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爱》大排挡

32、忘了，忘不了

　　其实，安安知道这招瞒不过他。
　　这几年来，他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经历了太多太多事情，对自己的了解甚至不会输过任轩。
　　她的心思，她的一个小动作，他都能很好地“透过现象看本质”。
　　但，安安知道，他会失望，对自己失望透顶。
　　所以，她愿意烂俗一次。

　　为了使自己自导自演的戏码更有说服力，安安作了很多铺垫。
　　她装作十分忙碌，常常推却大家的聚会，而借口都是说自己正在准备毕业论文。
　　待到时日成熟，安安让阿轩佯装不知情地接了许哲凯的来电，果然，在阿轩开口后，那边是一片死寂……
　　阿轩放下电话，扬扬眉，幸灾乐祸地说：“安安，他一定很纳闷！哈哈！”
　　果然，过了五分钟后，安安的电话开始疯狂地响起来。
　　那时，正是晚上九点多，阿轩刚和安安爸爸聊完美国经济那些问题，坐在阳台和安安啃着西瓜。
　　安安没有料到许哲凯的此举，慌得像只小白兔，害怕道：“阿轩！怎么办，他为什么还打来啊？好恐怖啊！”
　　阿轩放下手中的大西瓜，饶有兴致地看着安安脸上的表情，扬起嘴角笑道：“你就接啊，他如果问你，你就死都不要承认就好了，这样一来，不是更值得怀疑了么？”
　　“对喔！这招高明啊！”安安赞赏道，转瞬却又是愁云密布的样子：“可是，如果被他知道了，我就死定了！而且，而且……”
　　阿轩看着安安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不提防地就把安安的电话夺过，按下了接听键，然后马上递回给安安。
　　安安瞪大眼睛看他，耳边已经响起许哲凯的叫唤声。
　　“喂。”一边怒视阿轩，安安一边应着电话。
　　“安安，你现在在哪里？”
　　“在，在家啊！”安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慌。
　　接下来是一连串心虚地回答，看着安安自然流露的“慌张”，阿轩甚是满意。

　　那是一个湿漉漉的黄昏，细细连绵的雨点把刚亮起的街灯昏黄的灯光晕开。
　　买菜回来的安安和阿轩一路打闹着。
　　阿轩逗着她，提起高中的一件糗事，阿轩捧腹大笑。
　　给拎着大袋小袋的阿轩撑着伞的安安嚷嚷地威胁道：“小轩子！你再提我就跟你翻脸的啦！”
　　说着，安安挥舞着手上的雨伞，脸上却是挂着久违的笑容，看得阿轩一阵恍然，更是去惹她。
　　两人从转角一直打打闹闹地，笑声一路传到街的尽头，大厦的大门前。
　　大概有三米吧……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斜斜地靠着电线杆站着，定定地注视着自己。
　　“阿哲……”安安惊了一惊，脸上的笑容立刻停滞。
　　“大胆！林贵妃，朕被雨水打到了！”阿轩兀自向前走了一步，才发现三米前站着的那个安安相框里带着学士帽的男孩，也发现了，呆在原地没有跟上来的安安。
　　阿轩回过头来，对着安安笑得轻松，平复着她的慌乱。
　　“走啦，安安。”他刻意温柔地唤道。
　　“唔。”安安赶紧跟在他的身边。
　　呐呐地走着，经过阿哲身边的时候，阿哲也没有任何动静。
　　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安安的手被他拽住。
　　安安回头看他，说不出话来。
　　“安安，他是谁？”这句台词按理说该是阿哲说的，竟被阿轩抢先了一步。
　　安安看看阿轩，只见他甚是气愤，上前把自己护到身后，然后瞥阿哲一眼。
　　但阿哲看都不看一眼，视线只紧紧地攫住安安。
　　安安躲避着他的视线，也惊怕地扯扯阿轩的衣袖：“喂，是认识的人啦，你别这样！”
　　这个动作看在阿轩眼里，十分刺眼。
　　他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如雨水晕染灯光般染上一阵哀伤。
　　感应着眼前的许哲凯，安安不禁心痛不已，他熟悉而又亲切的一幕幕忽的涌上眼前。
　　阿哲对她多好啊，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更何况，还是用这么粗俗的伎俩！这个她和阿轩都被狠狠戳痛的伎俩！
　　碰碰阿轩，安安怯怯道：“我们走吧。”
　　阿轩眯着眼睛打量安安的神色，不放过她眼里闪过的每一个细节。

　　阿哲没有再动作。
　　默默地走远，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每一滴都那么清晰。
　　嗒嗒嗒地……
　　安安觉得脚下步步沉重。
　　阿轩谆谆诱导道：“怕伤害他吗？可是，安安，也许长远来说，你这么做对他是好的。”
　　“你也觉得吧！”安安眼前一亮，却忽的又黯下来：“我想这是我人生做的最坏的事了……”
　　阿轩已然抹去原本的忧虑，带着笑意地，故意逼问安安道：“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不有所舍弃地去回报他，放他自由，继续这样拖着人家，不对的，小安子！”
　　安安迟疑地想朝阿哲看去，想了又想，她又再伸手，牵起任轩的手。
　　任轩微微皱眉，还是任由她牵着走。
　　而她，走得极慢，但，没有再回头。
　　看着她的双眸，任轩更加懊悔自己当年的后知后觉……
　　也许，最该责怪的，最该打的，不是那个一走了之的人，而是他才对。
　　曾经的青梅竹马是上天多么美好的安排啊，年少青春，天真的笑多么美好。
　　但那并肩同行，言笑晏晏，他迟迟都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顺利地走下去，他们现在该是很羡煞旁人的一对吧？
　　而她，也不会遇到那个人，也不会被他伤得那么重，更不会有现在执拗的推却。
　　对吧，安安？
　　望着电梯里黯然的安安，阿轩几不可闻地叹息。

　　那夜，雨势不减反加，大雨倾盆。
　　趴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安安巴巴地望着楼下，却看不真切。
　　听着雨声，她低垂的如扇的睫毛轻轻颤动。
　　突然，她站起身来，匆匆走出房外，就要冲出屋外。
　　阿轩在玄关处一边啃着苹果，一边笑着看戏般睨视她。
　　安安怒瞪他一眼，就要出去。
　　“伞呀！”阿轩笑着递给安安雨伞，凑上前去抚乱她的头发，道：“最后再欺负你一下，安安……”
　　安安低着头，不说话。

　　大厦外，他站在昏黄的路灯下，任由雨点打湿身子。
　　她的心蓦地一酸，脚步停在他三米外。
　　阿哲回头看见她，倔强地别过头去。
　　“不要过来！”安安拿着伞要上前，被阿哲喝住：“林安安，你当我是个男人，就别过来！”
　　“我怎么把你变成这个样子？”安安还是撑着伞走到他面前，替他挡去上空的雨水，伸手拂去他脸上的雨水，望进那一双倔强的琥珀色的眼里，安安柔柔地怜惜道。
　　紧咬着牙关，许哲凯也深深地看着安安，却不发一语。
　　他上身的薄薄的白衬衫已然湿透，好看的刘海低垂着，滴着水珠。
　　“你是哲少啊！许哲凯！”被这样狼狈的他惹得红了眼眶，安安愤愤不平地责备他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十足一个大笨蛋！”
　　见她含着泪，许哲凯不再怄气，忙伸手抱抱她，关切道：“安安，不要哭，你明明知道，我最怕你哭了！”
　　这么七手八脚的许哲凯，令安安更加痛心。
　　安安推挤着他，拿手捶他，边掉眼泪边道：“我到底哪里这么好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让这么可恶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糟蹋你！”
　　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阿哲正想说些什么，头一昏，他直直地就要摔倒。
　　安安赶紧上前抱住他，他回过神来，苍白的脸灌满笑意：“安安，我说过的，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是一个人。我不会放弃你的，安安……”
　　双手把他冰凉的身躯楼紧些，安安把头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此时，已分不清是在借给他自己的温暖，还是在汲取着他给予的阳光了。
　　哽咽在喉咙中的千思万绪，最终只化作两个字：“笨蛋！”

　　淅淅沥沥的雨，缠缠绵绵地下。

　　气鼓鼓地将阿哲拽进家里，安安塞给他安毅的衣服，就把他塞进了浴室。
　　看着旁观的阿轩难得的消化不过来的神色，还有好意地递上一条干净的大毛巾的妈妈，安安尴尬十分，用力关上门，大声命令被关在里面的人道：“洗澡！”
　　浴室里，双手捧着大毛巾和换洗衣物，阿哲想了想，不禁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
　　当阿哲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施施然地拿毛巾擦拭着还滴着水的头发的时候，插好吹风筒插座的安安立刻风风火火地把他拽进房间，把风筒递给他，用祈使句道：“吹干，快点，爸爸要回来了！”
　　阿哲抬头看她，眼里有异样的光辉，伸长手将她腰际揽近自己，撒娇道：“我在家都是自然干，不用吹的。”
　　“你！”果不其然，安安急急地拿起吹风筒，胡乱地给阿哲吹着。
　　感受着温热的风和她一双肉肉的手独特的温暖的触感，阿哲满足地扬起嘴角。
　　吹完头，安安下逐客令：“好了，现在给我回家，好好地睡一觉，明早起来，你还是意气风发的哲少！”
　　“我不要！”阿哲却无赖地搂住安安，扁嘴指着门外的阿轩道：“那家伙可以住你家，我也要！”
　　“喂！别家伙前家伙后的，朕和你地位不同，不能比较啊！”阿轩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道。

　　那天以后，一切都起了微妙的变化。
　　阿哲的身边开始有了女生陪伴，安安每次见他，都觉得他陌生了一分。
　　只是，阿哲似乎并不觉得生分，他对安安，还是一如往常地亲昵。
　　即使有了女朋友，在聚会的最后，他还是会送她回家，在送他女朋友回去以后。
　　安安曾推却并且害怕这样的相处，只不过看着那琥珀色的眼里一派的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她不敢再多说话。
　　有时遇到突然下雨的天气，她总会见到照常等在门口的他，前座还坐着甜甜笑着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都温柔十分，笑着对安安道：“突然就下雨了呢，我正愁着怎么回去呢，阿哲就来了！顺路，我们就来接你回去啦！”
　　安安点点头，微微笑着坐入后座里。
　　戴上安全带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温热的视线通过后视镜折射过来。

　　半年后，安安即将毕业。
　　坐在办公室里，递交给阿哲和阿民老板的英语翻译文件工整地摆在桌上，安安百无聊赖地再次检阅着每个英文字母。
　　办公室的门不知何时被轻轻推开，迈着轻巧的步伐，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从背后将安安揽入怀中。
　　把沉甸甸的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吸着她身上专属的肥皂的淡淡香味，许哲凯一脸倦容。
　　安安被他的呼吸呵得痒痒，“是不是很累？”
　　“唔，这次的案子有些麻烦。”许哲凯一边说，一边拨开安安披散的一头青丝，吻上她白皙光滑的脖颈。
　　“昨天酒会上你身边的是不是当红的小天后啊？”安安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连忙问道。
　　“唔，知道你来的话，我谁也不带。”阿哲一边解释，一边继续着他的动作。
　　“哎呀！”安安躲闪着，继续道：“我小侄子好喜欢她的，你可不可以帮我要个签名照啊？”
　　轻轻皱眉，阿哲停下动作，不满地望向安安。
　　安安却是不在状况地亮着一双瞳孔，无比激动地对阿哲诉说着：“她真人比上镜更好看诶！”
　　阿哲已走向自己的座位，翻阅起安安递交的文件：“你毕业典礼那天我要去美国开会，不能出席了。”
　　“哦……”安安呐呐道，微微低垂着头。

　　几天后。

　　k大上空的晴天依旧，一群穿着学士服的兴奋无比的学生们嚷嚷着在镜头前抛出了自己的学士帽。
　　喧哗过后，归于寂静。
　　熟悉的午后，仿若与四年前高中毕业的那个午后无异。
　　穿着短裙的少女带着感慨漫步在学校的每个角落，走到楼道里的仪容镜前，望着镜中清瘦了一点点，容貌长大了好多的自己，她对镜中的自己展开一个顽皮又可爱的笑容。
　　这似曾相似的幻象不过是桃花依旧的障眼法罢了，回头看四周，迥异的时空，再看镜中长大了的自己，不禁有些物似人非的哀伤呢！
　　阿yan，臭丫头，不是说好了，我毕业，你要来穿穿我的学士服，过过大学瘾的吗？为什么我都推迟一年才毕得了业，你却还是赶不及呢？
　　阿yan，yanyan……
　　抬头仰望湛蓝的天际，高广的上空遥不可及，少女一双漆黑的眼眸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惆怅。
　　你现在还好吗？
　　半年前你跟我说你已经到了威尼斯，接着就一直没有你故作兴奋的电话了，这让我很担心。很多次都想逼问你这个坏丫头，问出个究竟，可是啊，还是舍不得逼你。
　　今天，我就毕业了呢！拿到毕业证书的那时，很想要马上告诉你，林安安现在是k大英语专业的毕业生了呢！
　　香港现在又是炎炎夏日，望着湛蓝的天空，让我不期然地想起那年和他的相遇，不知是因为毕业了的好心情，还是因为我已经海阔天空，想起他，我竟然还是可以微笑着。
　　他的名字，温润的呵护，暖暖的拥抱，扎人的伤害，都过去了吧？
　　我等会儿要去你最爱的那间连锁牛扒餐厅喔，嘻嘻，想吃就快点回来！其实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也一直不敢去那里了，怕在那熟悉的氛围里，思忆会让我想到你，想到他－－你们这两个我最想要抱着撒娇的人，而我却触碰不到。
　　不过，今天我想我可以很好地走进去，再很好地走出来，即使你们不在。
　　傻yanyan，下次打给我，不要再制造那些人工浪潮声了好不好，还有那个不知所谓的外国人的西班牙文啊，很不专业，很假啊！
　　那些事，眨眼都已经四年了，而那个人，也会成为我的过去。
　　你又不是他，不要理会他，更不要学着他那样残忍地背着我走远，真想冲着你学许哲凯吼一句：“你这个笨丫头，到底懂不懂啊！”
　　下次来电，请你告诉我，让我听你的苦衷好不好？
　　“安安！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们去照相咯！”同班的同学远远地唤着安安。
　　“嗯！马上来！”安安从记忆中抽身，迈开步伐，金灿灿的阳光迎面打在她身上，呵得她笑得乐呵呵。

　　眨眼间，都四年了，眨眼间，我就毕业了。
　　总舵主，安安毕业了，你知道吗？
　　也许，比你想象中的，要晚了一年，可是，这多出的一年，分外值得！
　　我老了一些，呵呵，据说那是成熟；不过，还是没怎么瘦，因为我还是爱吃爱喝爱睡。
　　你呢？最近，还好吗？
　　你的名字，温暖的怀抱，宽厚的笑容，刺痛的伤害，我想，我已经放下了。
　　未来，我闪亮的明天，我要向它出发了！
　　总舵主……再见了……

　　展颜笑着，安安向着金灿灿的阳光蹦蹦跳跳地跑去，脸上的笑容明媚如初，就像雨过天晴般的闪耀。

　　与此同时，一串脚步声传来，踏着皮鞋，一个俊逸的男子迎风而来。
　　他一身西装，风尘仆仆，不甚熟路地走在校园的走廊里，笑得尔雅地面对着过路的学生们或憧憬或惊羡的目光，却不曾停下脚步。
　　直到在某个拐角，他看见了熟识的少女，时隔多年，长大了的少女褪去昔日的稚气，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得出。
　　毕竟，她是他年年月月，日日夜夜，都不曾忘过的人啊！
　　她是他闭上眼睛，连自己都看不见，却能看见的人啊！
　　看着她即将向前走远，他忙上前，张开的口竟然唤不出声，哽在喉咙里的，还有千千万万的思忆，堵得他慌。
　　安安笑着和同学在草地前留了影，便对他们笑着道别，转过身，她深吸一口气，就要走出校园。
　　不料，熟悉的呼唤，忽的在身后传来。
　　“安安……”

作者有话说

　　谁来了呢？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