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笙歌》我吃柠檬酸

52、part50

　　第二天醒来，何若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她忽而想起，昨晚她竟然梦到了莫言。这个本不应该再提起的人。

　　她把他给他的拿把钥匙放在信封里快递到何家老宅。他说过他住那里，这样他们就不用再见面。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卢桐给她打来了电话，“若若，我和维安协议离了婚。”

　　何若觉得有些惊讶，“……不能挽回了么？”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卢桐已经挂了电话。

　　何若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孤单而充实。在人行道上疾行的时候，她会突然停住脚步，望一望
　　头顶的天空。在何若眼中，天空总是暗淡得水烟色，天幕总是飘着一朵暗淡而饱和的流云，她觉
　　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苍老的鸟，自由自在地飞在苍茫天空，无喜无悲，形单影只。

　　突然就在一个下午，她刚从电台出来，就看到了何兮。何兮坐在一辆银色的跑车驾驶座上给她招
　　手。她第一眼就看到何兮的嘴角是向上弯折的，她在对她笑。

　　何若受宠若惊了，心里激动难耐，慢慢地走过去。

　　“何兮……”她喊道。

　　何兮笑道：“姐啊，我来接你去我外公家吃饭……”

　　何若本能地拒绝，“不行，我……”

　　何兮从车子上下来，拉着何若，把她推到车里：“去吧，去吧，有我呢，你怕什么。何况我还想
　　给你看一样东西。”

　　何若只觉得没办法拒绝，只好老老实实地坐进车里。她从包里拿出何兮的银色钱夹，递给何兮：
　　“还给你。”钱夹一直都带在身边，本来想去何兮的外公家或者莫祁家把钱夹给她，可是怕遇到
　　不想遇到和不该遇到的人，最终没去。她想着兴许哪天在路上遇到何兮就能把钱包还给她了呢，
　　就像是上次的偶遇一样。

　　亲缘关系，不管怎么样，都断不了的吧，缘分冥冥自有天定，老天不想拆散她们姐妹，自然就会
　　让她们一再地重逢。

　　这不，何兮竟然来找她了。何兮接过钱夹子，随便往车里一扔，车已经开到萧家小楼的门口了，
　　便道：“莫言公司里忙，他不在。我外公跟一群老部下去千岛湖钓鱼去了，也不在。但是呢，我
　　老公在，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得喊他一声妹夫。”

　　何若以为何兮并不知道她和莫祁的关系，讷声道：“嗯。”然后整个身体便好像堕入了海绵里，
　　上不上，下不下，沉不沉，飘不飘的，她快要喘不过来气儿，脸色也不禁发白。

　　何兮拉着她进了萧家的门。何若神志昏昏沉沉，都不知道怎么被何兮拉进去的。她知道没办法拒绝何兮，所以便抱着无所谓的心思，奋不顾身地来了，可是来了后，她才知道自己离这个家有多远。脑中一下子涌出了好多容颜，爸爸，萧珊，萧外公，莫祁，莫言……他们有的死去了，有的还活着。

　　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应该平淡了。现在身临其境，才知道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永远无法消除，它们只是被她刻意隐藏在心底了，此刻那些人影和事情像是锉子一样，冒出尖角，狠狠地抽着她，磨着她，挫着她的心脏。

　　心里对这个家庭很恐惧，想到莫祁在这里，心里又尴尬，又疼。何若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开始哆嗦起来。她何苦来这里自我折磨。她就是没事自己找抽。
　　何兮一直拉着她的手，何若透过玻璃门看到客厅里坐着两个人。她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像是放到了放大镜下。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莫祁坐在餐桌旁看报纸。

　　推开门的一瞬间，空气静极了。

　　萧外婆扭过头看着她，慢慢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莫祁看了她一会儿，又看了一眼何兮，刷地一声，把报纸阖上扔在了餐桌上。他眼睛阴沉如晦地盯着何若，又极其愤怒地瞟了一眼何兮。这个女人是不是故意把何若带来！

　　何若淡淡地对他笑了笑，无爱也无恨，就像对陌生人一样，礼貌而适度。莫祁只觉得心里猛地痛了一下。表面上却什么都不表露。他就这样，心里越生气越恨，表面上越漫不经心。
　　何兮冷笑一声，道：“莫，这是我失散五年的姐姐，她叫何若。要不要过来打个招呼？”
　　莫祁冷哼一声，并不搭理何若，反而继续看报纸。
　　何兮对何若道：“他就是个冷性子，当老总当惯了，就喜欢支使别人，不喜欢理人。你也别理他。”
　　何若嗯了一声。
　　何兮心底冷笑：你们两个倒装的挺像陌生人。

　　萧外婆走过来，握住了何若的手，对着何若看了好久，“这就是何若？哎，这些年，你这孩子一个人怎么过的。当时我们老两口还找过你，可是就是找不着……”萧外婆是个老教师，教书育人一辈子，最觉得难堪的就是外孙当年做的那件错事。她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女孩儿。当年外孙子做出那样的事，她也负有教育责任，几年后再见何若，觉得这女孩儿长相标志，工作也体面，心想着当年的事并没有让她走向歧途，心里自然就好过很多。

　　何若被他们萧外婆和何兮拉到餐桌前坐定。吃的是火锅。何若拿着筷子，怎么都下不去筷子。

　　好不容易想去捞一片藕，明明煮得发白了，何兮仿佛故意似的，拿筷子压住了她的筷子，道：“姐，那么急性子干什么。还没熟。”萧外婆拿筷子敲了敲何兮的头，道：“就你知道熟没熟?别人都是傻子？”何兮便给外婆陪着笑脸：“外婆，我错了。姐姐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不管了好不？”何若赶紧道：“没关系，何兮是为我好。我太笨了，真看不出来什么时候能吃，什么时候不能吃。”

　　萧外婆给何若夹了几样菜，嘴上催促她吃，眼睛一直观察着何若，看的何若心里怪怪的。天气冷了，火锅上面热气腾腾的，所有人的面容在此刻拢在白雾里，朦朦胧胧的。
　　何兮忽然哎呀叫了一声：“烟都冲到我脸上来了。”

　　外婆道：“那你和莫祁坐一起去，他那边没有烟。”

　　何兮便坐到了莫祁旁边，他们的对面是何若。何若微微抬眼，就看到何兮和莫祁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的样子。莫祁自始自终都没看她一眼，这让她心里轻松很多。

　　何兮对莫祁低声说了几句有关财经方面的事，偶尔说出几句法文，何若听不懂，她也不想听。
　　她突然想起和莫祁在一起好几年都不知道他懂法文。他以前跟她说过他去欧洲留过学，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去的是法国。

　　突然心里就堵得厉害。一起朝夕相处三四年的男人，一起睡，一起逛街，一起吃饭，还为他生了个孩子，却并不完全了解。她突然发现他们再怎么有过不同寻常的关系，从本质上就是陌生人。
　　莫祁不可能爱她。而自己是不是对莫祁毫无爱意呢，她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些不踏实，有些惶惑了。这么些年，她只是无依无靠，才跟他在一起的吧，她的确是利用他。

　　莫祁也不怎么吃菜，夹了几筷子，便坐到沙发上继续看报纸。

　　“何兮，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现在就去看看吧。”何若放下筷子，对何兮说道。

　　“哦，好的。姐，跟我来。”何兮拉着何若去了二楼她的房间。

　　何兮从小就像一个公主一样，骄傲，优秀，高雅，而她的房间却以可爱的粉色调为主。地板上和
　　床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布娃娃。这是她少女时候住的地方。何兮蹲在地板上，抽屉里拿出两个礼

　　盒来，把其中一个递给何若。何若也坐在地板上。一打开礼盒，她就捂着嘴差点哭了。

　　礼盒里面放着一件式样老旧的粉色礼服。这是妈妈和爸爸结婚时候穿的礼服。当时和妈妈临摹的
　　那副《蒙特芳丹学院》一起被查封拿走了，没想到何兮竟然把它弄了回来。何兮手里的另一个盒
　　子，应该是装着萧珊结婚时的那件礼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