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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报之以琼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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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妹指上的两个黑圈是黑线而非发丝,看清之时,仿佛一个雷在头顶炸响,白玉堂的脑子瞬间陷入一片空白。还没回过神来,又见赋雪出现在门口,更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赋雪黯然离去,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追了上去,刚到门口,就听呆妹啊的一声叫道:“玉哥哥光屁股,没羞没羞。”
他猛的回眸,“你也光着呢,倒笑我。”
呆妹一呆,掀开薄被一看,刺溜一下钻进被里,“你怎么知道。”
“你不知道?”内心抖然升起一股希望,白玉堂边穿衣服边道:“呆妹乖,知不知道玉哥哥什么时候来的?”
呆妹露出脸来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时候睡下的?”
“天一黑就睡了。”
“没去花园水塘么?”
呆妹又摇了摇头。
这么说,昨夜我并没有认错她!玉堂暗松一口气,幸好不是呆妹。抬眼却又看到呆妹懵懂的眼神,心中不由大惭,她虽痴傻,可也有自己的痴魂呐,便是娘子借她体魄,我也不该……难怪她一直在挣扎,我却没理。
这时呆妹道:“玉哥哥你出去,呆妹要穿衣服。”
“你不是改名叫水吉了么?”
呆妹眨巴着眼道:“什么水吉?”
玉堂听言不由一阵心酸,是了,我遇见她时,她正哭泣,说什么别人笑她呆,不叫她的新名字,不过是为了掩饰她的眼泪,顺口编的。她没走,她一直都在我身边,为我欢喜,为我垂泪,即使魂无所依。
心瞬间被撕扯的好生疼痛,娘子……
这时呆妹不快道:“你不是说女孩不能叫男人看见身体么,你还不出去?”
玉堂一呆,那是他教她的,因她不懂事,他怕她懵懵懂懂的再给坏人欺负。而今,欺负她的竟然是自己。缓缓在床边坐了,温言道:“玉哥哥做呆妹丈夫好不好?”
“玉哥哥为什么要做丈夫?”
“做了丈夫,晚上可以和呆妹住在一起,给你讲故事。你以后也都不用离开玉哥哥了。”
呆妹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我要石头哥哥也做我丈夫。”歪着头想了一下,“还有雪姐姐。”
玉堂轻笑,在她心里,她与谁亲近,便要谁做她丈夫了。心中微动,丈夫,原本就是最亲近的人呵,雪妹妹难道不是这样想。方才她那神色……想到这里,玉堂忙起身去寻她,她去过的地方转了几处也不见她人,便到门口去问,听门子说她刚出去过,后来又和四爷回了府,便又回府里寻。想着她曾说去看哥哥的,受了这等委屈,说不定会去找师父和哥哥,便寻了去。走到哥哥房门口,正见雪儿出来。她脸色很差,心事重重,快撞到他身上了才察觉到有人。一见是他,神色又添愁苦。玉堂不知如何安慰,想来总要有所解释,柔声道:“雪妹妹,我有话和你说。”
雪儿垂头思忖了一下,款款道:“我想,不如哥哥把呆妹收了吧。我有孕在身,不能侍奉哥哥,有她在,也挺好。”
玉堂再没想到她主动提出这个,一时又愧又怜,竟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夏先生走出来道:“收谁?”
玉堂便跪在师父面前,“我昨天喝多了,把呆妹当成雪儿……”
“当成雪儿怎么了?”先时夏先生摸不着头脑,后见徒弟一脸羞愧且又说不下去,不由暴睁了双眼,“你不会是……”
玉堂吃力的点了点头。
“畜生!”夏玉奇一声怒吼,扬手把他掴在地下。
赋雪立在一旁,面如严霜,心中冰冷,把她当成是我么?呵呵,我每日与你同床共枕,你可曾碰过我一下?我又不曾告诉夏伯伯什么,你何苦用我来挡箭。八成以为我是来告状的,早备下了这套说辞。这样一想,再去看他,眼中便多了一层鄙夷。即使猜着他是误会她,也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了。她曾努力的想获得他的眷顾,此刻却突然觉得自己可笑起来,花爹爹说的没错,他根本不爱我,不过一直在利用我罢了。却不知他对我从未明媒正娶过的话是不是真的。
心中既冷,也不去搀他,向夏先生微微一福,自回房间去。夏先生便拎起玉堂进了屋,看样子,至少是一场雷霆训斥吧。赋雪内心却觉得那与她全无关联,理也不理,自顾走路。这一排房子尽处的三间是先生在使,其中一间改成了牢房,经过时,只听里面囚着的花冲叫道:“闺女,你怎么这么委屈自己呢!”
“你关在这里么?”赋雪走近了看他,见他正在吃饭,两个黑面馒头,一小碟咸菜,一碗清汤清水的小米粥。“你身上有银子么?拿给我去给你添些可口的饭菜。”
“怎么,他钱也不给你花么?”
“我不想和他要。”
“你给我把刀子。”
“我没有。”
“你靴筒夹层里有一把利刃我知道的。”
赋雪犹疑着摸了一下,果然找到一把匕首,递给花冲。花冲看看左右,确定公孙先生不在,把靴子脱下来,将纳靴底的麻线仔细挑开,厚厚的靴底立时散成了几层,他揭开新上边一层,下边竟是中空的。那里边有个油布包,便在布包之中,抽出一张银票来。“亏这张藏的严,才没给公孙策搜去,那家伙前八辈子全是穷死的。我鞋垫儿下边藏的都让他给找着了。”
“你尚未定罪,他凭什么没收你的钱?”
“说是给我治病不能用公家的钱。哼,他拿去的银票,都够我一年天天吃燕窝的了。可你瞧他给我吃的是什么!”
赋雪却没心思听他发牢骚,突然问道:“我和他,怎么成的亲?”
“成什么亲!你与他从没行过大礼。当日,他见你忘了武功,对他已全无用处,便背义逃婚。可怜你一片痴心,千里跋涉,追他去了陷空岛,他见躲不过去,便欺负你天真,拉着你在月下胡乱磕了几个头就算拜了天地。后来你成了我们斜月谷的谷主,又有你奶奶替你撑腰,他大约觉得惹你不起,这才认了。”
“怎会如此。”赋雪满目疑惑,“他幼时不是这样,夏伯伯的为人也不会叫他这样待我。便是他们如此,我也不会依啊,怎就草率的定了终身呢,你莫要骗我。”
“他逃婚的事,江湖上尽人皆知,我骗你做什么?傻丫头,情之为物,最是叫人神迷。你忘了过去之情,我跟你一时也解释不清,你那时为他所惑,入了情魔,八匹马也拉不回啊。你现在想想,他白氏一门被梅菲所灭,原是因为你娘破了他父亲的机关,是受你母女所累,他兄弟两个有仇必报,不杀你已经是网开一面,怎么会真心待你呢。天可怜见,总算叫你把那孽情全忘了。”
“……”当日之事,玉堂因魂不守舍,一直没细和她说,别人只道玉堂会说,也不肯多事,过去种种,在赋雪这里,前后竟只有花冲一个版本。像这样的说辞,饶是她禀性和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恨意。“那我腹中孩儿,究竟是谁的?”
“呃,孩子应该……”花冲咽了口吐沫,“是石头的。”
赋雪暴睁了双眼,“他居然……”
花冲抢道:“你别误会!石头可是个好人,和你住在小南村三个月,饶是孤男寡女,也从未有过越矩的事。这事怨不得石头,他当时是吃了迷药魂。不过你与他可是成过亲的啊。至少,你们有父母之命,穿过喜服,入过洞房。”
“吃了什么迷魂药,谁给他吃的药?”
“呃,爹爹下的药,我可是一心为你的将来打算啊。不想白玉堂仗着你对他的深情,加上他的势力家业,最终逼石头退了步。”
“他不是不想要我么?干么又抢我?”
“他是不想要你,可后来他发现你内力精湛,又能练莲心指,又知道咱们家在谷中的地位,还是想你帮他报仇啊。如果你跟了石头,自然不会再跟着他了。”
赋雪点点头,“我不想听他的事,和我说说石头好么?”
花冲双目放电,忙不叠应道:“好,好!”
. ****我是石头亲妈的分割线****
灶间,石磨旁。听呆妹笑嘻嘻讲完早上的事之后,石头的一双美目立时变得血红,将手里的豆勺重重的摔在地上,胸脯急剧起伏,立时便要去寻那白玉堂,走到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回眸看看呆妹痴痴的样子,突然意识到,呆妹不跟他又能怎样,若是阻挡,雪固然没了委屈,呆妹不是更可怜。这么一想,步子再也迈不出去,想着雪,心中不由一酸,眼里迸出泪来,颓然蹲在地上抱住了头,蹲了良久,起身回到灶边,将锅盖打开,里面是为赋雪炖的鸡汤,舀了半匙尝了尝,又撒了几粒盐下去,仔细再尝尝,终于满意了那味道,这才拿汤盅去盛。忽然想到,自己能为雪做的便只有这些,即便是这些,于她又有多大益处呢。若是换成白玉堂去做,她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可他偏偏要这样待她。心中一时好不凄苦,泪复涌出,扑嗒嗒落进汤内,他忙放下勺碗去擦,却见一块洁白的帕子伸到了面前。
赋雪的突然出现,本让他不知所措,可当看到她微显红肿的眼睛时,美目中的尴尬立时被关爱与疼惜替代。那神色,她从未在白玉堂的眼睛里见过。
赋雪端起他煮的汤,尝了一口,那是她熟悉的,满是怜爱的味道,真好喝。
包里,装着她打算还石头的钱,她既不能与他相守,他的恩情,她又怎能消受。可是一碗汤水下肚后,她再也不想拿出来。钱可以还,这份浓情,也是还的了的么?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对白玉堂的付出化为泡影,是我命苦,但你的恩情,我绝不会让它落空!即使不能相守又如何,还可相望相助。我的情义今后再也不会轻与他人。白玉堂,纵使你霸着我丈夫的头衔,也休想再得我一丝眷顾。赋雪上下打量了一下石头身材,含笑离去。
这一夜,赋雪房里的灯亮了一宿。天明,院门照旧被敲响了,一宿没睡的她立时出现在门前,送汤来的石头,还没来得及离开。赋雪神色疲惫,却满眼都是笑意。石头被她感染,紧锁的眉立时展开。赋雪把汤接过来,一饮而尽,快乐的擦擦嘴角。石头忙“问”,喜欢么?
喜欢,味道真好。她“答”着,递给他一个小包袱,示意他打开。石头狐疑的打开看,里面却是一件新衣,致密的针脚,合体的裁剪,俨然量身订做一般。
你给我买的?他欢喜的“问”她。
不是买的,是我做的。她“答”着,多少有些失落。
石头难以置信的看她,你什么时候学了这么好的针线?
我原本就会,只是以前脑子坏了,记不得怎么做。你喜欢么?
我好喜欢!他摸着那精致的领边,爱不择手。
那欢喜的样子让她好满足,原来有回报的付出可以让人如此愉快,即使那回报只是一张笑脸。平生第一次,她因另一个人的开怀而开怀。
他再次看她,却又发现了她的疲惫。夜里赶做的么?他忧虑的问她。
你没得穿嘛。看着他眼里升出的疼惜,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而他,却只是把对她的心疼转成了对自己的埋怨。看着他那含着自卑的自责,她突然好想哭。
当年齐爹爹也曾这样责备自己,怪他让妻女过清苦的日子,深爱妻子的丈夫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就这一件赶着做,以后都不这样了。本来疲劳的,喝了鸡汤,身上立时有了力气。她含笑宽慰着他。她本是个心思灵敏的姑娘,她要让他知道,他对自己的爱护,绝对让她受益匪浅。
果然,他听了之后,心宽了很多,只要她一笑,他就会开心,这几乎是打不破的定律。
疲惫归来的白玉堂却没有被二人的畅快感染,他守了呆妹一夜,却再没见到那个人。看到两个人在一起“说笑”,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便回了房。
石头一看见他,就满脸怒意,只是因着赋雪,才强压下怒火没跟进去生事。心中还有不甘,待要寻他评理,却见包兴匆匆的跑了进去。“五爷,扫听清楚了,庞吉根本不可能把盟书呈送御览,盟书他刚一到手就被盗了!”
“这老狗!”白玉堂大骂一声,心思忽一转,庞吉怎会知道我和哥哥去了哪里,怎么会守在河上专等我们到来。这些天,因为哥哥的伤势和娘子的离去,他竟没有心思想这些。庞吉恨赵爵更甚于恨我,不会与他勾结,那么盟书被盗就不会是假的,如此说来……“庞吉怕不是被人利用,当了枪使吧。”
包兴一挑眉,“五爷是说……他是被人设计进局的,利用他来消灭赵爵谋反的罪证?”
“不错。”公孙策跟了进来。“不管用什么渠道,庞吉被人告之白玉堂和赵爵一同返京,他便以权谋私,堵劫了玉堂,果然看见了所谓的赵爵。这使他得以放手行凶,因为于公于私,他都有理。可是他前脚炸了船,赵爵后脚就上表说,他被白五爷劫持离京,幸而逃脱,因怕京中有贼人余党,不敢回京。可见,他早知庞吉拿不回盟书了。”
包兴:“是谁盗的盟书?”
公孙:“庞吉身边,自有赵爵安扎的眼线,不然,他怎么诳庞吉入彀呢。至少告诉他玉堂行踪的人,就有盗书的可能。”
“我们忙了半天,又转回原点了。”玉堂愤愤。
公孙摇摇头,“不是原点。当日假赵爵失踪,我们报说的是出逃,而今因为赵爵的表奏,开封府便有监守自盗之嫌。这案子,皇上已经不让我们查了。这个赵爵可真难对付,一方面利用了庞吉的私心与权势,一方面又利用了令兄的长相,不但让自己稳坐钓鱼台,还叫开封府无法再插手此事。诶?玉堂,你这是去哪儿?”
“庞府,我去慰问一下那老匹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