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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洞房有茅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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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杆,张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衙内,怎么那么倒霉,正遇上赵虎在屋里脱靴子,同屋这么久,还是被那恶臭袭的呼吸一滞,少不得皱起眉头道:“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
“换双鞋,这新靴夹的脚疼,还是旧鞋贴心。你那边怎么样?”
张龙:“一无所获,怕是已经出城了。城防上怎么说?”
赵虎摇头:“那些废物,光看见有人拎着人出城,长什么模样一个也看不清。谁知是不是花冲。”
“能看见人影就不错了。叫你看也未必看得清长相。”
“还长相呢,衣裳的颜色都没看出来。展大哥抓的那个人是来接应的,根本没见着钟洪,也问不出什么。”
“所以那黑衣人才放弃杀他吧。”说完轻叹了一口气,“齐丫头落到花冲手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这心里……”
赵虎也叹气,“那丫头还真是仗义,只是坑苦了白老五。诶?我鞋垫呢。”
“问你自己啊,那么臭的东西谁会碰。”
“没人碰怎么没了,我又没往外抽过。”
“许是有人做好事吧。要是连你那臭靴子也扔了,那才普天同庆呢。”
赵虎横目:“你什么意思?”
张龙斜眼看来,“你那靴子臭的人神共愤,你不知道?”
赵虎:“拉倒吧,真这么臭还有人拿?”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拿去给自己用,没准是送给仇家泄愤呢。我就不止一次想过把你的鞋垫塞到马汉枕头底下,让他再欠钱不还!”忽然扑哧一笑,“也不知谁这么有福气消受你的鞋垫。”
城外三元客栈,阳光明晃晃的照在客房的窗纸上,映的屋内很是光亮。齐赋雪睁眼伸了个懒腰,忽然扑楞一下坐起身,急急往身上看去,衣裳还完整的穿着,暗松一口气,看花冲,那位此时已化身为一个一脸憨厚的脚夫,这位易容的水平真不是盖的。“我说,你打算怎么打扮我呢?”
花冲边绑头帻边道:“你不用打扮。”说着把脚边一只麻袋往这边一踢,“你是我带的货物。”
“你……你要一路拎着我去找云裳?我不干!”
“你想干,我还不肯花那力气呢。双人客旅外边盘查的紧,你先将就两天,出了京畿地方就还你自在。”
赋雪撇嘴,“跟着你走还能有自在?你以为你是我五哥呢。以前跟着五哥走,穿的是绫罗,吃的是美味,住的都是大店口(当然,有时是冤人家老实人的,汗)。跟你,真面目都不敢露。住的差不说,吃饭都是进二荤铺,想吃鱼都没有,穿得是标准村姑服,好马都不敢骑。你怎么说也是个高手吧,混成这样你还好意思走江湖?”
听她奚落完,花冲淡淡道:“救醒石头就心甘情愿跟我走,这可是你说的。”
“没错啊,走的时候我的确是心甘情愿啊,我可没说心甘情愿一辈子。再说我五哥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思带你出远门找人。”
花冲听她说完冷冷的看过来,忽然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又想提条件了?适可而止吧小娘子,花大爷的脾气没那么好。”
赋雪被他看的心里发毛,却还是不甘心,仗着胆子道:“不是,我不是要提条件,我是跟你商量。你送我去跟你娘求情,她放了五哥,我心里也就踏实了,那样走的还快些,像我现在,满腹心事的,哪肯离京远了,万一不小心骗你在京城附近转,那不是耽误你的事嘛。”
花冲哧的一笑,“不小心骗我,还万一,你这丫头长本事了,威胁的话能说这么动听。不过,想威胁花大爷你还嫩点。给你半个月,找不着云裳,我一天拔你一根指甲。拔光了要是还找不到,就画花你的脸,叫你五哥看见你都认不出。”
赋雪打了个寒战,一时胆窃起来,只一瞬,对五哥的忧心又占了上风,深吸一口气道:“拔指甲的时候,能不能换成脚趾上的啊。”声音轻轻的,语气却甚是沉稳,显见心意已定,这叫花冲颇觉意外,凤目微眇,“你真不怕?”
赋雪抿了抿嘴,微微颔首。那柔弱中透出的坚强,叫花冲看的有些出神,良久,忽然冷哼一声,“没尝过那滋味你就以为自己受的了?哼,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看你还怎么嘴硬!”忽然提起她的手来,赋雪吓的闭紧双眼,食指上猛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赋雪疼的嗷的一声大叫,泪水立刻奔涌而出,却还是不肯改口。
对面,花冲擦了把汗,“大姐,我不过拿针扎了你一下,至于叫那么大声嘛。”
“诶?”不是拔指甲啊。齐姑娘睁眼细瞧,不由讪讪一笑,“我打小最怕扎针,嘿。”
花冲一脸鄙视,“就你这样的还扛刑?”说完突然一皱眉,出指点了赋雪的哑穴,拎起来就跳出了窗口。几个纵跃,隐在一所民居里。相临的街上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及近,王朝爽利的声音传来,“好像就是从这边传出来的。”
“我听着也是。”回答的声音温吞圆润,正是马汉。“那么响,声音也对,十之八九是那丫头。”
王朝:“去三元店看看。”
“要不要发信炮知会玉堂他们?”
“不忙,看了再说。”脚步声渐远,该是进了三元客栈。
民居中,赋雪满心欢喜,听马汉的话,五哥正在找我,那就肯定脱身了。旁边花冲则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小子能从我娘手里走脱?邪了。不管怎么说,行藏已露,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兜头把赋雪装进麻袋,拎起来便是一阵急驰。
知道五哥无羔,赋雪心头大石落地,绻在麻袋里左摇右晃,看不见外边,又暖和,左右无事,干脆打起小呼噜解闷。悠悠梦中,自己坐在一颤一颤的花轿里,身上穿着火红的嫁衣,轿外锣鼓喧天,咕噜咕噜的响着。咦?为啥锣鼓是咕噜咕噜的响?耳畔响起马蹄声,是五哥骑马走在轿外,可惜自己蒙着盖头看不见,不知他穿红衣是什么样子。咳,急什么,洞房里总看得到。突然感觉颠簸起来,依稀是跟五哥骑着银子急驰,好像要赶回陷空岛才能洞房,这是哪个混蛋出的主意,缺大德了。五哥那个急呀,急到上房揭瓦的份,不停的催马快行,真让人心疼。赋雪被他整个抱在怀里,心中好不快意,其实只是这么抱着也不坏呀。终于不颠了,哈,到了到了,心里好紧张。头上一凉,盖头去了,五哥穿着小衣立在面前,动作还挺快嘛。身上一紧,又是一软,被五哥抱到床前平放了,他笑嘻嘻的看过来,哎呀羞死人了,干嘛光是傻看呀。看了半天,总算捧起了一只脚,要脱了要脱了,你们不许看。咦?我为啥这么说,有人在看吗?(作者:有,相当有!)
靴子慢慢被脱下,刚然离脚,就听扑通一声,五哥掉茅坑里了。不是吧,洞房里有茅坑?应该有吧,不然怎么这么臭呢。不行,我得赶紧捞他出来,他又不会水,回头淹死在茅坑里怎生是好。扑楞坐起身,揉揉眼,却见花冲坐在地板上,身子还不停的打晃。呀,原来是一场梦。“你坐那儿干嘛呢?”
花冲怒不可遏、恸不欲生,“你你你,你的脚怎么变这么臭!”
赋雪一脸淡定,“很臭么?不能吧。上月十五才洗过的。”捧起脚放到脸前,“不怎么臭啊。”
花冲怒目:“一个月没洗脚会不臭?你那是什么鼻子!”
赋雪:“天这么冷,洗脚打水多麻烦。再说我这鼻子闻香不闻臭。可惜跟着你没香的可闻。”一边穿靴一边又道:“我饿了。就算没山珍海味,馒头你总得给我几个吧。”
待她把鞋穿上,花冲才慢慢放开捂鼻的手,还是不停的皱眉摇头,“你这种女人白玉堂也会要!”
赋雪嗤鼻,“不但要,还当成宝贝养呢。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呢。”话音刚落就觉眼前一花,一物笔直飞来,赋雪伸手接住,却是一套锦服。花冲悻悻道:“不过是吃好穿好,好了不起么?打量花大爷办不到?快些换上,跟我下馆子去。”
“呵,太阳打北边出来了,花某人也敢招摇了?”
“说了一出京畿地方就还你自在,当我说的是空话么!”
赋雪一呆,我不过睡了一觉,怎么就能出了开封府辖区呢。花冲见她疑惑,淡淡道:“不用怀疑,现在已在开封辖外,你睡了两天一夜了。”
赋雪瞠目,“怎么可能!”
“哼,花大爷怕你醒着在麻袋里难受,才叫你舒舒坦坦的睡着赶路。我这么疼你,你怎么谢我?”
老天,两天一夜,这得跑出多远去!五哥怎么找我啊。“这是哪儿?”
“你需要知道么?”
“当然,我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你只消告诉我地方,我自会带你去。先换衣裳吃饭吧。”
赋雪确实也饿了,管他是哪儿呢,早晚还得往齐州赶,还是吃饭要紧。“你出去,我要更衣。”
花冲:“偏不出去!不想吃东西你就别换。”
赋雪点点头,“你不出去是吧?好。”抱起脚就要脱靴,下一秒,花冲噌的一下就蹿出了门,逃的比兔子都快。赋雪暗笑,虎子哥这鞋垫,啧啧,防狼都行。麻利的换好衣裳,走出房门,不见花冲,却见门口立着一个翩翩佳公子,一脸冷漠的看着她,“走吧臭脚丫。”声音极富磁性,那个好听啊。赋雪不由暗赞,这丫真是神了。打量了一下环境,似是一家简陋的客栈,店里小二看见他二人,不由愣住,显然没记得有衣着这么光鲜的人进来过。还没反应过来,二人已出了店口。这是一个小镇,这店却不在主街上,拐了几个弯才到得正街,赋雪找了家门脸最气派的店,一头就扎了进去,哼,这可是你要招待我,却之不恭啊。
店里小二一见二人打扮,忙过来殷勤伺候。赋雪道:“可有上房?”小二道:“有有有。”一路让至上房,“相公娘子请看,很好的正房三间,裱糊的又干净又豁亮。”赋雪知道花冲不肯容她一人单住,也不费话,大大方方进屋坐了,牛哄哄道:“凑和着住这间吧。你们这里有什么饭食?”小二道:“上等饮食八两,中等饭六两,下等饭……”刚说至此,赋雪拦道:“谁吃下等饭呢,就是上等饭罢。我且问你,这上等饭是什么肴馔?”小二道:“两海碗,两镟子,六大碗,四中碗,还有八个碟儿。都是鸡鸭鱼肉翅子海参等类。”赋雪:“要得。有活鲤么?”小二道:“要活鲤鱼,是大的,一两二钱银子一尾。”赋雪白眼一翻,“既要吃,不怕花钱。我告诉你,鲤鱼不过一斤的叫做‘拐子’,过了一斤的才是鲤鱼。不独要活的,还要尾巴象那胭脂瓣儿相似,那才是新鲜的呢。你拿来我看。”又问:“酒是什么酒?”小二道:“不过随便常行酒。”赋雪道:“不要那个,我要喝陈年女贞陈绍。”花冲闻言一挑眉,这丫头胆子大起来了嘛,酒也敢喝。却见赋雪摆谱摆的有模有样,跷着二郞腿摇头晃脑道:“我告诉你说,我要那金红颜色浓浓香,倒了碗内要挂碗,犹如琥珀一般,那才是好的呢。”小二道:“有十年前的女贞陈绍,就是不零卖,那是四两银子一坛。”赋雪叱道:“你好贫哪!什么四两五两,不拘多少,你搭一坛来,当面开开我尝就是了。”小二道:“搭一坛来当面品尝,不好不要钱,如何?”赋雪:“那是自然。哦,先给壶雨前龙井,姑奶奶渴了。”那小二欢喜非常,忙应了去。少时备好茶,又去端了一个腰子形儿的木盆来,里面欢蹦乱跳、足一斤多重的鲤鱼,说道:“姑娘请看,这尾鲤鱼何如?”赋雪:“鱼却是鲤鱼。你务必用这半盆水叫那鱼躺着,一来显大,二来水浅它必扑腾,看着活跳跳的,卖这个手法儿。你不要拿着走,就在此处开了膛,省得抵换。”店小二只得当面收拾。赋雪又道:“你们加什么作料?”小二道:“无非是香菌口蘑,加些紫菜。”赋雪:“我是要‘尖上尖’的。”小二却不明白。赋雪:“怎么,你不晓得‘尖上尖’?就是那青笋尖儿上头的尖儿,总要嫩切成条儿,吃起来那么咯吱咯吱的才好。”店小二答应。不多时又搭了一坛酒来,当面锥透,舀一杯递与丫头,这位尝了尝,好赖压根尝不出来,却耷拉着眼皮臭屁道:“也还罢了。”又舀了一杯递与花冲,“别客气哈。”花冲似笑非笑的饮了。
二人这边慢饮,那边小二便开始上菜,等菜一样一样端上来,咱们齐姑娘那范儿可端不住了,甩开腮帮子这通猛塞。倒是花冲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专等吃活鱼。等大盘盛了鱼来,赋雪已经吃到了嗓子眼儿,只能干看着人家花冲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鱼消饮。算了,反正鱼不是我最爱。摸摸肚皮,这饭吃的,既不心疼又没有负罪感,爽!看花冲小酒喝的滋润,便伸手去抄酒坛,不想提起来便惊出一身冷汗,那坛好轻,竟是快见底儿了。亲娘,别是都给花冲喝了吧。偷眼看他,正对上花冲的满眼桃花,那眼神也太骚了吧。作死啊齐赋雪,点什么不好,好死不死的学人家点酒喝,还一点就是一坛!臭白玉堂,都是给你害的。(小白:是你自己没脑子好吧!)
看花冲目中春意渐盛,赋雪噌的一下站起来,“哎呀吃得好饱,坐都坐不住了,我出去逛逛消消食哈。”脸上挂笑,步子却迈的生硬,绕过花冲,踅到门前,刚要撒腿跑,却被他一把揽入怀中,迷醉的声音带着酒气吹过来,“你跑不掉的小娘子。”说完便将赋雪抱起,晃晃荡荡的往床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