羽般的青丝被猎猎西风吹得有点干枯，看上去更楚楚可怜了些。

　　垂眸注视着这个还没长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少年俨然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再想起他这次进这个世界的目的，尘解意原本已经坚硬起来的心又开始变软了。

　　说到底，此时的许旌阳又做错了什么呢？尘解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和动作都微乎其微，除了自己再无人知晓。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努力让眉眼松弛：“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我的袖子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怎么，我衣裳带刺么？”

　　说这话的时候，尘解意的语气已然温和了不少，尾调里夹带了两分无奈三分随意和五分揶揄的笑意。

　　态度依然不算十分热切，但对现在的许旌阳来说已经很是难得了。他难以置信地抬头：“你不怪我不嫌弃我？”

　　“嗯？”怪他什么呢，怪他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嫌弃他身上和脸上的狼狈吗？可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尘解意什么场面没见过。

　　尘解意甩了甩袖子：“如果非要说我嫌弃你什么，那也就是你身手太烂了。”说着又扫视着在场其他人，淡淡地说，“你们也是半斤八两，靠着三脚猫的功夫行走江湖，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

　　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尘解意说出来的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尤其是对李培他们几个从小被赋予守卫重任的亲卫而言更是如此。

　　虽然被人无差别地嘲讽了一圈，但好歹知道尘解意对他们的鄙视也仅限于在尘解意看来不过关的武艺，于是许旌阳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将自惭形秽的心理压了下去，没嫌弃他乱糟糟的头发和破损的衣物就行。

　　而后，许旌阳没心没肺地扬起一个发自真心的灿烂的笑脸，仿佛一眼就能窥见他灵魂深处似的。

　　这个半大少年笑起来的时候，眼神清澈如初，让人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历过多少黑暗难挨的时刻。

　　饶是心性稳重如李培，面对面近距离地看着自家主子兼兄弟那笑得傻里傻气的不值钱样，也忍不住扶额。

　　幸好这位尘少侠不知道殿下的身份，不然可真是……

　　还没等他想完真是怎么样，就听到他们家殿下对尘解意说：“尘哥，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皇子，此次奉了君父之命驻守边关。”

　　得，主子自爆身份了，他们做下属的还能怎么办呢？那当然是尽力为殿下找补一下脸面呗。

　　所幸殿下还要自尊，晓得掩去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背景，把被亲爹丢来贫瘠之地吃沙子说成慷慨大义为国出征。

　　仗着尘解意看不到自己，李培悄悄踢了一脚旁边人的小腿，示意他站好别丢了他们家殿下的脸，又冲许旌阳身后几个人使了使眼色。

　　凭借着这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在一起摸爬滚打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众人心领神会地挺直了腰杆，忍着身上各处关节和肌肉的疼痛，力图向这位尘少侠展示自己最精神的面貌，哪怕刚才他们其实没少让尘解意见到各自龇牙咧嘴的滑稽样。

　　可惜做下属的想方设法拾回的脸面并不多，完全不够自家主子的挥霍——许旌阳冲尘解意摆出各种卖萌的表情，看起来与素日里在他们面前展现的那个早熟老陈的小殿下简直判若两人。

　　许旌阳不是没发现他们这些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撒娇卖萌更不是他本意，甚至尘解意大部分时候还冷着一张脸，以致于很容易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第一印象。

　　然而不知为何，许旌阳在面对尘解意时，竟会陡然生出一股熟悉而安心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要离这个惊才绝艳之人近一点，再近一点。

　　所以他想要央求他留下来，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自身今后安危的考虑。

　　许旌阳刚这样想着，心脏就猛地跳了一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窝里。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隐隐约约似乎有种不安和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