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七侠五义中》雪舞沐祥

36、凤鸣穿九霄

　　上回说到，神手大圣邓车趁白玉堂中掌，一扬手将所余的火雷弹全部掷出。玉堂左肩有伤，手抬不起，徒手接弹是再不能够，又刚中了一掌，脚步本就虚浮，再携一个人根本来不及跳开，索性将心一横，回身抱住雪儿，将之牢牢护在怀中，竟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抵挡。

　　只电闪的一瞬，火雷弹便到了跟前，眼见就要在他身上炸开。一副白色水袖忽然插在雷弹与玉堂之间，蝴蝶一样的上下翻飞，配上圆转嫚妙的身姿，像极了一曲舞动的乐章。几飞几转，危机情势须臾化解，火雷弹已全被水袖包裹。
　　邓车看着水袖的主人，不禁赞道：“素手千般变，袖里乾坤多。沈掌柜的千变素手，果然名不虚传！”
　　沈君然冷冷一笑道：“哼，任我素手千变万变，一样挡不住大圣的神手伸进君然客栈哪。”
　　邓车脸上讪讪的：“这本是个误会。”
　　“好，我就当是个误会。都是道上混的，也不用费话。这丫头是你从我的客栈掳走的，今天我要带回去，大圣可还有什么说的？”
　　“合该的，沈掌柜请便。”
　　徐张二人一时不解，道：“大哥……”
　　邓车摆了摆手。打个眼色，带二人离去。

　　这边赋雪一把推开搂着自己的白玉堂，嗔道：“你不是说有你在，不用怕么？”
　　玉堂笑道：“当然了，怕也没用，还怕它做什么。”
　　“你…还在这儿狡辩!”
　　沈君然看着二人，抿嘴偷笑，赋雪瞧见了，过来答谢：“多谢沈掌柜出手相救。”
　　“这称呼生疏的紧哪，你何不随着五弟叫我一声嫂嫂？”
　　额？随着白玉堂？干么要随着他叫啊。
　　她一脸茫然，白玉堂忙含混道：“我们都这么叫，你就随着我们叫嫂嫂吧。”又问沈君然，“大人他们何时过来。”沈掌柜冰雪聪明的人，听他这么问，心道，官兵的脚步我都听见了，你会听不到？分明是打岔，这小子弄什么鬼呢。便道：“少时就来了。邓车那厮鬼的很，这个人情卖的全无本钱。”
　　玉堂笑道：“你又不是真买他的帐，便跟真吃了亏似的。”

　　少时外面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白沈二人对视一眼，蹭的跳上了树，留了赋雪一个人立在院中。自树上前瞻，来人正是王朝。玉堂便对下面的赋雪一笑，打了个OK的手势，这还是根那丫头学的。
　　扣门声传来，赋雪便欲开门，脑袋上梆的一响，给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一个小石子啪嗒落地，看着溜圆，正是白玉堂的。赋雪抬头怒视树上那只，却见他抬起只脚左右扭扭，又指赋雪的脚。丫头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脚丫还光着呢。忙往屋跑去穿鞋，方跑两步，脑袋上啪嗒又一声，好似给贴了块膏药，伸手拉下一看，这回是块湿布，扭头看树，玉堂比划着让她捂住口鼻，才想起来邓车刚才往她屋里扔过一颗毒烟弹，忙捂了口鼻进门找鞋。穿了鞋出来，把湿布往地上一丢又跑去开门，刚跑两步，脑袋上梆的又一声，疼得她一咧嘴，叉着腰怒视小白，那位在树上边拽着衣襟边盯着她身上，低头一瞧，咳，刚才光看鞋了，没发现自己只穿了里衣，又跑回去穿衣裳。方到屋门口，头上又是梆的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大哥，我知道你准头好，用不着每次都砸一个地方吧。扁着小嘴儿看树上，小白打手势让她捂嘴，她才醒悟，忙从地上拾起湿布捂住口鼻（真讲卫生！）。树上那只忍不住摇了摇头。
　　赋雪拿着衣裳回到院中，因着恼，便将手里的湿布向白玉堂丢来。沈君然正用袖子遮了嘴巴偷笑，见湿布飞到了脸前，忙伸手接了，心中诧异，这丫头是恼我取笑她么？赋雪在下边一吐舌头，娘的，又打偏了，刚要作揖赔不是，斜眼看到了树叉上笑抽抽了的白玉堂，气的她鼻子直呼扇，罢了罢了，对付这妖精，大不了咱以后弃用武力。

　　赋雪把门打开，王朝一见是她心里欢喜，又见她眼泪汪汪的看自己，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可怜的娃啊，不知受了多少罪呢。用少有的和气声调道：“我们是钦差护卫，奉命查检侯府被劫人等，你若是被强抢进府，可跟我到大人台前鸣冤，大人定会还你公道，送你归家。”
　　赋雪深深一福，“这位护卫老爷，民女齐赋雪，正是被安乐侯强掳进府的，万求大人作主！”

　　软红堂，雕梁画栋，既壮且美。堂内精雅之室无数，风格各异，无不美轮美奂。所藏女子，因系侯府家眷现皆转入内中一室，沈君然已然开导半天，仍无一人肯出首奸侯。别说她们已失贞于庞贼，便是府内如赋雪一般抢来的丫头也没有一个敢叫半字之屈。
　　马汉加紧了对密道的搜索，希望快点找到那些工匠，或能挽回他们的性命。然而，一层他们每个旮旯都寻检过了，所有物品能碰的都碰了碰，却一个机关也没找到。随着时间的推移，马汉额上的汗越来越多。这时白玉堂来到了他的身畔，马汉一见是他，忙道：“你那边的事了了？”
　　玉堂点点头。王朝已把赋雪交到大人手上，那边有伤愈的展昭在，他便放心来这边帮忙。问马汉：“可有发现？”
　　马汉摇摇头。
　　玉堂便内内外外的打量这楼宇。又用步子细量了量，便道：“我去上边看看。”
　　待到了二楼，又步量，量完眉峰就是一挑，这二楼一侧比一楼短了不少，又到了三楼再量，挨到比二楼还宽。心下有了数。复又转回一楼，喊了众人上二楼搜寻。自己走到一侧壁上敲，直到听得咚咚中空的声音，便于周围上上下下细细的查看，见墙上有很多字画，便一一掀了，看下面有无机关暗藏，掀到最后一个也没有，心中疑惑。再看那些字画，似乎也不似藏有玄机。垂了眼凝神思索，不经意间，一副画油亮的下轴头吸引了他的目光。对比了一下旁边的字画，笑靥顿现。“这楼里的丫头勤快啊，每日连个画轴都要擦一擦。”说着走过来执了那副画轴向下一扯，只听轰隆隆一阵响，那墙上顿时开了一扇门。众人见状无不欣喜，手执明火鱼贯而入。沿阶而下，密道尽头是一个广室，玉堂用石子逐一打击四壁，右侧石壁空空响，便来查看，墙上摸了好一会儿，摸到一个活动的方砖，抠落砖，底下是个按扭，轻轻一按，一个暗门开启，门方打开便有一股隐隐的香气传了出来。鸡鸣五鼓反魂香？玉堂忙用湿布将口鼻遮了。对后边的人喊，“摒住呼吸！”
　　不想沈君然先一步冲了进去，玉堂怕她有失也忙跟进。密道内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人，足足有百十口子。看装扮，穿成什么样子的都有，十九就是从外面掳进府来的劳工。
　　暗道门一开，空气对流，里边的残香散得很快，少时便没了气味。玉堂蹲下身子，摸了一个人的脉搏，还好，只是昏厥。再想那香的味道，心里明白，定是沈二哥出手阻滞了这些劳工。心中方安，却忽然打了个寒噤，偷眼看沈掌柜，老天，那眼神直若冰刀啊，正往自己脖子上切呢。心道，二哥啊二哥，你既不想让她知道你在此处，为何还要用这冠了名的香呢。别人闻不出，她能闻不出么，就她那鼻子你叫兄弟可怎么混过去呢？也怪咱少说了一句，没告诉他这位也在陈州。硬着头皮充傻道：“嫂嫂，你，脸色怎地这么难看。”

　　沈君然脸上挂着冷笑，口气更是冷得彻骨：“好兄弟，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言罢狠狠咬了咬牙，丢下一包东西，拂袖而去。

　　她别是以为，沈二哥是我约来的吧，白玉堂不由得擦了把冷汗。地上拾起那包打开瞧了瞧，嗅了嗅，知道是鸡鸣五鼓返魂香的解药，便吩咐人去打冷水，转身在人群中细细寻找石头。不多时，那张清秀面庞映入眼帘。石头昏睡中还凝着眉，不用问也知道他担忧着什么。冷水来了，白玉堂悄悄把解药搀进去，给石头灌了些，不多时，石头睁开了眼睛。一见是白玉堂，那汪清泉马上泛起了鳞鳞波光，不再是别时的愤恨，而是希望的火花。他一把扯住玉堂，嘴巴一张一合，连连的叫救雪。玉堂的目光有些复杂，几经闪动，最终，留下来的是敬重。他拍了拍石头的肩膀，用标准清晰的口形告诉石头，雪已被救。

　　其他人陆陆续续的醒来，被官兵带着到了前堂。二门里乌压压的站了一片。庞昱见了这些人，横眉看了一眼管家，那庞福早变了脸色，心中十分纳罕，这些人早已进了密道，怎么可能还在府内。
　　庞昱暗骂一声废物，少时镇定下来，端起香茗，悠悠然的品着。
　　马汉进厅内回禀，说道这些劳工是在软红堂密道中搜到的，被人迷昏了。
　　庞昱好像第一次知道一样，面现讶异道：“当真是在软红堂密道里找着的？”
　　马汉道：“国舅爷若不信，可问问随我们同行的护院”。
　　庞昱便问庞福：“他们当真是我雇来修园子的劳工？”
　　庞福道“他们长什么样，我还真不认得，得问问下边管事的。”
　　马汉道：“这个不怕，那几个管事的也在，回头到堂上，自然拆分的明白。”
　　包公便对庞昱道：“那齐赋雪既然果在府内，因有她的状纸，少不得请侯爷屈尊，移驾到府衙，应这一诉了。”
　　庞昱挑了挑眉，并无应答，还在吹着他的茶。
　　包公也不气恼，立起身，踱到怀抱尚方宝剑的张龙跟前，轻抚了一下剑穗，道：“天亮升堂审理此案，包拯恭候侯爷大驾。回衙。”
　　庞昱早看到眼里。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庞昱再嚣张也不敢无视，不由凝眉暗骂。

　　赋雪跟在包公、张龙身后离府，旁边是王朝和马汉，后面则是护从打扮的展昭，经过人群时，又对上了石头欣喜的目光，一时心怀大畅，嘴巴乐得合不拢。八个月，孤苦伶仃的八个月，牢狱一般的八个月，终于可以出去，终于获得自由了！踏出府门，赋雪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月，原来自由的天地会是那么不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由的气息贯满全身，闭上眼细细的体味着。
　　耳边响起了展昭清朗而又温文的声音：“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赋雪道：“我想大声喊，我好想大声喊，我想把一肚子的闷气全喊出来。”越往后说的越大声，到后来不知怎的触动了心思，眼中竟有了莹莹泪光。
　　马汉第一个堵上了耳朵，笑道：“喊吧，我听不到。”
　　展昭扑哧一笑，也堵上了耳朵，还把头扭过一边。
　　张龙和王朝对视一笑，依样做了。
　　唯只包大人没动，道：“你方才说什么？本阁最近有些耳背。”言罢抬起了黑脑袋看月亮。
　　得到这么多人的纵容，齐赋雪二劲勃发，深吸一口气，就要大喊。忽听马蹄声响，一匹神俊的黑马驮着同样神俊的灰袍美少年杀到，小白一把捞起她放在马鞍桥上，回马就跑。端的是良驹，眨眼跑出了一箭之地，略带嗔怨的声音传来，“你以为他们真的听不到么！”
　　“听到又怎么样。唔……”也不知是不是被捂了嘴，再没听见那丫头的动静。
　　这边几位，除了展昭略蹙了眉，余下的都不禁莞尔。

　　待众人回到府衙之时，天际忽传来一声长啸，啸声悠长深远，铮铮若龙吟，盘旋于九霄，有如凤舞，久久不散。啸声结束，除了耳背的包公，从侯府回来的几个人无不面显惊异。
　　黄土岗上的白玉堂擦了把汗，就知道动静小不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大，后悔没带她再跑远点。只能默念，他们没听到没听到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