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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世—化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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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初春的寒风,满载着冷梅香气,在这广阔万里的梅林中肆意飘荡。花瓣作雨,红艳飘零,迷了人的双眼,终是零落成泥,碾作香尘;
阵阵傲骨冷香,片片无垠梅林,皆只为一人所栽,眼下它们开的甚是寂寞,却也是月月年年,只有香如故。
此片万里红梅林,名曰香如故。
在这片梅林深处,一人身穿白衣,单手倚躺在一棵矮梅上。这白衣男子仿佛是浅浅睡去了,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伴着清冷的梅香,吹拂着他的衣衫;忽的,只见他顺着风吹落的方向,整个人翻离了粗粗的梅花枝头,向下坠去。
眼看着就要跌落“香尘”中,白衣男子终于醒了过来;
他凭借着灵巧的身法,单手向下一挥,一阵凌厉的风直吹地面,将散落的花瓣再次吹漫天,而那白衣男子,已然直立在空中,悠然坠下。
白衣男子拂了拂衣袖,将凌乱的头发置于身后,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圆肚酒壶,仰头将壶中所剩佳酿一饮而尽,满面忧容。
他本是天界武神殿的主神炽焰神君,纵身寂焚井,虽并未身死灵灭,却也未投胎转世,竟直接从天界坠入凡尘。
待他苏醒之时,孤身一人躺在了断壁残垣的戈壁,一身神装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褴褛的粗布麻衣,在他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是天煞星君的法器:玉符牌。
它逢凶化吉的力量令他逃过身陨的命运,而天煞却不知所踪。
炽焰浑身的骨头就像断成了千万碎片,微微动弹,便引得全身刺痛。他咬着牙从地面撑地而起盘腿而坐,本是想运转内丹调取灵力疗伤,片刻后,他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铁青。
他的内丹,本应是泛着凛冽的金光,夹带着肃杀之气;而如今却耀着妖冶的红光,浓重的妖气从中渗出!
这不是炽焰的内丹!在他体内运转的,是簇盟的内丹!
如此高傲的他,这一世,竟然化作了妖物。
岂非可悲、可笑。
炽焰细想下,猜测也许是寂焚井中的灭灵之力将他的内丹化去并将源净妖力封印。而残存在体内的妖丹竟然浑然天成般的融入他的体内。
前世他叫炽焰,如今他落入凡尘化为妖,再也配不上炽焰这个名字了。
左思右想,不如就沿用曾经还是凡人时的名字——江向月罢了。
江向月运转内丹修复碎骨的时候,惊奇的发现,他的修为随着原先的内丹早已归零,但调转簇盟内丹的时候,被封印的源净妖力竟然缓缓流入丹中,继而转化成为了自己的妖力。
看起来,他可以通过修炼将上古妖神留下的源净妖力净化掉;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命运使然吧!注定了他要经历此难,化解三界浩劫!
他心中一震:既然如此,天煞星君现在……是否和自己一般,坠入凡间化作凡人?亦或是已经投胎转世?还是……早已在井中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毕竟,他耗尽了凶煞之气,法器也给了自己……
时间如白驹过隙般,转眼已过去了二十八年。
这二十八年,没有一天他不是在思念天煞的日子里度过的。
这二十八年,他走遍天南地北,访便天下凶煞之地,只为在芸芸众生中,找到那个为了救他不顾一切后果的傻瓜。
江向月始终坚信,天煞他还活着!尽管这二十八年间,犹如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眼下刚从一处凶煞之地回来,自然又是空欢喜一场。
心情烦闷极了,便在香如故饮到微醺,没想到竟然躺在粗梅枝上睡着了!
正值一阵寒风袭过,江向月从梅树上飘然落下,抖了抖衣袖,随后步伐沉稳的向着梅林更深处走去。
穿过一片梅林,眼前豁然开朗。
靛青色的湖泊旁,是一排排绿柳,遍地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尽头,有一个诺大的山洞。
“哥,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柳儿姐她又欺负我!”一个娇小的女子,正娇嗔的冲着那江向月撒娇。
她身着一身浅绿色霓裳,头上扎着高马尾,伶俐飒爽,却又不失俏皮可爱。身后还拉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同样也是娇小的个头,满脸笑盈盈的。
江向月曲指弹了弹安星雪的额头,宠溺的笑着,缓缓道来:“星雪,休要胡闹,柳儿欺你做甚?你不欺负她就不错了。”
安星雪是江向月于六年前随手救下的一颗小竹精。
她聪慧过人,性子却是调皮捣蛋极了,好在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家伙。
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当即就抱上了大腿,赖上江向月不走了。面对着眼前冷漠的“大冰块”,安星雪一顿死皮赖脸的撒泼耍赖,又是卖惨博同情的。
这股子调皮劲,让江向月想起了自己飞升前的妹妹。
她是江向月的掌上明珠,宠爱至极!而她的性格,和安星雪如出一辙,同样的古灵精怪。
当时坊间的百姓们都说,江将军之所以性情如此冷僻,全因他心中的温柔都给了他的妹妹。
只可惜,当年他征战沙场,惹得诸多外敌眼红愤怼,竟然潜入了他的将军府邸试图行刺。
谁知阴差阳错的,错杀了他的亲妹妹。
那一夜,江向月血洗了将军府,只是,用的是那群行刺刺客们的鲜血!
正因安星雪和江向月的妹妹有着诸多相似之处,终于,他默默接受多了一个“跟屁虫”的事实,待她也如自己的亲生妹妹,全当是在弥补当年的遗憾!
“你...哼!江向月,胳膊肘成天奔外拐,我可是你妹妹唉!”说着,安星雪的拳头已经举到了江向月的下巴,奈何这可恨的身高差,让她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
“哎,好吧。好歹这声哥不能让你白叫,”说罢,江向月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之态,对着柳儿正言道:
“柳儿,你以下犯上,可认?”
柳儿非但不惊恐,反而笑着承认了罪责,甚至请求谷主江向月重罚。
他不紧不慢的吐出几个字,却令安星雪花容失色:
“以下犯上此乃重罪,鉴于初犯,便罚你五十道雪刃鞭。安星雪,立即行刑!”
安星雪一脸窘迫,眼神在江向月和柳儿之间飘来飘去。她手中握着雪刃鞭气的发抖。偏偏在这时,江向月又在她耳边补了一刀:
“对了,如此重罪,得见血才行。”
柳儿急忙掩面,笑的更是厉害了,而江向月更是仰天大笑,那本是俊朗的脸上,更是多了分洒脱豪放。
只是那安星雪,可是一阵青又一阵紫的颜色爬上了她气鼓鼓的脸上:
“你……你们……就知道我舍不得打柳儿,反过来将我一军!柳儿你还和他同流合污!”
江向月给了安星雪的脑袋一记爆栗,道:
“整天调皮捣蛋的,把这股子劲头用在修练上,你资质本就不差,早精进不少了。”
三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向断魂谷的正厅。
断魂谷,是安星雪嚷嚷着建立的。
她自小孤苦伶仃,受尽欺辱。也正因如此,安星雪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建立一个庇护所,收留那些和她一样的孤立无援的纯善妖精。
她既然说了,江向月便为她做到了!
三人刚踏入主厅,他们原是莞尔嬉笑的表情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肃穆。
江向月一改豪放之相,转而眉头紧蹙,目光也冷冽起来。
他向前踏出一步,白袖自上而下一挥,随着一道霸道的妖气挥洒而出,雪白色的衣衫染上了一抹黑色;慢慢的,黑色吞噬了所有的白,伫立在断魂谷正中央的万妖之王江向月,已然是一身肃穆黑色,震慑非常。
主厅的尽头处摆放着一座浑然天成的黑曜石宝座,江向月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走去,步履轻慢却不失从容大方。
他几步便登向此处,转身坐下,双眼横扫,一道寒光直逼下面一群妖众,等着他们开口。
大堂中的氛围异常,他定是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作为断魂谷的谷主,妖众们口中的万妖之王,首要的,就是要在这纷乱动荡的时刻,先稳住众妖。
谷中一众都紧皱眉头,或是垂头丧气,或是两三之间小声交头接耳,气氛甚是低落。
众人见到江向月,齐刷刷的跪下,其中一人高喊道:“请谷主为我们做主!”
“所为何事?速速简短道来!”
“禀谷主,前日差去办事的红梧、绿桐路上遇伏,绿桐和小豆子被抓走了,红梧身负重伤,浑身是血的爬回谷中,现已昏死过去了……”抬头答话的是一位白须及地的老者,他本是一颗梧桐树,修炼千年得以幻化人形。
眼下,这梧桐长老本是慈眉善目的脸庞,已经拧作一团,满是愤恨和心痛。
江向月顿了顿,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打在了他的胸口。算下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断魂谷在短短两个月,已经有五批,约八九只妖离奇失踪了。
这断魂谷虽为万妖聚集地,却都是些心地善良、绝无害人之心、潜心修炼的小妖们。
就是因为谷中一众皆善,眼下的遭遇,才会让江向月痛心疾首。
“他们在何处遭遇伏击?小豆子为什么也在?”江向月的目光冷冷的扫过众人,这小豆子才刚刚幻化人形,虽调皮些,却也是一个暖人心窝的小人儿。
“是这小家伙贪玩,跟着跑出去了......哎,现在福祸难料。他们此次途径露微派仙山的山脚下,就是在那,遇了埋伏。而那伏击之人,似乎是......”梧桐长老一边摇头一边捋了捋自己的长白须发,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似乎是?既然猜想到了,便直接说出来便罢!”
“似乎是那叛逃的吸血姬红腰娘下的毒手。”
“这只畜生!当初放她一码,留下她一条贱命,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敢动我的人!终归是活的腻歪了!”江向月气的脸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让人脊背发凉。
他不自觉的抬起一只手,托住下巴,眼珠转了转,定在了脚边的一块碎石上。他派人去调查了附近几个妖族盘踞的据点,除了他断魂谷以外,其他几个妖族盘踞地可谓是“安居乐业”“烧杀掳掠”的不亦乐乎。
这着实怪的很!
为何只有他管辖的断魂谷,屡次出事?
不可一忍再忍了!
他不能看着他谷中无辜的人一个个活在惶恐中。
这断魂谷之所以能如同世外桃源般让大家无忧无虑的生活,主要还是归功于江向月在外“冷酷霸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斩草除根,不留情面”的形象。
江向月不禁自叹:自己早已见多了这世上的尔虞我诈和惺惺作态。这糊上一层又一层伪善的面孔难道见得还少吗?
宁展他人恶鬼面,不露半点菩萨心。
他比谁都明白,绝不可漏出半分弱点让别人加以利用。
对于任何人,他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场下鸦雀无声。
直到江向月轻摇了摇头,眼神稍显游离:“也罢,大家大可不必如同那惊弓之鸟般战战兢兢,明日我便亲自出谷查探一番!梧桐长老,你暂代我之位,代为管理我族众人!”
“老朽必定竭尽所能,静盼谷主佳音。”
私下无声,也无人敢动。
黑曜石座椅背后有一暗门,暗门内便是江向月休息的地方了。他起身走向暗门,留给众人雅人深致的背景,余众也皆散去。
“星雪,明日随我出谷,之前答应过的,带你去游历。”简短一句话,随着密音术,悠扬亦精准的游入安星雪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