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养了一枝霸王花》楼倚霜

68、第 68 章

　　随着化为黑衣人的纸人往外跑去，外面那轻轻的脚步声也变得急促，声音的方向朝外而去，显然，那个纸人引开了将要进来的人的注意力。

　　顾青云扶着谢无恙后背的手极重，谢无恙却恍若感觉不到疼痛。
　　外面那人很快会反应过来纸人不过是个诱饵，他们必须立刻离开。
　　顾青云匆匆扫视屋内，整个屋子几乎被各色珠宝灵石闪瞎眼睛，看来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有收集昂贵物品癖好的怪人。这个屋子里，唯一与五光十色格格不入的便是那只敞着口盛着瑟瑟发抖的鬼气的盒子了。
　　他几乎只思考了一秒，便隔空将那沉香木盒合了起来，丢进了六棱戒，然后立刻半扶半抱着和谢无恙快步离开了屋子。

　　一上地面，顾青云背起谢无恙，一路躲过夜行的修士和在酒楼外打哈欠的跟踪者，飞速回到了房间。

　　他们刚走不久，那间厢房门口便落下一人，那人面白美髯，素日平静温和的眼里却带着一股忧虑，竟是几日前才在鸿台宗见过的奎山宗长老吕文祭。
　　他缓缓走进厢房，望了望被搬到一边的沉重石板，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隔绝了外面的声音，顾青云这才将谢无恙缓缓靠在窗边，伸手摸向他的脉搏。
　　杂乱、无序、虚弱，谢无恙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痴痴地坐在窗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
　　顾青云心中微痛，轻轻坐在了他的旁边，犹豫了一下，又把谢无恙的头按在他的肩头，沉默地陪着他。

　　一室被隔绝了内外声音的寂静中，一向笑容满面的谢无恙突然落下了一滴泪，那泪带着滚烫，滴在了顾青云的剑袍上，晕进了白色中消失不见。
　　“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还不能放过他们？”谢无恙低低地发出了灵魂深处的叩问。
　　顾青云沉默一瞬，“那不过是残念的碎片，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

　　谢无恙靠在顾青云肩头，“是啊，已经不算家人了，可他们要这么鬼气干什么？”
　　顾青云见他好了一些，微微侧低了头，看向谢无恙带着痛苦的双眼，“我把那盒子带回来了，我们问问它？”

　　镶满夜明珠的屋子里，吕文祭站在柔和的光线下，看了看博物架上空着的地方，微笑着拈了一把胡须，“被发现了啊，看来得毁掉一些东西了。”说着，便又显出几分无奈，“是你们自己手伸得太长，我不得不这么做，年轻人啊，就是太年轻气盛了。”

　　沉香木碧砚石的盒子摆在桌上，顾青云温和地看了一眼谢无恙，谢无恙咬了咬唇，轻轻对他点了点头，从袖中拿出了那颗黑丹，放在了手心。
　　顾青云打开了盒子，那黑丹再次化作黑气，与陡然冲出的鬼气汇合在一起，爆发出的呓语和混乱的嘶吼伴着阴森的鬼气冲入两人耳朵，刺得他们太阳穴阵阵发疼。
　　顾青云抽出一丝剑气，缓缓放在盒子上方，那方才还张牙舞爪的鬼气瞬间变成了一个萎缩的黑团，蹭的一声缩回了盒子。

　　谢无恙看着那盒子上飘着的诸多残魂，低声问道：“你们是谁？”
　　“不知道……不知道……”一阵阵高低粗细不同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刹那这间小小的屋子如同陷入了无垠的空间，声音凄厉哀嚎不断。
　　“谁把你们关进了这个盒子？”谢无恙紧盯着鬼气中若隐若现的透明魂魄碎片。
　　“不知道……不知道……”碎片们的灵识显然已经微弱到了极点，对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谢无恙看着顾青云，顾青云微微皱眉，他又转望向鬼气，“为什么要把你们关在盒子里？”
　　“因为我们是……养料……”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接着，七嘴八舌，忽老忽少的声音掺杂在了一起，“养料……养料……养料……”
　　“什么养料？”谢无恙睁大了眼睛，带着痛苦与愤怒看着盒子。

　　“哈……哈哈……哈哈哈………”诡异的小声越来越大。鬼气缓缓上升，在剑气面前又稍稍回缩，接着，从缩成一团的鬼气中，一株在普通不过的小草浮了出来。

　　谢无恙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一幕，一股特别的鬼气缠绕在小草的根茎上，托着那株青色小草，将它缓缓放在谢无恙的掌心，然后着急地围着谢无恙打转。

　　顾青云目光落在谢无恙手心，看着谢无恙痛苦中带着惊讶，然后涌出了更加难过的情绪。他走了过去，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谢无恙喃喃道：“治我病的药。”
　　顾青云心里一默，鬼气是这株不起眼的草的养料，是谁在碧砚城养着这样一颗草，谢无恙又怎么知道它是他的一味药。

　　谢无恙把草握在手中，那手都在微微颤抖，“朝日草，朝生暮死，不可长大，唯有以人族血亲之魄养之，以千鬼之气育之，方能成长入药。”
　　顾青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朝日草，这种草在妖族存在时，是一味用来治疗失控妖族的良药，只是靡费人族甚多，只有高阶妖族才可能弄到这种草药。宗门的典籍中，这草也是一个野史中偶有传说的东西，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他看向拼命克制自己情绪的谢无恙，又转望向那道古怪的鬼气。就在顾青云看向鬼气的一瞬间，那道与谢无恙颇为亲密的鬼气突然卷起盒中翻腾的鬼气，猛地冲向谢无恙手中的草。
　　那草也是奇特，在鬼气沾上它的瞬间，就将众多鬼气像龙吸水一般吸了个一干二净，瞬间那盒子便成了一个无用的空盒子，而谢无恙手中的草却看起来鲜嫩欲滴，竟让从不饥饿的顾青云也感到了一股莫名的饿意。
　　谢无恙抬头看向顾青云，眼看着鬼气消失在朝日草的根须处，眼里渐渐弥漫开仇恨和痛苦，他拿起朝日草，从叶子到根茎，使劲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狠狠咀嚼，仿佛他吃的不是一味药材，二是亲人的血肉一般。
　　他的眼睛在寂静的咀嚼声中，从血丝后透出了越来越浓重的黄光，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诡异古怪。

　　谢无恙这是在强烈的刺激下要失控了，顾青云顾不得其他，急忙冲了过去，连点谢无恙周身四个大穴，封住了他的感知，让他陷入了沉睡。
　　他摸着谢无恙的脉搏，果然，他没猜错，那草的确能治疗谢无恙的元神溃散之症。谢无恙一眼认出了那道鬼气是他的家人，那鬼气又急匆匆地将草放在了谢无恙手中，虽然已经灵识不在，但亲人之间的感应始终有模糊的联系。况且，妖灵、鬼怪对元神魂魄的感觉向来敏锐，方才把草送给谢无恙，恐怕是家人能给谢无恙最后的东西了。
　　谢无恙的脉搏渐渐平稳了，体内的妖气平复了下来，顾青云看着谢无恙，吃下家人魂魄的碎片，哪怕是已经化作了朝日草的养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更何况是元神不稳的谢无恙，他缓缓拉住陷入沉眠的谢无恙的手，把自己掌心的温度一点一点渡给谢无恙冰冷的手，希望给他一点儿慰籍。

　　酒楼下，跟踪者被一股灵气拍了一下背，吓得一个激灵，他转过身，街角站着一声华服的吕文祭，急忙跑了过去。
　　吕文祭递给跟踪者一个东西，悄悄吩咐了几句，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酒楼，这才缓步离开。

　　不久之后，城北官衙藏书阁燃起了滚滚大火，不久，便被匆匆赶去的士兵扑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