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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   考虑到天牢比马太妃的暗牢还要阴冷潮秽,而殿下的身子一向羸弱多病,影一略加思忖,又从柜中取出一件斗篷,想要给宁松月披上。

      宁松月却抬起胳膊,挡住了他要朝自己肩上披斗篷的手:“无妨,穿了这个更走不动路了。”

      影一躬身应是,眸光微动,看见了宁松月手腕上隐隐显露出来的痕迹。

      他怔了怔,随即眉头狠狠皱起,一时冲动下竟上前握住了宁松月的手腕,动作小心翼翼:“殿下,这是……”谁做的?

      宁松月的手腕上印着几道深深的指印,指印呈现乌紫色,可见掐住这截雪白腕子的人用了多大的力气,只消再用力一些,就能将这纤细的手腕捏断。

      可见那人是何等的不顾惜宁松月,又是怎样不将宁松月这个人放在眼里,丝毫不予他半点尊重。

      实则也不用猜,影一也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影一眼中闪过抹一瞬即逝的怒意。

      他轻握住宁松月有伤的手腕:“殿下,上了药再去吧。”

      宁松月扯了一下,试图收回手腕:“不用,回来再上也行,耽误时间。”

      然而他没能扯回来。影一的动作虽然轻柔,却如游蛇般紧紧地缠住他,能够做到既不弄痛他,又不能让他挣脱开来,这般挣扎了片刻,宁松月的额头上就已经冒出一层细细的汗出来。

      而影一则已经趁着这会儿工夫,将随身携带的伤药取出,用牙齿咬住了瓶塞扯开,将里面的药油滴在宁松月皓白的手腕上,替他揉开药油。

      动作同样轻柔。

      宁松月不再挣扎,平静地看影一神色专注地为他上药,眼底晦涩莫名。

      “可以了。”

      影一说完,替宁松月将袖子放下,收好伤药,目光低垂,自觉退到三步开外。

      宁松月唇瓣微动,却没有说话,而是轻轻地“嗯”了一声,抬脚便走出了宫殿。

      影一没有跟上来,他或是遵守宁松月的命令,伤好之前都不会再出现在宁松月的面前了。

      宁松月按住被上了药的手腕,隔着衣料,他都能感觉到药油被影一温柔推开时的触感。

      他缓缓吐了口气,掩去眼底的情绪,重新坐上软轿,让人将他抬到天牢里去。

      与马太妃的私牢不同,天牢里不但关押着犯了事的宫人,同样也有穷凶极恶的大罪人,没日没夜的酷刑,充满了潮湿脏臭与血腥混合的气味。

      前方带路的狱卒频频回头,生怕宁松月露出厌恶不耐之色,小心翼翼地赔着笑:“罪人就在最里面的那间刑房,她听不得那些人受刑的惨叫,已经都招了。”

      徐太妃如此唯利是图的人,一旦东窗事发,为了保命,是不可能替背后人保守秘密的。狱卒只是吓唬了她一下,她便怕得瑟瑟发抖,很快交代了宫外那个与她秘密筹划刺杀之人,签字画押,哭得满脸是泪。

      但宁松月还是坚持要来看她一眼。

      前世也是她与安王里应外合,从宫中打开一道缺口,将安王的兵马放了进来,大肆屠戮,血流成河。

      而那个缺口,正巧不巧地是从宁松月所居住的冷宫砸开的。

      前世的宁松月到后来也没能与徐太妃见上一面,后来他从项乐阳的酷刑中挺过来,坚持到司徒烨杀回长京,徐太妃也早已以乱党的身份被司徒烨杀了。

      到如今,宁松月站在形容狼狈的徐太妃面前,终于能够开口问她:“为什么要选那座冷宫?”

      徐太妃抬起头,呆滞地看着他,像是无法辨认出他的模样来。

      宁松月垂下眼帘,又问了一遍:“你支开巡逻侍卫,让刺客偷偷潜入行刺,本有许多地方可选,为何偏偏是那座冷宫?”

      徐太妃发怔地看他,良久,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脸上浮现出愤怒到极致的恐惧,嘴角却扯出了个诡异的笑容:“你想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因为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就是死了,我也不会让她安宁的!她用过的东西,她待过的地方,和她有关的一切,我都会毁掉,统统毁掉!”

      宁松月从徐太妃颠三倒四的描述中,拼凑出了一个寻常却又不寻常的深宫怨妇的故事。

      徐太妃刚入宫时,是真心爱慕先皇的。

      豆蔻年华,容色鲜妍,她从小就是京中有名的才女,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徐家身为先皇后母族,本可为她挑选一个好夫婿,然而她却在十六岁那年对先帝一见钟情,非君不嫁,死活闹着要进宫。

      她天真地想,都说她的容貌和已逝的姑姑有五分相似,先帝后宫凋零,不耽女色,定是对先皇后情根深种,她仗着自己与先皇后相似的容貌,定能成为先帝的慰藉,从而真正得到他的心。

      但她等了一年又一年,先帝对她还是和初入宫那般,冰冷,淡漠,从未靠近,在先帝眼中,徐太妃和别的妃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徐太妃的容色一日日凋零,她的心也一日日麻木,后来她想,或许先帝天性便是如此凉薄,他从未爱过什么人。

      直到她无意中看到先帝从那座冷宫里出来。

      先帝的后宫数十年如一日的安分,从来不会有不识时务的女人,正如先帝料理朝堂那般英明果决,他的后宫也是井井有条,每个妃子都恪守本分,不会逾越。

      因此,先帝的后宫是唯一用不到冷宫的。

      那么,先帝为何要偷偷地去一座根本没有人的宫殿?

      徐太妃惊愕地睁大眼睛,夜空中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她的脸庞一瞬,也扼住了她喉咙里滚动着差点要说出来的话。

      ——先帝在冷宫里养了个女人!一个无法被纳入后宫,无法光明正大地跟先帝在一起,只能与先帝偷偷私会的女人!

      这个女人,才是先帝的心上人!

      这个秘密太过震撼,宁松月在她还没说几句的时候就已经屏退了其余的人,并反手关上了刑房的门,只留下了自己和混入黑暗当中的影二。

      徐太妃察觉这个秘密时,她的反应也和宁松月差不多,知道此事绝不可以透露出去,更不能被先帝察觉,否则她只有死路一条。

      试想,一个连先帝都无法纳入后宫光明正大在一起的女人,身份肯定有问题,不是早就该死去的人,就是罪臣之女,又或许……两者都是。

      这个女人是先帝英武光辉一生的唯一一个污点,是不该也不被允许的存在。

      但也正因为她不该存在,才能突显出那位英明的先帝为了她冒着多大的风险,甚至违背了自己的处事原则,可见先帝有多在乎她。

      徐太妃麻木的心顿时被妒火焚烧得滚烫又疼痛,她疯狂地想要查出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惜先帝在那处冷宫附近布置了不少人,看似是巡逻的侍卫、洒扫的太监、路过的宫女,都有可能是监视着那座冷宫的人。

      她无法靠近。

      她不甘心。

      然而徐太妃直到先帝驾崩,她从妃子晋升为太妃,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先帝驾崩之后,冷宫再没有人罩着,徐太妃终于能够推开那扇神秘的门,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除了简陋的陈设之外,冷宫内没有女人的胭脂水粉,没有衣服首饰,更没有半幅画像。

      先帝显然早就料到若是自己死去,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在宫里活下去,不是让她提前殉情,就是将她暗中送出宫去了。

      徐太妃恨。

      她将最美好的年纪与感情都给了那个男人,为他学会了谄媚,学会了钻营,学会了勾心斗角、拈酸吃醋,然而她还是打动不了他的心。

      于是她开始报复。

      她报复不了死人,就将矛头对准了先帝的太子,先帝的江山社稷,还有那座她恨不得放火烧了的冷宫。

      “放火太便宜她了……”徐太妃癫狂地笑了起来,“我要所有人提起那座冷宫,想到的就是厌恶、恶心、痛恨,就像那个见不得光的贱人一样!!”

      宁松月沉默许久,又开口道:“那冷宫里的宫人又犯了什么罪,要因你的怒火而受到株连?”

      徐太妃咯咯笑道:“他们怎么没错,他们最大的错处,就是被分到了那座冷宫!”

      宁松月闭了闭眼,颔首道:“我明白了。”

      尽管得知了真相,宁松月却并不开心。

      他看向墙角,影二如鬼魅般地来到他的面前,替他打开了刑房的门。

      宁松月淡淡地对门口的狱卒吩咐:“二百杖,陛下吩咐的,进去行刑吧。”

      门内的徐太妃在听见“二百杖”三个字时怔愣片刻,随即声嘶力竭地挣扎起来:“不!我已经都招了!我都招了啊啊啊啊——”

      二十杖她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二百杖,她根本熬不过去,她会死的!

      “走吧,”宁松月抬起袖子捂住自己的口鼻,隔绝天牢中那难闻腐烂的味道,“我想回宫了。”

      谷山扶住他的胳膊,小心搀扶他走在潮湿的台阶上:“殿下,小心地滑。”

      “嗯。”

      宁松月抬头看了看天:“又要下雨了。”

      “是,雨后的天怕是会更冷。”谷山附和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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