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爱》大排挡

16、找不到

　　“铃铃铃！”课堂的钟声响起。
　　教室里外的学生都赶紧回教室做好。
　　安安抱着厚厚的宏观经济学的书，没什么精神地走在最后。
　　她搜寻着偌大的阶梯教室的四周，很缓慢地才看到了美仪，赶紧走上前去。
　　“安安，早！”美仪笑着跟她打招呼。
　　安安把沉重的书放下，再拿下包包，也对她无力地笑笑：“早！”
　　掏出手机，安静的屏幕让安安难过不已。
　　她身后的许哲凯正暗中听着音乐，肖邦的离别曲是他的最爱之一，刻意拨在前方的用来遮住耳机的头发不规则地垂下，和着他过额头的刘海，尤为显出一种专属于少年的俊美，惹得一些女生忍不住侧目。
　　专注的许哲凯听着音乐，时而在五线谱上划着什么。

　　中午时分，比起北方的寒风瑟瑟，十二月的南方仍是艳阳高照。

　　光头教授拖了十分钟的堂，才心满意足地下课。
　　哀怨的同学们纷纷收拾东西，鱼贯而出。
　　“安安，我们去吃什么好啊？”美仪早在下课铃打响的十分钟前就清空了桌子，背起包包，她问道：“不如去街口的那家茶餐厅？”
　　“唔，你们去吃吧，不用管我的。”安安摇摇头，“下午美人老师的课还是在这里，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来啊！”
　　“安安！你终于要减肥了啊！”阿民夸张地喊道，“你瘦了我就追你吧！”
　　“呃……”安安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拿出早上买好的两个三文治，“啪”的一声摆在桌子上，“我带了午餐的。”
　　“哈哈！”阿民大笑：“安姐，我开玩笑的，你不减肥也一样在情场上通吃啊！对不对，哲少！”
　　许哲凯伏案书写着什么，戴着耳机的他没有理会阿民。
　　“看！作曲家又把我们置之度外了！”美仪见怪不怪道。
　　安安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拆三文治的包装纸了。
　　“那好吧，小民子，护送本宫去用膳了！”美仪伸出左手。
　　“啧！”阿民也作势弯下腰。
　　安安笑出声响。

　　两人走后，偌大的教室，就只剩下了坐在比较“山顶”位置的，一前一后的，安安和许哲凯两人。
　　安安就着暖水瓶里的温水，津津有味地啃着三文治；许哲凯忘我地创作的场面她是见过一次了的，所以她很识趣地吃着自己的三文治，默不作声。
　　偶尔，听到他哼出一小段好听的旋律。
　　吃完了一个三文治，安安的爪子伸向下一个。
　　“啦啦啦啦……”许哲凯的歌声又再传来。
　　安安顿住了，望着那个还没开封的三文治，考虑着身后的人的存在，安安眨眨眼，然后，咽了咽口水，就把手缩了回来。
　　拿起手机，安安尽量不出声音地离座。

　　走出教室，她深深呼吸一口气，拨出了嘉洛的电话。
　　“你所打的电话未能接通，请你在……”
　　听到又是一番机械式的对答，安安无助地咬咬唇，拽着手机的手无所适从。

　　安安走回教室的时候，许哲凯还在摆弄着他的节拍器。
　　安安坐下来，把三文治放在许哲凯的桌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对他说：“按时吃东西，才不会胃痛。”
　　说罢，安安转过身，拿出自己带来的毛线，开始编织围巾。
　　——这条赶在圣诞节前要完工的围巾，是安安准备要送给嘉洛的礼物，也是她今天之所以节约吃饭时间的原因。
　　一针一线，都有她足够分量的心意。
　　记得高中的时候，所有有男友的女生都在寒冬来临前，给自己的男友赶制一条带着暖意的围巾，那时安安就很羡慕她们，因为在她看来，这份礼物，对于诠释爱意，是最好也是最美的。
　　这个冬天，她也终于有了一个男朋友，终于可以亲手给他编织这份安安独家出品的爱意。
　　想到这里，安安不由得甜丝丝地笑了出来。

　　“嘿嘿……”假意地笑着，许哲凯刻意地笑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他突兀地把头探上前来，在安安的一侧，问道：“笑什么？这么开心？”
　　走神的安安还真是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瞥他一眼，只见许哲凯的右手已经拿着拆封的三文治在啃了。
　　安安有些羞愧，别过红了的脸，道：“专心吃饭啦你！”
　　许哲凯却不理会，伸伸懒腰，他一边咬着三文治，一边站起身子，凑到安安旁边，疑惑地看着安安手里的针线活。
　　“咦？你在做什么？”
　　“织围巾啊！”安安继续手上生疏的动作。
　　“噢，织给某人？”许哲凯扬扬眉。
　　“对啊。”安安应道，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她转过头去，急切地问许哲凯道：“阿哲！”
　　“怎，怎么了？”面对她一时认真无比的清澈的双眼，许哲凯有些紧张。
　　“还是没事了。”她转动了几下墨黑的眼珠子，眼里的光芒一闪而逝，垂头丧气的，继续手上的动作。
　　许哲凯觉得闷闷的，坐下来，也默默地，不说话。

　　教室外，不远处的篮球“咚咚”地拍在地上的声音闯入许哲凯敏感的耳朵里，和着细微的风声，凉爽的天气洗刷着他方才油然而生的纳闷。
　　抿抿嘴，他慵懒地伸长了双手，直直摆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安安编织着她的爱心围巾，听着她双手捏着的两根针来回交错的声音的节奏。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同学们都三三两两地回到教室时，许哲凯突地扬扬眉，料事如神般对安自信地道：“终于掌握好了，接下来的应该会编织得比较好看了！”
　　安安一顿，惊讶地睁大了双眸：“你怎么知道？！”
　　“嘿嘿！”许哲凯很是得意，“我说的没错吧！”
　　安安转过身来：“是啊，我觉得我开始可以控制力道了，也比较记得清晰步骤了。”
　　阿哲听了，更加得意，学着光头教授的架势抱着双肩：“因为节奏。”
　　安安奇异：“节奏？”
　　“嗯。”阿哲点头：“我听到你绕线和两根针交错的节拍越发稳定和类似，就知道啦！”
　　“哇！这样也行！你好厉害喔！”安安眼前一亮。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写着惊艳，反而让习惯了被女生们崇拜的阿哲有那么一丝丝的猝不及防，悄悄地，一抹红晕上他的双耳，却不为已扭头开始编制的她所知。
　　许哲凯突然有种想要打开安安的脑袋一探究竟的冲动，看看这个能对他的魅力视而不见的小女生到底是怎样的构造。
　　“呀！”安安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许哲凯一看，安安食指上被针扎得血红，“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很痛呢！”安安把手指含进嘴里，吸掉血迹，那个小小却深的孔却还在往外渗血。
　　安安却是不理，眯着眼看看墙上的钟，连忙继续编制着。
　　许哲凯皱皱眉，好不容易驱走的烦闷又如浪潮般涌上来。
　　戴上耳机，他起身，双手插入裤袋，走出教室。

　　过了一会儿，“啪”的一声，安安惊了一惊，看向桌上多出来的一包止血贴。
　　她睁大双眼，望向眼前的许哲凯。
　　许哲凯别过头去：“麻烦死了，便利店都喜欢把止血贴放在显眼的地方，还是那么幼稚的卡通版的，给你吧，我就当日行一善了。”
　　似乎找到了很光面堂皇的借口，许哲凯又自若地看向安安，学着童子军般对着安安恭敬地行礼。
　　他学着小时候的模样，行礼的样子在可爱中不失一抹帅气，让安安一阵恍惚。
　　——阿弥陀佛，色既是空，空即是色……
　　回过神来，安安心里暖暖地，对他展颜一笑：“谢谢你！”
　　放下手里的活，安安不客气地打开包装纸，将卡通止血贴小心翼翼地黏上。
　　对安安来说，这种不经意间的温暖，是最难能可贵的，也是她最为珍藏的。
　　她在心里默记每一份这样的温暖，而不加掩饰自己的感激和接受，是她认为的最好的道谢方式。
　　许哲凯低下眸子，注视着她黏上止血贴，看着她由衷翘起的两边嘴角，和她右脸颊上一个小小的酒窝，那股烦闷又如潮退般消散不见。

　　“铃铃铃！”预备铃响起，响亮而干脆。

　　时光像沙漏，一点一滴流走。

　　放学了，同学们陆续走出学校。
　　拒绝了接下来的唱ｋ活动，失落不已的安安独自走去巴士站。
　　“安安好像怪怪的。”美仪望着她走远的背影，道。
　　戴着耳机的许哲凯目送她走远，也踏上了来接他的司机的车。

　　安安给阿yan发出了无助的短信：“yanyan，总舵主生我气了，他不理我。”
　　阿yan立刻打来了电话，问明了前因后果后，她却是讪笑着躲避安安的问题：“哎呀！他发发脾气，很快就好了！你不要多想！就这样啦！拜拜啦！”

　　日子一一天一天过去，许哲凯注意到安安十指上的止血贴也跟着时间呈现逐渐递增的趋势。
　　十天后，安安的十个手指头有八个都贴满了止血贴。
　　其实，安安的编制技术早就掌握纯熟，。但她总在编织的时候防着突然闯入的弟弟，又要防着爸爸突然唤她，所以她常常是魂不守舍的，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安安总瞥着一旁安静的手机。
　　手机一震，她就放射性地跳起，还在编织的双手不由被戳了一下，不理会冒出血滴的手指头，安安打开信息，看见的却都是朋友们的无聊信息，她含着手指头纳闷不已；
　　有一次深夜，手机来信息了，安安连忙一看，竟然是万恶的电信公司的广告信息，气得她直跺脚；
　　怎么想到，八个手指头都戳伤了，还是没有等到嘉洛的回音……
　　坐在教室里的安安，感觉有些离魂。
　　许哲凯走到安安身边，目光放在安安十个指头上，挑眉，他问道：“需求曲线（生产随着消费者的需要而增加）？”
　　阿民凑热闹地挨过来，摇头道：“我看，是‘宫心计’（某热播的勾心斗角的宫廷片）啊！”
　　“呃……”安安觉得头昏昏的，没力气反驳他们，把下巴搁在厚厚的书本上，目光无力地看向在讲台上精神奕奕的光头。
　　——阿弥陀佛，老师的头今天怎么那么亮？
　　——好亮好亮，晃得人眼睛怪难受的……

　　十天了……
　　打不通你的电话，找不到你，总舵主，你怎么了？
　　“阿yan，我去你家找你，顺便等他好不好？”安安打电话道。
　　阿yan的回答有些慌张：“不，不行哎，我今天要去补习班！”
　　“呜呜，那你这几天有见到他吗？”
　　“有啊，呵呵，他还蛮精神的，呃……不是，就是，他可能还在气头上，安安，你就给点时间他，好不好？”
　　“唔……那你让他有空打个电话给我吧。”放下电话，安安看着公车外的沿街的风景，任由凉风吹拂自己的脸庞。
　　——那个街上的大叔的地中海头，也好亮喔……

　　“安安？”走出校门，追上来的美仪唤住她，将一本书递给她，道：“你忘记拿书了！”
　　“哦……”安安愣一愣，接过书本。
　　“安安，你怪怪的喔！”美仪把头凑得很紧，仔细观察着她。
　　这样接近的距离，安安清晰地看清楚美仪被阿民嘲笑了足足一个早上的那颗豆大的青春痘，惹得安安忍不住笑出来。
　　把头往后些，安安笑道：“我没事啦！”

　　“安安……”
　　站在拐角处的人，恰好看到她笑得灿烂的这一幕。
　　一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痴痴地望向他日思夜想了许久的人，不听话的双腿就要顺着心的所想冲上去把她抱个满怀，给最近伤痕累累的自己以最直接的抚慰。
　　可，他最终还是收了脚步，伫立在原地，看着她转过身去，向前走着。
　　良久，所有的思绪和念想只化作喉咙里一句哽咽的话：
　　“你瘦了……”

　　原来，这世界里，无法把握的，除了人的心，还有命运。

　　是夜凌晨，晚归的嘉洛松开有些勒脖子的衣领，向家中走去。
　　“总舵主！”守在门外打着瞌睡的阿yan听到声响，连忙冲上走廊去，“你终于回来了啊！”
　　看着她，嘉洛就不由想起那副纯真可爱的脸，闪一闪身子，嘉洛想要越过她，走回家中。
　　“陈嘉洛！”身体摆出大字型的阿yan，视死如归地挡在晚归的嘉洛面前，眼神却软了下来：“你不要这样子，安安她很担心，还一直很自责，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起码跟她谈谈啊！”
　　听到她的名字，嘉洛心中一阵恍惚。
　　仿佛，久违，久别。
　　安安，安安，多想念你身上淡淡的衣服的肥皂香味；但睁开双眼，嘉洛只闻到身上各式各样的香水味，刺鼻得讽刺。
　　“麻烦你转告她，经过上次的事情，我想我们并不适合，我们分手吧。”这句话一出口，自己已是一身狼狈的伤。
　　在这个瞬间，嘉洛似乎一下子就读懂了凡俗世间，人们纠结情爱的心情。
　　陈嘉洛忽然很想重修那科小说人物心理分析的选修课，他觉得，这次，他可以拿很高分。
　　“好啊！”阿yan是个不甘示弱的人，她抬起头，狠狠地应道：“我想不到我们的屋邨之光，现在连面对和解决事情的能力都没有！你要分手自己去说！我才不做这种丑事！”
　　重重甩上门之前，阿yan握着门把的手却怎么也使不出力。

　　就在这时，触摸式的灯光忽的熄灭。

　　阿yan鼓起勇气道：“总舵主你还是那么优秀不管你现在在做什么你好好的解释安安会明白的请你不要这样我会替你难过从小到大你都是我的偶像现在也一直是你是个男子汉总舵主！”
　　一鼓作气，说完，阿yan喘着气关上门。
　　作为邻居，她隐约猜到嘉洛在做着些什么，也隐约知道那些坏人不再来捣乱的原因。
　　每一次，都是嘉洛，去填，他那十恶不赦的母亲的债务。
　　可怜的总舵主，不管怎样，他都值得好好的爱护。
　　安安，你能明白吧？

　　阿yan想了想，把嘉洛的新号码发给了安安。

　　阿yan关上门后，一切归于寂静，一切归于黑暗。
　　家门就在眼前，嘉洛竟无力开门，他感觉自己被无尽的黑洞吞噬着。
　　他握着的拳头愈加用力，然后开始颤抖，最后连指间都在泛白。
　　他突然情愿自己就这样被黑暗吞没，也不愿继续走在明天的光明下。
　　没有希望的明天，太阳再大，他所看到的也只会是一片灰暗。
　　颀长的身影站在漆黑一片的走廊里，一动不动，仿若就要埋入黑暗中，深陷其中。
　　“安安，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分哭腔，两分懊恼和七分悲哀。
　　可是，黑暗中，没有任何事物能回答他，从来，这漫长而难走的人生路上，就没有人能告诉他，那些他所要经历的苦楚，那些逼着他去承受的难堪，全都没有解答。
　　他一直相信，所有的困苦都有它背后的用意，尤其在那个柔柔的可爱的人儿走进他的人生之后，他更迷信这一点。
　　但为何雨后还是雨，为何不只她，连自己的自尊和骄傲，命运都要抢夺？
　　嘉洛想着，全然不觉自己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戳伤，渗出血来。
　　狠狠地把头撞上背后的墙，嘉洛双手抱头，痛苦不堪。
　　“安安，安安……”

　　夜，静悄悄，黑沉沉。

　　正要进入梦乡的安安听到手机的响动，赶紧爬了起来，收到了阿yan的信息，她分欣喜。
　　她立刻拿起手机，想要拨打电话。
　　一长串的号码完整无误地敲打完毕后呢，安安却怎也按不下那个拨出键。
　　握着手机的手把手机拽得死紧，安安有些心痛。
　　不是他亲自告知的电话号码，她这样打过去，不很厚脸皮吗？
　　他不告知新电话号码，是不是就是无声的拒绝，无声的告别？
　　坐在房间的地板上，安安趴在床上，望着手机，两难中挣扎。
　　“总舵主……”

　　静谧的夜，到底是今天的终结，还是明日的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