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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留将有妙策(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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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一行,起最早的有一文一武两个人,武的是展昭,这位爷爱早起煅练,不像白玉堂,喜欢晚上练功。文的就是公孙策,这位是想睡也睡不着,天生觉少,操心劳碌命。这会儿他正在灯下对着镜子数自己的头发。“唉,越来越稀了。”
刚用帽子遮住聪明的额头,蒋平就脸色铁青的进来了。公孙策的心不由一沉,“你怎么来了!”
蒋平一边拉着他往外跑一边道:“我等不及你了,快,去看看,烧得烫手,怕是凶险。”
“什么?”先生大张了凤目,“昨天不是已经清醒了么?该是无碍了呀。”
蒋平摇摇头,“不知道,我是被他挣扎的声音吵醒的,快走吧。”
两人一路小跑,来到那个小院儿,公孙策进屋一瞧那刺客的情形便是一呆。那人烧得脸色紫黑,嘴唇干裂,鼻腔干燥出血,像是经历着极端的燥热,衣服都给他自己撕碎了,昏迷中尤自撕扯着,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的皮都脱下来一样,身上到处是抓痕,滴淌着殷红的血。公孙策叫蒋平把他按住伸手搭脉,不想手触到他的身体时竟被烫了一下。从没见过这样的症状,公孙策一脸凝重,一面将针包拿出一面对蒋平道:“快去拿酒!”蒋平飞身出屋,急急奔去灶上,须臾拿了酒回来,沈掌柜也一并跟来,进门却见先生颓然倚在床头上,瞥了他俩一眼,沉重的摇了摇头。二人近看那名刺客,已然气绝。
“怎会这样?”
公孙策一言不发,凝神思索着,少时在刺客身上取下几针,仔细察看,看完眉头更是凝成一团。又把刺客的破衣服剪开,检查他的前胸后背,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难道真是我错了,他的伤情并不曾好转?伤势恶化,真的能烧成这样么?“四爷,你醒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情形?”
“和这差不多。我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不好,赶忙去找你了。”
公孙双眉一轩,“这么说,他是烧了很久以后你才醒的?”
“该是,瞧那衣服破的,不是一下两下抓的。唉,怪我今天睡得死,居然一直没醒。许是这两天太乏了。”
君然却道:“未必是因为劳乏。”
公孙策点了点头,取出一针,刺在蒋平脑后,“沈掌柜察觉到什么了?”
“有些似有似无的烟味。只是被那血腥掩了,辨不分明。”
公孙策凤目微眇,问蒋平道:“四爷觉得这针下去是什么感觉?”
“有点儿疼。”
“疼?”公孙看了一眼沈君然,有些意外。
沈掌柜道:“我来。”言罢用内力催动那针。待那针扑扑直抖四爷才道:“微微有点儿麻酸。”
“只是微微有点儿么?”
“嗯。若有若无的。”
先生将针取出,“此人心思也够细的。哼,居然给你解了毒才走。”
四爷道:“我中毒了?”
“你中了迷药。这个刺客系被害无疑。只是,死因是什么呢?我暂时看不出他有丝毫中毒或受伤的迹象。行凶之人显然不想让我们查觉此人是被害的。”
蒋平道:“这地方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门口的护卫都不知道里面关的是什么人,他们如何得知咱们拿了个活口,又是怎么查来的呢。”
公孙策叹了口气,“人在暗,我在明,说不定是有人跟踪我呢。此事还要二位守口如瓶,对外,只说是伤重发热死的吧。此人的尸身我还要好好检视。”
蒋四爷道:“先生,蒋平以为,最好先安了他们的心再行检视。”
“四爷的意思……”
“将计就计,找五个尸体套上黑衣去火化,只当是什么也没发现。”
公孙策面上带了笑,“好主意。”
天亮以后,五个穿着黑衣的尸首被抬到城外火化了。蒋四爷则暗暗移至尸房驻守。
许是因为生病,齐赋雪今天起得特别迟,谁知董大嫂也一样迟。太阳高照了,她才悠悠转醒。石头见赋雪迟迟未至,有些不放心,便过来瞧。因为聋,他进赋雪的房间是不用敲门的,就算敲了他也听不到她准入的话,为了图省事,二人在小南村就有默契,只要门没栓,就说明赋雪方便见他,他就可以进。走到丫头门前,见门是虚掩的,知道起来了,便推门而入。不想进去正看到董大嫂坐在床上伸懒腰。衣衫松松的,露出一大片脖颈与脯子,吓得石头一闭眼,忙不迭的往外逃,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待走到月亮门外心方平静下来,回身看看,没走错呀,心中纳罕,隐约中觉得哪儿不对劲,细思量,又是一片空白,索性在门外逡巡着等雪。少时赋雪出来,见这老实人傻呵呵在那儿站着手足无措,捂嘴偷笑,边和他一起往灶上来,边比划着告诉他现在董大嫂和她住一个屋,许是她忘了栓门,回头一定告诉她。快到地方了,却见白玉堂从厨房出来,一抬头瞧见了她,脸上立时有了喜色,目光灼灼,迎着她走了过来,朝石头略一拱手便道:“正找你呢,怎么这早晚还没过来。”
找我做什么?他那眼神,他那眼神怎么这么风骚呀。赋雪被灼的不敢与他直视,略低了头道:“睡过卯了,干嘛找我。”
“答应过别人的事你不去做了?”
“什……什么事?”难道昨天我稀里糊涂的答应过他什么?没记得呀。
“什么脑子。不是答应过颜柔去武进县给她报丧么?”
“哦,对对,这件事我怎么会忘呢。”
“这边的案子也完了,快去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就启程吧,也好叫他们家来人把金必正接回去。”
“这么急?”想着要单独跟白玉堂走,赋雪的心竟突突的跳了起来。这状态怎么行啊,会不会惹祸啊。“额,那个,其实,金生是她未婚夫,他既然知道了,报不报丧也没什么要紧吧。”
“这是什么话,”玉堂有些不快,“别说金生现在病成这样,便是好人一个,你既答应了亡灵,怎好失信,去假手他人。”
赋雪给他数落的脸上挂不住,恼道:“去就去,哪个要假手他人了,人家不过是想,她相公原本就是她的家人嘛。”想到相公,心中突然一懔,是了,齐赋雪,你忘了你有相公了么,怎可这般心猿意马。当下将心神收了,敛容正色道:“那就有劳五哥了。”
她忽而客套起来,倒让白五爷有些不适,不知是话说的重了,还是自己昨晚会错了意,这样性急,让她对自己生了嫌隙。脸上一时讪讪的,便把面上的华彩收起,歉道:“这有什么劳不劳的。嗯,你要是没别的事情耽搁,我就去采买东西了,好预备路上使。”
他那淡然的君子仪态,更抚平了伊人春心。赋雪越发觉得自己是庸人自扰,微一颔首,便同石头去了。
进了厨房才知道,原来今天要做的是饺子。赋雪心中好笑,我明天要走,可巧他们就包这“滚蛋包”给我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商量好的呢。与他们相识一场,此番分别,真不知有没有缘分再见,想到这里,心中不觉荡起一缕惆怅。君然见她神情有些落寞,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们了?”
咦?难道白玉堂跟她说了?“嫂嫂,五哥跟你说我们明天要走的事了?”
“说了,要不怎么给你包饺子吃呢。”
哈,还真是滚蛋包呢。赋雪心里不觉有些愠怒,他凭什么,还没跟我说呢就四处宣扬了。貌似是他陪我送信儿诶,怎么搞得好像我是他的老鼠尾巴一样,他去哪儿我就得跟去哪儿,都不用跟我商量的,喧宾夺主嘛。不行不行,必须扳过来,咱要自强不息,要当就当老鼠头,坚决抵制当老鼠尾巴,不然这八个月还怎么混呀。“那什么,我去跟先生道个别哈,怎么说也是师生一场。”借点脑细胞去也。
她去找先生,其实先生这会儿也在惦记她。昨天从沈君然那儿知道白玉堂要走,他且犯愁呢。大人此行得罪的人太大了,而且,银矿的产银量他找人估算过,那里出的银子,庞昱其实只得到了一小部分,大头儿估计和粮食一样流到了襄阳。这案子,大人肯定要办下去,查案的过程,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就算不查这案子,大人杀了庞昱,那太师庞吉还不得往死里整他,不定想什么歪辙呢,少了白玉堂这样的猛将,大人如失肱股啊。只是,人家是自在侠士,包括展昭也是,比不得自家有官职约束,想留下人家,颇费思量呀。正愁着呢,衙门里管钱粮的仨帐房进来报帐,公孙策眉毛一轩,计上心来。
从第一个人手里拿起一本帐随手翻了翻,皱起眉头道:“字怎么这么小,说是小楷,你还真比着蝇头写呢,卖弄微书呢。”
那帐房一声不吱,心道,不定谁又惹着他了,我这字他前天还夸呢着。
“怎么三个月才结一次帐,这是哪个衙门的规矩。”
“回大人,这账往来少,一个月也进出不了几笔,以前都这么记。”
“懒就说懒,偏要这许多托词,进出的少了,结起来不是更容易。”说着又翻另一本,刚看了一页,脸又阴沉下来,“这帐记得更浑,三两天就结一回,没别的事,光结帐了,字还写这么大,当衙门的纸墨不是花银子买的么?”
那位先生饶是有涵养这会儿也绷不住了,带了些怒气道:“大人,学生想请教,我是该写大字还是写小字,另外,这帐,到底该结多勤。”
公孙策闻言勃然变色,冷笑道:“连这都弄不清楚你还好意思当帐房!”
那先生倒有些风骨,给他的话一激,火也上来了,“学生不才,我一门做这行也有四代了,真不知道帐房还有别的当法!”
“不知道?那就回家打听去,什么时候知道了什么时候再来当差!”成功开除第一个。
拉着脸又翻第二位的帐,“昨天怎么支了这么少?”
“不是支得少,是我昨儿请了半天假,家母病了。”
“哦,好了么?”
“还没,婆娘在家照顾着呢。”
公孙策一挑眉,“没好你来衙门做甚!百善孝为先,母亲生病在家,当儿子的倒没事人一样的来办差?”
“这……”
“要不是看在令堂有疾的份上,先罚你半个月薪水。在这儿发什么呆,还不回家伺侯着去。老太太啥时候好到一跃能跃上这案几再回来。”
啊?不是吧,这位都快哭了,我们妈得的可是中风啊。嘴上却不敢发牢骚,“是是,谢大人体谅。”第二位苦着脸也走了。
主薄大人阴着脸又看第三位,那位一瞧这架势,没等他翻帐本先开了口:“大人,卑职此来想请几天假。”
“哦?”先生一听这话,那表情从阴雨天直接跳转到阳光灿烂,他也不怕抽筋!“请多少天?”
那位一听这话不用看他表情心里就明白了,哪有不问请假事由直接问天数的。“三……”
晴转多云。
“五……”
云量见涨,有转阴的趋势。
帐房一咬牙,“先半个月,不够咱再请?”
云收风住,阳光复又明媚。“准了。”第三位也跑了。
支走了三人,先生有了点空闲,便去尸房。蒋平一见他来忙道:“刚才给他们脱衣服发现了这个。”说着拉起一个刺客的手臂,那上臂赫然少了一块肉。而且五个尸首无一例外。除了被害的那个活口,其余四人伤口齐整,显然是被利刃割的。蒋平又道:“没有血沾在衣裳上,是死了以后才被割的。”
“四爷怎么看?”
“有人来过尸房。见到只有四个尸首,从而猜到咱们拿了个活口。这些人的臂上很可能有什么标记,能道出他们的来历,来人不得已才将标记除掉。”
“嗯。会是什么标记呢?”
二人正在思量,忽听外边有人吵吵,公孙一听这声音便高兴起来,满脸堆笑,跳起来就往外迎,那迫不及待的样子颇有官渡之战曹操赤脚迎许攸的架势。一边迎还一边嚷着:“哎哟姑奶奶,你来的也忒是时候了。”
他这出把赋雪弄的受宠若惊。“先生您这是……”
“咳,”公孙拉着她道:“这不是大人临时在陈州坐镇么。蒋完的案子审结了,陈州从官到吏出了不少缺,钱粮师爷被大人拿了,新人还没找来,他手下一共五个人,两个请假一个开除,我这儿都快扒不开麻了。正想去沈掌柜那儿讨你去呢,可巧你就来了,可不是老天爷派来的么?你可不能推搪啊。”
赋雪不解道:“人手不够你还开除人?”
“帐都不会记留着干什么?只要你肯帮忙,再开一个我也不怕。”
“你别寒碜我了,我以前又没干过这个。”
“有什么难的,有我带着,你一准理得清。我可全仗着你了,别跟我说你不肯帮我。”
哪能不答应呢,正合我意呀,赋雪正愁没借口留下呢,当下满口应承了下来。她这一留,白玉堂可也走不了了。包公在书房拍着公孙策的肩膀道:“干得漂亮,不过,是不是忒阴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