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冰水零度 ...

  •   四月的蒙特利尔其实还很冷,薛盈盈在后排缩成一团,靠着窗户看城里商业区路边一排的红砖小楼。他们刚把王威送上飞机。本来王指导跟着他们过来是要在这待上一个月——看看他们的训练,陪他们度过最初的适应期。但是很明显的,新教练并不喜欢这样,王威也很快察觉到了。所以一帮他们安顿下来,他就回国了。

      “等你们编舞差不多了我再过来。”他临走时说。

      薛盈盈看着车里的另外三个人,徐荷在很兴奋地跟谭或笑讲城里中国人常去的地方,安德鲁在专心开车,时不时搭一句话。每个人好像都有一种鸟儿出笼的快乐,虽然自己还没上大学,但是这种生活状态应该就和留学生差不多了。

      意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冰舞最后被分到两个名额——他们四个都被送过来了,男单女单则是去了俄罗斯R老师那里。反倒是双人,并没有出国外训的选手。不过也很容易想通,双人滑是队内传统优势项目,教练们都很有自信,种子选手孟庄二人的实力又已经是世界一流了,保持现在训练状态也是理所应当。

      和简婴告别的时候,两个人表面上都很酷。

      “赶紧去莫斯科吧,天天见,都恶心了。我跟你说多亏外训给咱俩分开了,不然早晚也得有七年之痒。”歪歪说。

      简婴听了就掐她的脸。因为知道相见有时,更何况都是奔着梦想而去,得偿所愿,所以分别也是笑着的,就算眼角有泪也好似无关紧要。

      R老师特意来北京接男单和女单的队员,看见薛盈盈和谭或笑,他笑着说:“去吧,出去以后你们就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了。”

      他们开始过着和在国家队时不一样的训练方式和作息。不像在国家队集训时大家每周只休息一个下午,在蒙村他们有周末——因为周末教练是不会上班的,这里的训练和课程都是付费而得,倒也因此多了另一种紧迫感和珍惜感。

      新教练L夫妇已经五十多了,妻子Diana主要负责平时教学,丈夫Lawrence则主要负责对学员的训练数据进行分析。像普通西方人一样,他们老的很快,外表就能看出来年龄,但却都很有活力。薛盈盈和徐荷私下讨论如果只是比体能,她们俩都未必会赢过Diana。

      Diana非常重视艺术感,在上舞蹈课或者冰上练习时,随时随地会让他们用动作展现四季变化,花的绽放,月光流淌,或者任何她想到的东西,不论是抽象还是实物。她还让他们在跳舞的时候对镜练习表情。“所有的舞蹈都不仅仅是用动作去构成的。”她说。

      “现在要让观者悲伤的话,你要怎么做表情?”她有时还会突击这种问题,让他们当场表演。薛盈盈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些练习让她有一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反倒是谭或笑不太适应。

      “有点浪费时间。”他说。

      “你这个实用主义者。”薛盈盈会笑他。

      “俄罗斯有句谚语,叫重新发明自行车是愚蠢的。在被前人验证过的成功道路上,你们的任务就是尽可能跑快点。”从后面走过来的Diana抛下这一句又扬长而去。虽然她根本不懂汉语,但薛盈盈认为Diana对每个学员的心理都是明镜一般的。她偷瞅了一眼谭或笑,觉得Diana激起了谭或笑少见的傲气。但这对峙结束的也很快,一个月之后他就不再提这茬了,因为在准备编新节目的时候,肉眼可见他们对舞蹈的理解和表达都提高很多。还是那句话,谭或笑是个实用主义者。

      不过,除了和教练的小插曲,谭或笑和其他人相处的都特别好,他依然是那种招人喜欢的八面玲珑性格,还没薛盈盈好的英语也没阻碍他和各国的运动员打成一片。

      薛盈盈眯起眼看着远处和美国选手还有加拿大选手聊天的徐荷,举手投足都是那么潇洒,安德鲁和谭或笑也站在旁边听着然后哈哈大笑。

      “自信,自信!”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天生就那么自信,但是有的人只为了要做出自信的姿态就已经消耗了全部力气?

      来这里的第二个星期五,结束训练后徐荷去城里玩了,薛盈盈本来是要睡觉,刚洗了澡,谭或笑电话就进来了:“下楼啊,出去溜达溜达。”

      “现在?”

      “对,我就在公寓楼下,给你10分钟,快下楼一起出去玩。”

      歪歪既不好意思说你再等等,我要吹头发还要化妆,又不想要拒绝两个人一起出去的机会。“嗯”了一声就在屋里飞速扑腾。

      10分钟后,冲到楼下的歪歪发现原来等着的不止谭或笑一个人。一起训练的队友几乎都在,大家叽叽喳喳的在打闹,歪歪一看这个场面几乎僵住了,一个加拿大的男选手笑道:“谭,你还要带个未成年小妹妹。”薛盈盈记不清这人叫什么,她配合地笑了一下,但是感觉到自己的笑肌又生锈了。谭或笑揽住她悄悄说:“大家要给我们办一个欢迎party,正好你可以熟悉一下这些人,以后天天要见面的。”薛盈盈觉得社恐要发作,但还是点了点头。

      “徐荷呢?”她看见安德鲁也在其中。

      “她,找朋友去了吧,可能等会儿会来。”

      酒吧人多,谭或笑拉着薛盈盈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薛盈盈看着酒吧里的灯光一闪一闪好像跳动的心脏,人每个都在变形,在呐喊。她实在受不了了,往旁边一看谭或笑和周围人聊的开心似乎也没工夫注意她。她假装上厕所就直接冲出去门口站着,一面心里嘲笑自己演了这一套恐怕只是没有观众的独角戏。

      “喂……你怎么现在给我打电话。”

      “哦,对哦,你那边现在还没到起床的时间,那你睡吧。”

      “哎,没事儿,我都醒了,也快起了。”简婴说话黏黏糊糊的,“你跨了半个地球还给我打电话,肯定是有事儿。”

      “没有,你睡吧。”

      “你现在在干嘛?训练结束了?”

      “嗯,跟谭或笑现在在外面玩儿呢。”

      “咦?”

      歪歪笑了:“你咦什么。”

      “觉得有点奇怪,那你还有功夫给我打电话,咋,不高兴了?”

      “就,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啊。”

      “那你们在干嘛?”

      “没干嘛,就和一起训练的队友在酒吧坐坐。”

      “嗯…”简婴拉长鼻音,“我知道了,所以队友有男有女。”

      “是啊。”

      “那他跟那些女的行为不轨,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狼狈为奸了?”

      歪歪忍不住笑出了声:“喂,狼狈为奸不是这么用的。”

      “这不是为了逗你开心嘛。哎呀,快说,他做了什么?”

      “真没什么,反正他那个人就是很合群受欢迎,跟谁都合得来。不是,你为什么一直问他,不问我呀。”

      简婴揣测她的语气,笑了:“现在就来谈你了呀,我给你分析一下,你看哈,谭或笑单独跟别人出去玩的话,你肯定不高兴。但现在带着你,你好像也不高兴,因为他身边都是人。那你其实就是想只有你们俩一起出去呗。”她认为自己真是一针见血明察秋毫的代言人。

      “如果我告诉你,应该不是这么简单,但我也搞不懂我为什么不开心,你信么?”

      “我信,是因为我觉得你真的没想通。我也不信,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敢认真想。”

      歪歪不言语,她想起出国前王威找他们谈话时说的话。

      简婴说:“算了算了,其他的事儿都可以,但是你俩感情|事我不掺和。除非有一天结婚了要我随份子钱,那时候你再给我打电话。”

      “什么呀!”歪歪挂了电话。

      “一个人蹲在这儿干嘛呢?”

      薛盈盈懒懒抬头,仰视的角度看,面前人的身影更高大了,背着身后酒吧的灯光,显得格外不真实:“安德鲁,有没有人跟你讲你长得很像区海文。”

      “区海文?那是谁?”

      “一个很经典的电影男主角。很帅。”歪歪用夸张的表情双手点赞。

      安德鲁也蹲了下来:“无聊么?这里太吵了,不如我领你去别的地方转转?”

      歪歪冲他挑眉点点头。

      “这里比较安静,吃的也不错。”安德鲁一边说一边用法语点单。

      “你还会法语?”

      “对,我爸爸是法国人,我妈是中国人。”

      “哦。”歪歪有一肚子疑问。“我觉得,你好神奇。完美到不像正常人。”

      “有么?我觉得我滑行也一般啊。”

      “不拘泥于这一点。你看你什么都会,高材生,会好几门语言,然后滑冰对你来说就只像兴趣爱好一样,你也能做这么好。而且无论我们到哪里你都很熟悉。看起来特别赞。”

      安德鲁笑了:“我小时候是住过这里一段时间,就在认识徐荷之前。后来搬去温哥华,跟徐荷小学在同一个班,还是她一开始学滑冰,我才跟着学的,不过我小时候练的是男单,后来才转的冰舞。”

      “哦!我以前也是滑女单的。”

      安德鲁点头笑:“徐荷跟我讲过。”

      “所以你跟徐荷为什么以前不是搭档啊?”

      “徐荷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反正我们上初中之前,她父母离婚了,她跟她妈妈去了美国,我们就分开了。我是那之后才转的冰舞。”

      “这样啊。”歪歪用吸管拨着饮料里的冰块,又莫名想到冰溶于水的这个过程是零度的。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好笑,总是不合时宜。

      “对,但是一直都有联系,等我去美国读大学,就又经常见面了。” 安德鲁向前探身,“歪歪,我有个事情很好奇,为什么在中国的时候大家都叫你歪歪啊?”

      “还不是谭或笑,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给我起的,因为我的名字拼音首字母是Y,他一直坚持这么叫我,快十年了,搞得不管队友还是朋友,大家也都叫顺嘴了。”

      安德鲁笑:“很难想象谭或笑还有这样的一面。”

      “很难么?”

      “我认识的谭或笑,感觉就是很成熟,很会与人打交道的人,但是不会做这种很幼稚的事情。”

      “那时候太小吧。”

      俩人又专心于对付面前的吃食,过了一会儿,安德鲁突然问:“你刚刚为什么不高兴?”

      “我?我没有不高兴,就是因为屋子里太吵了。我出来透透气。”

      安德鲁笑了:“是么,可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跟谭或笑生气了。歪歪,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盈盈突然很烦躁——有完没完了,从甜甜,到简婴,到王指导,再到安德鲁,怎么她的心事就好像是透明的,那么容易被人看穿,就那么多人了然,那么多人想要插手?

      她把整杯饮料一口闷,连冰一起:“对,我看上他了,想要他,行了吧!”

      安德鲁似乎是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后退一下。薛盈盈是一时气急,等她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这几句话真是在胡说八道,安德鲁懂得这些中文的含义么?薛盈盈不知道,她只觉得自己血往脸上涌,热辣辣的。

      “抱歉。我没想到要戳你的痛处,我只是想让你说出来轻松点,一直背负着这样的秘密,是很累的。”

      安德鲁用诚恳又复杂的眼神看着她,薛盈盈很倔地审视回去。

      终于,他们和解了。

      薛盈盈叹了口气。

      “我不说,是因为我自己都不确定,不确定我的喜欢能有多长久,是真的喜欢,还是你们欧美人,对不起,是欧美人爱讲的crush。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对花滑的爱是一辈子的,我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件事,而且这件事是排第一位的,你懂么?”她实在不知道安德鲁的中文水平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她既希望他懂,又希望他什么都听不明白就好了。

      安德鲁似乎是很感同身受的点头:“明白。”

      薛盈盈消气了,她左瞧瞧安德鲁,右瞧瞧安德鲁,直瞧的他心里发毛:"你知道我名字的由来么?”

      “你刚刚不是说是谭或笑给你起名字叫歪歪?”

      “不是,我是说薛盈盈这个名字。我妈特喜欢看金庸,金庸你知道吧?”

      安德鲁点点头。

      “她最喜欢的金庸女主角名字叫任盈盈,所以怀我的时候就说如果是女孩子就叫薛盈盈。”

      “哦。”安德鲁半懂不懂的样子。“哦!就是你们表演滑时候跳的那个节目是吧。徐荷跟我科普,是叫科普吧,科普了一下。”

      薛盈盈忍不住笑了:“那你知道书里这个女主角被别人知道了自己喜欢男主的事情以后会干什么嘛?”

      安德鲁摇摇头,薛盈盈眸子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她会把知情的人都杀掉。”

      安德鲁吓得挑了一下眉,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两个人如果关系想变亲近,最方便的办法就是互换秘密。所以,现在你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那你也要告诉我一个你的秘密了,这才公平。”薛盈盈歪着脑袋笑,“我们要不就做死党,要不你就死在我手里。选一个吧。”

      安德鲁叹了口气:“你等我想一个有分量的。”

      薛盈盈叉了一块牛排,悠然自得地说:“我自己选一个行不行。安德鲁,你喜欢徐荷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冰水零度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