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坑》李桃花

13、PART 12

　　周末，考虑了一会儿，他们还是决定先把妞妞送去兰姨那儿再回去孤儿院。

　　兰姨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头削得乱七八糟的中长发染满红橙黄绿，脸上永远涂着最完美的妆，身上永远穿着性感小短裙，脚下永远踩着一双四寸高跟鞋，身材虽说不如十八妙龄少女了，却也不像个发福的欧巴桑。
　　没有人会怀疑，她是一个妈妈桑。
　　没有人会怀疑，她曾经如此的美丽。
　　十多岁，在一个女孩一生中最美丽的日子里，兰姨就是在不同的男人的床上度过的。那是一个被烟酒渲染了的世界，只能看得见赤裸裸的欲望。日复日地周旋在男人之中，过着狂风肆虐的生活，她只要一次失足掉进某个男人挖下的坑，她便会摔得粉身碎骨，就像那夹在指尖的根香烟，不一会儿便灰飞烟灭了。她的眸子无数次被霓虹灯照亮，又在无数次的夜晚里黯淡下来。到了最后，能看见的色彩只有黑和白。
　　所以，兰姨眼中的男人只有两种：敢□□的和不敢□□的。

　　开门的时候，站在时六月身边的夏槿迟可把兰姨给狠狠地吓了一跳。
　　那一双眸子落在夏槿迟身上，夏槿迟也不避开，就让她瞧个够。时六月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看见了什么，但是她相信兰姨的眼光。末了，兰姨笑得倾倒众生，说：“原来妞妞那超优的脸蛋儿真的是遗传她爹的。”
　　“……”时六月的脸黑了一半。
　　兰姨的目光依依不舍地放过了夏槿迟，落在时六月的脸上，酝酿了一会儿才说：“哎哟，其实妞妞要是像你也很漂亮啦……”
　　这话怎听怎敷衍。时六月的另一半脸也黑了。
　　她身边的夏槿迟倒是乐得很，都快笑岔气了。

　　去孤儿院的路上，时六月一直在检讨自己的长相。会很差吗？还是夏槿迟长得太祸国殃民了？视线望向坐在自己隔壁的男人。夏槿迟五官分明，脸上的线条很硬，但是他拥有一张得天独厚的嘴。他的上唇较薄，下唇丰润一些。就这样，巧妙地柔和了这张很男性化的脸。
　　在红灯前，夏槿迟缓缓地停下了车，蕴满波光的眸子扫过她的脸，目光停在她脑袋上方的一处，浓眉略皱。时六月正在纳闷又是什么热得大爷他不高兴的时候，他抬头迎接了她不解的目光，靠了过来，一手撑着玻璃，另一手扯出她的安全带，为她套入杆眼里，解释道：“你忘了戴安全带。”
　　“下、下次，”他悬宕在她之上的姿态让她的卑微感飙升，她捂着胸膛，悄悄地往椅背缩去，结结巴巴地说，“你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闻言，他笑得一脸诡异，凑得更近了，“下次一定。”
　　时六月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她这不是间接性承认还会有下一次吗？
　　幸亏，这时候绿灯亮起，他又瞄了她一眼，才重新坐好，踩下油门。
　　时六月松了一口气。

　　车子驶进了孤儿院的停车场，又熟悉又陌生的一景一物掠过。时六月没有直接往窗外看，尽管夏槿迟已经把车速放慢，但是窗外的景物仍然让她眼花缭乱。她的视线定在倒后镜上，被擦得明亮的镜片分明地反射出她的过去，记忆中的一切在镜子里悠悠晃过。

　　孤儿院是一栋以砖头堆砌起来的建筑物，泥灰色的外墙没有丝毫的杂色，悬挂的牌子上印着的‘孤儿院’三个大红字成了唯一的暖色调。夏槿迟领着她去登记，领取了两个标着‘游客’的牌子，给了她一个，自己挂了一个。

　　一走了进去，时六月就冷得不停地搓手。见状，夏槿迟脱下西装，披在她的肩膀上。鼻尖徘徊着夏槿迟淡淡的古龙水味，时六月深吸了口气，双手抓着西装的领口，把它拉得更加密实，让他的温暖把她笼罩起来。
　　忽然，心情貌似没有那么惘然了。

　　他领着她到他住过的房间里晃的时候，被那些四通八达的走廊折磨得昏头昏脑的时六月忍不住问：“夏槿迟，你到底想回来干嘛啊？”
　　夏槿迟理所当然地说：“回忆一下自己天真的童年啊。”
　　时六月瞥了他一眼，口气是十足十的怀疑，“……你天真过么……”
　　他挑眉，“我有说是我的童年么？”
　　时六月瞪大双眼，“难道是我的？”
　　他点头，“不然还有谁。”
　　“我……”她一听就愣了，迟疑了一会儿，说，“其实没什么所谓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说：“嗯，我明白，所以，刚才那句并非问句。”
　　“……”
　　“走吧，我们去找院长妈妈喝茶。”话毕双手拉着她就走。
　　院长妈妈的茶还不都是她送的？时六月一只脚勾着门边，另一只脚勾着半开的大门，把整个屁股挤在门和门边之间，不死心地说：“我们可以回家喝啊……”
　　夏槿迟又扯了扯她，“这儿的水比较甜。”
　　都是同一个水库的水啊大哥……时六月垂死挣扎，“……我去买一包糖回来！”
　　夏槿迟一使劲，“我喜欢纯天然的甜味。”
　　男女之间的体力悬殊，时六月很快便败下风来，眼看坚守之地就要被攻陷了，她干脆耍赖地蹲在地上，死也不肯站起来，嘴里还不放弃地嚷着：“蜂蜜的甜味很天然的！而且还能养颜！真的，我不骗你！”
　　夏槿迟不屑地说，“我对蜂蜜过敏。”眼见她还是不肯站起来，干脆拖着她就走，“而且……我这辈子出的痘都不够你大学时期一天出的多。”
　　时六月双目含泪，“夏槿迟你不能这样，好歹你也是吃我煮的饭长大的！”
　　夏槿迟好笑地‘哈’了一声，“容我提醒你，你收养我的时候我就已经长得比你‘大’了。”
　　辩驳不过他，只能可怜兮兮地说：“……夏槿迟，我不想去……”
　　他叹了口气，停下了脚步，俯视着她，问：“时六月你丫的究竟是怕什么？不就是去问个话吗？”
　　她捂着耳朵不断地摇头，“我不要听……”
　　夏槿迟在她面前蹲下，拿开她遮盖着耳朵的双手，无奈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要问什么。”
　　她低着头，不肯看他，说：“孤儿还能问什么，不都是问父母是谁？”
　　“你问过了？”
　　“我当——”她飞快地合上嘴巴，差点儿就让他得逞了。
　　“你问过了。”这次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哈哈……我怎么可能问过。不都说是孤儿吗，院长妈妈怎么会知道父母是谁呢？哈哈……”干笑着，时六月往后蹭了蹭，尽量不留痕迹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个，我早上喝的水多了，我先去上厕所了。”然后猛地站起来，转过身——逃了。

　　凝视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夏槿迟笑了笑。她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懂。

　　他们都是孤儿，童年活得太孤单了，心中没有安全感，如何给安全感别人？当年她怨他年幼不懂事，怨他肩膀不够宽，就是因为她缺乏安全感。十八岁的时候他的确是不够顶天立地，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二十六岁了，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却仍然给不了她安全感。
　　如果她需要一个血缘至亲来给予她安全感的话，那无论那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他都会把他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