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假的龙傲天》白茭

19、Chapter. 19

　　太阳西斜，叶蔚然无聊到开始踩着影子玩时万修文终于带着人马回来。打头的中年男子长须美髯，五官俊美，一袭绛紫官袍显得身形修长，哪怕眼角额间生出细纹，却仍能瞧见年轻时的美男影子。

　　一队官兵接手他们的事务，将两处的罪犯押在一边并挨个询问少女孩子们家住何处。裴栗与叶蔚然立在角落，戴着面具遮住面容的万修文同中年男子低声交谈，没了孩童缠身的夏禹弦走向裴栗所在的位置。

　　“你师兄为何戴上面具？”

　　没等裴栗解释，他又自圆其说，“我明白了，他这是做好事不留名。”

　　不用费心搪塞的裴栗赞同点头，“言之有理。”

　　“咱们接下来还同他们一道吗？”

　　这事儿裴栗做不了主，他不确定万修文是否需要自己继续打掩护，他略一思索回道：“此去云城总得经过淮城，先跟着他们罢。”

　　裴栗打算晚些时候私下去问万修文下一步安排，这时那边二人结束谈话，随即冲着他们所在的角落而来。离近了些，裴栗发现男人的脸与林歆婉有几分相似，确切来说，是林歆婉的五官与对方有些相似。

　　林知府对他们救下林歆婉并找到据点一事表达了感激，然后邀请三人在府上暂住些时日。裴栗将目光分向林知府身后的万修文，见他不着痕迹地点头，当即应下邀约。

　　夏禹弦向来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若是团队里有人能够做决定，他一般不会驳斥，况且他一直觉得裴栗虽然年龄小了些但做事比自己稳妥得多。叶蔚然想再见次林歆婉，她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与对方交流，当下也不出声。待现场打理妥当，一行人跟随官兵去了淮城。

　　叶蔚然骑着万修文替她备好的马，移步到了裴栗身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小师兄，我可能得去趟驿站……还钱。”

　　毕竟是租来的马匹，虽然缴了押金，但远抵不上骏马的价钱。罪魁祸首扒在叶蔚然怀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活像个毛绒玩偶。

　　裴栗下意识瞟了一眼褚，随后看向叶蔚然，“我同你一起。”

　　进城后他们向林知府说了暂时离队的安排，裴栗没提叶蔚然需要去趟驿站的事，仅解释治疗林歆婉的哑症还差几味药材。或许万修文在林知府面前提过他，对方没有质疑，只是声明会负担购买药材的银钱。

　　因街市人流不小，裴栗与叶蔚然徒步前往那家驿站。淮城他们来过几次，周遭的街景布置大体熟悉，没多久便找到地方。

　　叶蔚然缴了赔偿还了租契，出门路过街边的糕点铺子，闻着香甜的气息叹口气，狠狠揉了几把褚的皮毛。褚僵直身体没有反应，只要裴栗在附近它就得顶住一股莫名的压力。

　　一旁的裴栗转了脚步，领着叶蔚然跨进店铺的大门，“挑些喜欢的罢。”言毕主动抱过她怀里碍事的黑猫。

　　叶蔚然没有理会褚垂死挣扎般地扒拉，松开手兴致冲冲地打量这里的点心样式，像极挑选侍寝嫔妃的昏庸皇帝。

　　裴栗不喜欢铺子里甜腻厚重的味道，选了个通风的地方站着，感受到褚的僵硬，学着叶蔚然的手法替它顺毛，却引得对方浑身的毛发炸开。裴栗看见褚的脸上充满人性化的生无可恋，停下手里的动作若有所思。

　　待叶蔚然挑选完，裴栗将褚递还给她后去柜台结账。怀里的褚发出有气无力的低叫，叶蔚然讨好似地挠它的下巴，还不忘低声安慰。

　　“这不一激动就把你交出去了嘛，我保证下次不会这么随便啦……”

　　褚回复她几声哼哼，裴栗提着一摞纸包过来，恰巧听见叶蔚然与褚互动的尾声，顺口一提夸赞道：“小师妹养的猫极有灵性。”

　　叶蔚然嘿嘿笑了两声，却不正面应声。二人去了街尾的医馆，抓完药问过伙计便走向青梧巷。林府门口候着得到嘱咐的小厮，万修文同林知府跟进后续的审问与遣送因此未在府上，夏禹弦放了东西现下也不知去哪溜达，裴栗将手里的药包交给下人，随小厮回了安排给自己的客房。

　　两边的客房分别住了叶蔚然与夏禹弦，大抵万修文告知林知府他现今的难处，不仅院子里没有他的住处，而且府上知道他行踪的人也不多。

　　裴栗正打算温习会儿书，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叶蔚然探出上半身，“小师兄，我来拿吃的。”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那包糕点带回了房间，裴栗抿了抿唇，放下书本提起那摞油纸包裹的甜点走到门前，“拿走罢。”

　　叶蔚然惊讶地张大眼，甚至抬手探了下裴栗的额头，“小师兄你没事吧？”

　　等对方的手背停留好一阵裴栗才偏头避开，“有何不妥？”

　　“你从来都不会给我这样多的！”叶蔚然的语气里带了些委屈，“小师兄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其他师妹了？”

　　“如今不管着你反倒不情愿。”裴栗哭笑不得，随即认真解释，“过些时日就该你出谷历练，不能再事事依着旁人。”

　　“可小师兄不是外人啊。”

　　裴栗有瞬间屏息，无奈笑笑用空着那只手抚上少女的发顶。最终叶蔚然挑了样式取走小部分，临别前转过头颇为认真说道。

　　“剩下的我之后来取。”

　　“好。”

　　叶蔚然本想去找林歆婉，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打扫的杂役，问过方才知晓对方一回家便被罚去跪了祠堂。

　　“得跪到什么时辰？”

　　“奴婢不清楚，大概得等到老爷消了气。”

　　直到晚宴桌上叶蔚然也没看见林歆婉的身影，饭后她在后院找到林歆婉的贴身丫鬟，对方身上被林夫人惩罚留下的伤痕还没好，叶蔚然趁机用一瓶金疮药撬开她的嘴。

　　明白了祠堂的大致方位，叶蔚然揣着东西往那边赶，用上轻功没怎么惊动其他人。晚间的时候林歆婉已经不太能坚持得住，她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只不久前被人催促着饮下碗药水。

　　正当她一阵恍惚快要倒地时被人扶了一把，林歆婉借着月光辨出叶蔚然的脸，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忘记自己还不能发声。

　　叶蔚然盘坐在地上，拿出包装严实的糕点递向林歆婉，“可能有些干巴，你先凑合凑合。”

　　林歆婉用眼睛认真描绘一遍皎洁光晕下少女的脸庞，伸手捉住对方还没来得及后撤的手掌，移开纸包郑重其事地写到。

　　「多谢」

　　“小事而已。”

　　林歆婉罚跪结束后被关进房内禁足，叶蔚然主动揽下送药的事宜，林知府见万修文与裴栗没有反驳，便由着对方去。

　　待用过几次药汤，林歆婉的声音已经恢复七八，叶蔚然终是问出了一直困扰她却没得到正面回应的问题。

　　“有人告诉过你，我们都是话本人物吗？”

　　如此直白的发问让林歆婉送茶的手一顿，她抬头惊讶地看着叶蔚然，对方脸上平静的神色感染到她，冷静后隐去细节将自己知道的全盘托出。

　　“没人提过，不过我做过预知梦。”

　　… …

　　或许两人都有过特殊经历，这次谈话里叶蔚然发现以前遇到的限制弱了许多，她明白苦寻的机会已经出现。

　　略人案件的后续比裴栗想得还要麻烦，这几日来林知府忙得脚跟不着地，万修文大概宿在官府，叶蔚然也不知忙着何事，唯一清闲的只有夏禹弦，每日上街乱逛还会带些小东西回来。

　　裴栗去过一趟被略人暂住的院屋，替先前受伤的女子带了药，留下来安抚一会儿男孩的情绪才离开。没多久就听负责的官兵提到受害人差不多都送回故乡，裴栗甚至收到男孩托人转交给他的神医玩偶。

　　木偶的做工并不精细，属于大街上随处可见的批量产品，裴栗仍是将它收进行李的最里层，同携带的古籍医书放在一起。

　　追查那部分的进展如何裴栗并不清楚，他从其他人脸上的神色能看出案件的棘手，背后的推手无外那几处势力，他有种预感，这个案件至少表面不会翻出过大的水花。

　　然而在等到结果前，裴栗被完全没有预料的事情冲击得措手不及。

　　夜间的烛火渐渐暗下，裴栗挑动灯芯听见靠着屋外回廊那边的纸窗被人推开，他端起烛台转过身，见叶蔚然坐在窗台冲他无辜眨眼。

　　裴栗皱了皱眉，本想教育她深夜闯入男子卧房的不妥，叶蔚然却抢在他出声前动作麻溜地下地关窗。

　　“……”那瞬间裴栗涌到嘴边的训诫被这果断的动作惊得咽了回去。

　　“小师兄，听说你是话本主人公。”

　　“……看来小师妹近来十分清闲。”

　　回想起叶蔚然熬夜偷看话本的前科，裴栗只当她是一时上头的胡言乱语。

　　“听说我是你大房。”

　　裴栗听完这话的第一反应十分平静，或者说有种精神抽离身体的荒谬淡定，等大脑来回闪过最后二字的含义，随之而来的思绪如同上涨的潮水，漫过名为理智的岸线，冲刷腐蚀他长久以来垒砌而起的筑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