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79、第 79 章

　　出了客房，顾青云再次来到客栈厅堂。
　　他刚出现在一楼大厅，方才泛起人声的厅里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偶尔有人压低声音与身旁的人交头接耳。
　　顾青云眼睛的余光扫到了众人奇怪的表现，他心中隐隐有些奇怪。
　　“小二，点菜。”
　　小二面带犹豫之色，磨蹭了过来，“客官，想吃什么？”

　　顾青云冷冷点了几道谢无恙喜欢吃的家常菜，看着小二跑了一趟后厨吩咐下去，正欲转身上楼，却顿了顿，“今日是初几了？”
　　小二抬头，疑惑而犹豫，“客官，已经是腊月十三了。”
　　顾青云默默一算，他与谢无恙在虚无之中竟困了六日。

　　他颔了颔首，“饭好了我下来拿。”
　　小二赶紧扬起小心翼翼的假笑。
　　这里果然有古怪！
　　顾青云目光锐利，环视四周。

　　“大师兄！”一声上次不接下气的喊声打断了顾青云的警惕。
　　他的目光投向客栈门口，白驰风尘仆仆而来。
　　“大师兄！”白驰面色苍白。
　　“四师弟？”顾青云放下微微戒备的左手。

　　白驰紧张地看了看顾青云，喘了口气，背着重剑站直了身体，“大师兄。”
　　顾青云见白驰目光闪烁，沉吟一瞬，“上去说。”说罢，就带着白驰上了楼。

　　一进客房，白驰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大师兄，师傅失踪了！”
　　“什么？！”顾青云震惊。
　　“是真的。”白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正是师傅常用的银纹纸，“五师弟来信，师傅从多日前出山就失去了消息。”
　　“七日前我见过师傅。当时他说还有急事，匆匆离开了。”顾青云放下心来，接过白驰手中的信纸，“这么短时间，师傅不可能出事。”

　　“可是，师傅的命牌碎了。”白驰眼圈发红。
　　顾青云瞬间沉默了。命牌是流云剑宗上下每个人都有的东西，一缕精血蕴藏其中，人死血散牌碎，向来如此。可数日前师傅还精神健朗，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傅不可能这么快就出事，那么唠唠叨叨，向来不靠谱的师傅，最不爱招惹是非，是流云剑宗最不起眼的存在，怎么会出事？
　　思索之间，顾青云突然想到一件与师傅离开前说的话有关的事，“白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白驰面皮更加发暗，“谢无恙在这里，大师兄你一定在这里。”
　　“为什么这么说？”
　　“西海宗已经传檄天下，谢无恙是妖族余孽，屠杀诸宗弟子，制造凉泉秘境血案，杀害奎山宗精英弟子，敕令天下修士共绞之。”
　　忽知师傅出事，又得知谢无恙的身份暴露，一连串的打击终于让顾青云变了脸色。
　　白驰又道：“如今大家都知道大师兄你被妖族迷惑，与他同行。他的画像又广发天下，找他和大师兄你，太容易了。”

　　白驰知道他和谢无恙在乌衣城，姚真人也知道，顾青云心中烽火突盛，小二和其他客人的惊讶恐惧，终于有了解释。
　　但他顾不得许多，乌衣城已经待不得了，顾青云沉声道：“四师弟，你信不信我？”
　　白驰握手成拳，目光炯炯地看着顾青云，“信。”
　　顾青云认真道，“我得查清师傅的事，也得安顿好谢无恙。没错，他的确是妖族，但他与我相识多年，近日又一起行走人间，断不是那种弑杀之人。如果你信得过大师兄，就替我照顾他一段时间，待我查明真相，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两人的目光在空荡的客房里交汇，一个诚恳，一个犹豫，半响，白驰终于开口，“大师兄，我听你的。”
　　“好。”顾青云麻利转身，“我们得马上离开乌衣城。”

　　推开谢无恙的房门，他已经给自己换了一声新的青袍。看见顾青云进来，他才欲展眉，眼睛又瞧见了一直大师兄长大师兄短的白驰，脸色顿时阴了下去。
　　谁知顾青云大步过来，还没他开口，就一把抱起了他，惊得他剑眉挑起，一脸讶异。
　　顾青云低头看了他一眼，迈开步子就往外走去，白驰的脸皮抖了抖，就当作没看见这一幕。

　　于是在客栈众人的注视下，顾青云抱着谢无恙、与白驰踩剑而去。
　　一柱香后，西海宗气势汹汹地带人冲进客栈，却已人去楼空。

　　直出乌衣城，御剑而上，顾青云这才放下谢无恙。
　　谢无恙最是会察言观色，方才那般他都一声不吭，现在看着一个比一个脸黑的师兄弟两人，眼珠一转，他决定先问顾青云，“怎么了？”
　　顾青云沉吟一下，“乌衣城不太安全，我们去个安全的地方。”
　　谢无恙眼珠一转，不安全，为什么不安全，他可不认为顾青云能被威胁，反倒是他自己，才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恐怕不安全的是他，而不是顾青云。于是他轻轻一笑，不再多言，任凭顾青云带着他，还有碍眼的白驰，往南靖国方向飞去。

　　啪——
　　茶杯砸碎在了清净无尘的地面上。
　　“怎么能让他跑了？你们是怎么盯的人？”一个温柔中带着尖利的女声隔着鲛人珠织成的帘子说道。
　　“是属下失策。”一身西海宗长老服的女修立刻跪了下来。
　　“我素日待你们太宽厚了，竟把你们养的这般不晓事。”女声怒气仍然未消。
　　“老祖，黄长老只是没想到流云剑宗那个弟子去的那么快，竟然打草惊蛇了。”另一名秀丽长老轻轻解释。

　　“哼——”珠帘后端坐的中年丽人轻哼出声，如神女初嗔，动人心魄，“流云剑宗那只老鬼也想要万妖血玉啊，他倒是乖觉，竟舍得顾长帆这个天纵奇才。”
　　高座之下，四名长老安静如鸡，莫敢做声。
　　“本老祖想要的东西，还从来没有落于他人之手的。我倒要看看，是他的首徒快，还是我的人厉害。”原来座上净是西海宗澜珠老祖，她业已三百余岁，始终停留在合道修为。倘若拿到万妖血玉，立时飞升不在话下，倘若拿不到，恐怕陨落就在这几年了。

　　“西海宗如果想维持如今的名望，不落到鸿台宗那般境地，各位一向高高在上，也该想想自己的未来了。是坐等欺凌，还是荣华富贵，路是自己选的。护了西海宗这么多年，我也该清闲清闲了。”澜珠老祖素来祥和的眉目扫向殿中跪着的诸位老祖，语气终于平静下来。
　　突然，一个侍女从高座一侧走了上来，贴着澜珠老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跪着的长老一动也不敢动，老祖平日虽然飞扬跋扈，但向来讲道理，唯独在万妖血玉的事上，固执的可怕。但他们也明白，慢慢修仙路，眼看自己一步一步步入死亡，是一件绝望的事。就算是澜珠老祖这般神仙人物，依然会恐惧死亡。
　　侍女说完话就退到一边，澜珠老祖还带着微怒的眼里显出犹豫的神色，她的手指敲了敲高椅，这才缓缓出声：“起来吧，都退下。”
　　四名长老这才呼了口气，赶紧退了下去。

　　顾青云、谢无恙和白驰三人沉闷地赶路。
　　两日之后，终于来到了一处连绵山脉。又行了半日，一处荒凉的院落展现在众人眼前。
　　白驰走近顾青云，“大师兄，这是？”
　　顾青云目光沉沉，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缓步走了进去。

　　“青云，这是你的生日礼物。”母亲拿着一张地契，郑重地放到他的手上。
　　“这么远，骑马也要走一个月啊。”顾青云小大人一般皱了皱眉。
　　“远是远了点，”母亲拉住他的小手，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但这里是风水宝地啊。咱们顾家制药卖药，靠得就是这些山山水水。地方虽然荒凉，但以后咱们收拾收拾院子，暑气重了可以采药，还可以泡温泉呢。”
　　“还有温泉？”顾青云睁大了眼睛。
　　“是啊，这是咱们母子的小秘密。”母亲点了点顾青云的小鼻尖。

　　地契上描述的院子第一次出现在顾青云眼前，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这般荒凉的地方，果然无人再来。

　　谢无恙大步走了进去，笑道，“院子破了些，不过地方不错。”
　　顾青云看了看他，目光里闪过一丝关心，“无恙。”
　　“嗯？”谢无恙笑着转过头来。
　　“我有些事，得离开一段时间。”顾青云斟酌了半响，眼里带着压抑的情绪，“你的病时好时坏，近日就由白驰照顾你。”

　　“你去哪儿？”谢无恙没有答应，只是反问道。
　　顾青云直视谢无恙，“我得回剑宗的一趟。”
　　谢无恙直直地看入顾青云的眼睛，半响，他笑了，“你给的药我得消化一段时间，正好，有个你的人照顾我，我也舒心。”

　　顾青云见谢无恙这样容易就同意了待在这里，反而有些踌躇。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望天的白驰，目光转回谢无恙身上，语气突然温柔起来，“这里算是我们顾家剩下的唯一一座宅子了。已经年久失修，我走了这些天，你和四师弟有空的话，能帮我把它打扫打扫吗？”
　　谢无恙看着顾青云笑了，“好。你难得这么多话，冲着这个，我也会让白驰把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顾青云又道：“有什么事就交给白驰去办，这段日子你不要出去。”
　　“知道了。”谢无恙笑容更大了。

　　白驰送顾青云出了院门，“师兄，放心，这里交给我。”
　　顾青云看了看早已能独当一面的四师弟，慎重地点点头，“多谢。”

　　剑起，日斜。
　　东风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