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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循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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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黑暗而又阴冷房间里走出来,周围的人蜂拥而至,他们个个举起手中的手机,屏幕上是录音机,他们纷纷迅速按下中间的红色按键。被黑色的披风以及兜帽遮盖下的面容闪着些许的笑意,然后又迅速收回去。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在我看来他们一模一样,他们的嘴巴一闭一合。
“您好,我是xx台的xx记者。请问您对这次的事件有什么想法吗?或者说,您有什么意见吗?”
“您是怎么看的?”
“您认为这件事情跟您有关吗?”
……我全程无言,他们紧紧围着我生怕我跑了,录音机里录下的只有停顿与停顿之间的杂音。我抬起一直低垂的眼睛。
“无言。”
说完,我就走了,对他们,我无话可说。
“他们说什么骂什么,我不在意。”
我听到的话千篇一律,我所见到的一切都全部的变了样。我不能说话——因为我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他们所能够握在手中的把柄,都会成为日后他们无端的指责我的东西。
此刻我说的每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都将经过一番恶意剪辑以后成为我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没有人会多么关注一场凶杀案以后的受害者,他们大多数在意的首先是凶手,然后才是受害者。
“你说的鬼才信!”
“早知道听你的了……”
人们无心说的话在我脑中不断循环播放,变成一种枯燥乏味而又单调的音乐,以及说话的间隔与间隔之间的噪音。
“所以,你们想在我这里听到什么呢?”
我曾经试图反抗,但我所做的一切只是让我的罪名更加重了些。他们是一股洪水,是人类还无法干预的洪水;我,则是被卷入这股洪水之中的无力的人,只能够使自己活下去,其他的,一概都没有了。
录音机里不断传来像是广播无信号的滋滋声。如果你能够体会到被滋滋声包裹的感觉,你就能够体会什么是绝望了。
“你们每一个人都想从我身上抓到把柄,但是你们都错了,错的一塌糊涂。你们休想从我身上抓到任何把柄。不管怎么样,不管你们说我什么,我什么也不会说,我无坚不摧!”
我疯狂的嘶吼。
没有人管我。
并且只能在心里嘶吼着。
被潮水带走,随波逐流。
那是一种深沉的绝望。
人们都在录音。实际上,被手机围住的中心的我并没有张嘴,因此,他们能录下的只有录音机之间的杂音罢了。
“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呢?既然我说什么都无法让你们满意,何必再执着于让我开口?”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角度;但追根求源,这些想法,这些角度都来自于一个,且是唯一一个的事实。
就好像,小时候一样。
“不是wo……”
“你是不是想说‘我’?你凭什么解释,你这个小偷?说吧,你怎么偷走了我的钱,啊?”
——回忆里,那个黑色的下午,一个“好朋友”指着我的鼻子骂着。没有人来,他拿着录音机。他家的钱被小偷偷走了,估计是看上我家的财富,又或者是地位,所以才试图从我身上兔吧。
但他的突破并没有什么效果。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他所在意的,从来都不是我,而是子玑。
从来都不是我呵。
我已经承受不了一遍遍撕开伤疤的痛,我必须时刻谨慎、小心,人们都在看着我。我随口的一句话,将会成为别人指向我的利刃。
毕竟……
“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都多,听大人的话。”
“我没有隐私了。”
“我不敢说话。”
“我一开口他就能听到。”
它沉默了多年,却也诉说了多年。
每个人,都有一万种看法。
“要不是为了你读书,我怎么会在这里打工受苦?你就是一个拖油瓶,没有任何价值,懂吗?”
“有些人听过很多道理,却还是过不好一生。”
“闭嘴!”
当然,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是“呈堂证供”。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被记录,每一句话都被赋予其他的意义,所有的人都会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先前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我,现在却一个个举着录音器逼着我说。我还能够说什么,只是一句‘无可奉告’罢了。”
“不要企图拿言语淹没我。”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千千万万遍了。你可以再和我说千千万万遍,但请放心,我不会听进去的。”
“反正你不会相信我,不用再重复了,没用的。”
“道理我早就明白了,你不需要重复。”
“这套说辞,我都听腻了。”
“我都懒得再和你说一遍了。”
泪水夺眶而出,只是谁都不会注意到它。
“我不听……”
我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