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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 8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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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仇晓吓得惊出一身冷汗。
仇晓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跌撞入屋中。
仇质湘原本呆愣坐着,被仇晓突然的动作吓得尖叫,同时向后退去,用被子将自己裹紧。
仇晓感受到额头上汗珠滴落,当他伸出手去触碰刘先生时,他清晰地看到自己手掌在颤抖。
他心中惊惧,如果刘先生在他的府上出什么事……那么他们一家都要完了。
这是他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可庆幸的是,虽然刘先生的呼吸很微弱,但确实呼吸尚存。
仇晓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抹去额头的汗水,这才将头转向仇质湘。
“好孩子,别害怕。”
仇质湘身体颤抖,泪水则落得更凶。
仇晓转身踏出屋子,叫人看顾仇质湘,也叫人将刘先生挪出来。
他坐在厅中,怔怔望着面前发呆,屋中很安静,能够听闻刘先生细微鼾声,还能够闻到刘先生身上散发的酒味。
事情将仇晓的思绪缠绕,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知这样呆坐多久,仇晓听到那边不安地翻身声音,他后知后觉向床边看过去,正见到刘先生捂着头坐起身来。
刘先生赤条条躺在床上,此时显然对自己的模样发蒙,他将被子掀开,怔怔看了一会,猛地盖上被子。
刘先生甚是慌张。
仇晓浑身僵硬,起身的动作并不顺畅。
刘先生听闻桌边声响,立即回过头来,见是仇晓在屋中,刘先生也顾不得什么,他卷起被下床来,踉跄奔向仇晓。
“昨夜刘某做了错事,很是懊悔……”
仇晓攥紧拳头,他很费力才克制住打人的冲动。
刘先生抓紧他的胳膊,“还望仇兄能够把质湘许配给我,我定不负她。”
刘先生家中已有三房。
可仇质湘清白之身被毁……
仇晓咬牙。
刘先生又道:“我从第一眼见到质湘,便觉她和其他女子不一样……她是我命中注定之人,请仇兄放心,我必会认真待她。”
仇晓极力忍耐愤怒,最终只挤出两个字:“可是……”
“若是能得佳人归,我愿以良田十亩为聘,二十头牛羊送上。”
仇晓嘴唇轻颤,良久,他叹气,“我竟不知道你对质湘有此心……可是先生你千不该万不该……”
“昨日饮酒,一时情难自禁……是我不该。那如何是好?”
仇晓叹气,“质湘从小固执,我只能尽力一劝,先生先回家中等我消息吧。”
刘先生已经离开足有一刻,仇晓仍旧在屋中呆呆站立,他不知如何和女儿开口……心中更有一腔火气憋闷。
太阳高挂,明媚阳光从屋外投射而入,可他仍伸出阴影之中,甚至觉得地上反映的光芒甚是刺眼。
良久过去,仇晓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扔向地面。
上好的玲珑瓷坠地,一声刺耳后,壶身裂成碎块。普洱茶叶乌黑,在地面上铺展开来。
地上破碎的茶壶与那摊茶水,价值不菲,而这二者,皆是因刘先生而得。
仇晓迈着沉重的步伐,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站在女儿的房门前。
他能听到的里面仇质湘在低声哭泣。
仇晓想到之前不久,仇质湘与她幼时玩伴吴沐泽拌嘴,仇质湘恼火,也是把自己关在房中哭泣。
他们从小便吵吵闹闹,每次仇质湘受委屈都会回来偷偷哭上一场。
仇晓知道,吴沐泽喜欢自己的闺女,仇质湘大概对男子也有情谊。可是吴家势弱,实在贫穷。
仇晓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仇质湘能够嫁去刘府,后半生则在荣华富贵旁,再不必挨饿受冻。
终于,仇晓敲响房门。
新妇开门,她面上甚是沉重,见是仇晓,她侧头往屋中看了一眼,又回头对仇晓摇摇头。
她的意思,仇晓明白,仇质湘的状态并不好。
仇晓伸手按在新妇的肩膀上,微微向下用力,“你在这里已半日,也要注意身体。”
他的目光落在新妇隆起的腹部上,又道:“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女子轻轻点头,侧过身子将仇晓迎入屋中。闺房中遍是打斗的痕迹,在地上横着的椅子,被打翻的屏风,以及烧融重塑的蜡烛。
仇质湘转头,一双眼睛红肿,眼中血红,亦被泪水浸满。
仇晓顿时心如刀绞,想到女儿遭遇,不忍地别过头去。
仇质湘咬牙,强忍哭泣,“父亲,我想去城外住上一段时间,权当做散散心。”
“你不能去。”
仇晓答得过干脆,惹来仇质湘迷惘神情。
“现在世道并不安稳,为父怕你飘零在外,一家人再不能相见。”
“你想让我留在家中?”
她望着仇晓,眼中发红,更有泪水行行落下。
“那你便去报官,让那个禽兽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仇晓惊得一抖,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仇质湘打断。
“我知道官府与他关系紧密,可父亲,你就是连骗我去报官都不肯!”
说这话罢了,她的泪水落得愈发凶。
新妇叹气,忙上前去搀仇质湘。
“好孩子,你父亲不会这样想。”
“若我离家,不会用家中分文,你们照常过你们的逍遥日子,也不必在刘制面前感到难堪。若是强留我在家中,我不知会做出什么事。”
复而,她铿锵道:“那还请父亲决断。”
仇晓在屋中踱步,听着女儿的话,他先觉一瞬悲凉,却又忽然有奇怪的想法从心中冒出来。
“难道……”仇晓忽然停顿,又好似恍然,“你想与那厮……”
后面的话,仇晓说不出口。
仇质湘迷蒙地看着父亲,片刻后她当即明白父亲的意思。
她拧紧眉,眸中尽是不可置信,“父亲,你说我想与吴沐泽厮混,对吗?”
“方才我见到刘先生,他说他认为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他是真心想要娶你。”
“真心?以这种方式吗?”仇质湘攥紧衣衫,极其用力,哪怕隔了层布料,她的手心仍被指甲刺得疼痛。
“刘家有良田百亩,更有数十家商铺。”
仇质湘已是愤怒万分,她恨恨道:“刘制家中确有百亩良田,也有十二房妾室,更有三个儿子五个女儿。”
“若是能进刘家的门,往后一辈子都可享福。”
她不语,低下头看自己攥紧的拳。
这样的沉默,不知为何惹恼仇晓,他的音调骤然抬高。
“那吴姓的小子到底有什么好!不过就是个乞丐!”
仇质湘抓过放在床前的汤盏,里面满满的汤水洒出,将她的袖口浸湿。她狠狠将汤盏掷向地面,瓷器顿时碎裂。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的不是!”
“仇晓,我告诉你,若是一定要我嫁给刘制那个混蛋,待我进府邸大门,便是血溅刘家之时。”
“混账!”
仇晓似是怒极,他扬起手欲打仇质湘,而仇质湘并无任何闪躲的意思,她梗着脖子,扬起下巴,仿佛等待仇晓的巴掌落下。
这场“安慰”,由此而终,而后屋中两人退出屋去,只留仇质湘孤身。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又温暖。
仇晓写了封信送给刘制,信中他表达了自己对这门婚事的惋惜。
“我虽欲将女儿赠你为妾,只可惜女儿心有所属,正是吴家小幺吴沐泽。”
这封信寄出去后第二天,便有消息传入府中,吴沐泽与一桩杀人案有关,此时人已被关押在大牢中,静待审理。
仇晓收到消息,新妇则在一旁静默良久,才道:“想来质湘有办法救他,要不要去问问质湘?”
妇人语调轻柔,对原本烦闷的仇晓来说,这样的轻声细语如同治愈的良药。
仇晓缓缓摇摇头,语气万分笃定,“质湘会来找我的。”
一切的发展如同仇晓所料,仇质湘说同意婚事,可仇晓却说自己愿意成全她,知道仇质湘跪地乞求,仇晓又不忘补上一句:“你果然是为了吴家那废物。”
仇质湘顿时面色惨白,又跌坐在地上,如同失了力气一般。
良田十亩地契送上,更有丰富且昂贵的聘礼,仇晓官升一级。
良辰吉日,敲锣打鼓。
仇质湘不曾掉下一滴眼泪,而送嫁的仇晓却是泪流不止。
她上了花轿,听到继母安慰父亲,“以后还能见到的。”
而仇晓声音沙哑,“以后会越来越好。”
仇质湘大约能想到那样的画面,从前在家中也总能看到,父亲轻轻摸着继母的肚子,也是这样叹道。
一月过去,这一个月中,仇质湘隐于刘家后宅,几乎可谓音讯全无。
无论仇晓以怎样的方式旁敲侧击,他甚至连刘制一面都见不上。
终于,刘制肯与他见面,仇晓被刘制脖颈下三寸的疤痕惊到。
仇晓双手颤抖,脑子里仇质湘那“血溅刘家”的话不断盘旋。
“我这一个月在家中,是为了养伤。你这女儿,性子当真烈。”
刘先生几句话,便叫仇晓汗如雨下。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恼怒。而且多谢她,让我知道了有的人还是活着更有作用。”
“质湘她……她怎么样?”
“你放心,她好得很,只不过前段时间闹得狠些,现在已经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了。”
“那她……她还……”
“你担心什么?还好好喘着气呢,我又不是什么恶魔,不会吃人。”刘先生笑得温和,“晋升之后,想必你还有更多的事务要忙,快回去吧。”
从刘府出来,仇晓头脑发昏,走路变得虚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