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传奇》默里城

28、第二十八章.真相

　　苏霂杉并不能给季禹廷带来什么实际性的帮助，他在苏家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到苏云正，倒是张太太在第二天送来的消息。
　　季瑞礼被抓的原因的确如邵景辰所说，现在有人松了口，季家把政府亏的钱都补上，换季瑞礼出来。
　　苏霂杉见季禹廷接了电话就魂不守舍，赶紧迎上去。
　　“张太太怎么说？”
　　“三千万。”
　　“什么三千万？”
　　“把政府亏空的三千万补上，就把爸爸放出来……”
　　苏霂杉听了这个数也吓了一跳，政府在英镑上的损失不到这个数值的一半，现在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硬逼着季家把所有的钱都吐出来。
　　苏霂杉小心翼翼的问：“你有那么多钱嘛？”
　　季禹廷摇摇头，父亲留下的存单褶子加一起也就一千多万，其它东西都卖了也换不回几百万，远远不够三千万。
　　苏霂杉拍了一下季禹廷肩膀，安慰道：“恒渊，你不要担心，等我爸爸回来我就问他家里还有多少钱。两家人一起，总会有办法的！”
　　季禹廷感激的看了一眼苏霂杉：“奚棠，谢谢你！”
　　下午，季禹廷把家里的存单褶子仔细整理了一边，然后去京旗银行找邵景辰。
　　邵景辰刚刚招了几个老板，正在京旗银行楼上打麻将，他听说季禹廷来了，对着听差的大手一挥：“让他等会儿！”
　　季禹廷在楼下等了能有一刻钟也没见邵景辰，心想：“这个狗养的东西也是看人下菜碟儿！现在我爸爸不行了，我来拿钱他也不搭理了！”
　　他急得在待客的小客厅里来回踱步，刚要招呼其它经理替自己清算，邵景辰才大摇大摆的从楼上下来。
　　邵景辰看着季禹廷因为奔波而变得惨白的小脸儿不禁有些心疼，他一手搂住季禹廷的肩膀：“恒渊老弟久等了，我刚刚在谈正事，实在没有抽出来时间接待你！”
　　季禹廷把头扭到一边：“我就是来做一个清算，看看我爸爸究竟把多少钱存在你这里。”
　　邵景辰笑着说：“好，好，恒渊老弟你请坐，我这就叫经理过来！”
　　京旗银行的经理拿着大算盘进了客厅，他把季禹廷的存单褶子汇集在一起，对着算盘一阵打打算算。邵景辰悠闲的坐在一边喝了一口茶水：“恒渊老弟怎么突然来清算财产了？是不是季总长那边有什么消息了？”
　　季禹廷看了看邵景辰：“我问你，我要是把这些存单全部换成现款，需要多长时间？”
　　邵景辰拄着下巴盘算一阵：“半个月吧……”
　　季禹廷瞪大眼睛：“要半个月这么久？”
　　邵景辰摆摆手：“恒渊老弟，几千万的款子你当我说拿就能拿出来呀？怎么也得让我筹措一阵吧！“
　　季禹廷咬牙切齿的说：“一个星期！我给你一个星期时间，下个星期我来拿钱！
　　邵景辰看季禹廷确实急了，便退了一步：“这样，十天怎么样？十天真的不能再少了！”
　　季禹廷咬咬牙点了点头：“那就说好十天……”
　　邵景辰连忙答应。他扭过头，看着一脸丧气的季禹廷，突然觉得季公子这个样子也不是那么讨厌了。他有点迫不及待想看看季禹廷落魄到底是什么样，说不定会因此成就自己。
　　他好像邪祟上身一样凑近了季禹廷，又在他颈边嗅了嗅。季禹廷没有心思和邵景辰动手动脚，他侧身肘击，一拳头正好砸在邵景辰的胸膛上。
　　一股血腥味儿直冲邵景辰的嗓子眼儿，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呼之欲出。邵景辰这小身板儿哪里禁得住季禹廷这么一捶，他揉着胸口缓了好一阵，才畏敌如虎的开了口：“恒渊，你怎么每次见到我都下这种死手，这一下子打死我了！”
　　季禹廷慢悠悠的说：“我没使劲儿。”
　　邵景辰心有余悸的摸了一下季禹廷的手：“你这练的什么铁砂掌，看你人不胖，这么有劲儿！”
　　季禹廷瞪了他一眼，又握紧拳头冲他挥一挥，吓得邵景辰立马噤声坐在一边。
　　季禹廷静坐一会儿，又看向邵景辰：“你知道有人要买宅子吗？”
　　邵景辰一愣：“你要卖宅子？”
　　季禹廷点点头。
　　邵景辰说：“那边从你要多少钱，逼的你要卖宅子？”
　　季禹廷摇摇头：“总之我手里的钱不够……”
　　邵景辰没想到季总长留下这么多钱都不够买他一条命的，他脑筋转了转：“恒渊，这事儿你得长个心眼，如果光是拿钱就能解决的话，季总长不会想不到这点！如果你钱凑够了，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季禹廷觉得邵景辰说的还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这时经理也把季瑞礼的存款清算好，和季禹廷估计的一千万出头差不多，二人约定好十天之后再见，季禹廷便转头回了公馆。
　　他现在手里的钱离三千万还远的紧，虽然苏霂杉说能拿出来一些钱，但是还远远不够。他回到家给各个亲戚打电话，这些人平时没少受季瑞礼的恩惠，可是关键时刻都成了见利忘义的小人，只有远在上海的舅舅愿意拿出四百万来。
　　他整理好房产地契，让听差的紧急脱手，他现在不求这些东西能卖得个好价钱，只要能快点卖出去就行。
　　最后他把目光落在那把金库钥匙上。
　　再有不到一个月便是农历春节，此时正是万家灯火的团圆时候。季禹廷冒着寒夜出门直奔邵景辰家，他非常幸运的在邵景辰准备赶往不知何处的花红柳绿之前把他堵在了门口。
　　邵景辰被风尘仆仆的季禹廷吓了一跳，他想握一握季禹廷冰冷的手，但是想到白天那个肘击又把手缩了回来。
　　“恒渊老弟，这么晚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呀？”
　　“我问你，我爸爸是不是在你这还有一个保险箱？”
　　“我也记不清了，等明天……”
　　还没等邵景辰话说完，季禹廷立马打断：“我在家发现了一把京旗银行保险柜的钥匙，你现在就带我去！”
　　邵景辰被季美人搞得一个头俩大：“恒渊老弟，这都几点了？银行早就下班了，明天再去吧！”
　　季禹廷十分坚定的说：“不行，你今天不带我去我就不走了！”
　　邵景辰听了这话，也沉下脸来，他看着季禹廷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儿，心想你算个什么东西！他表情严肃道：“禹廷，哪个银行到点儿不下班专门为你二十四小时守着？你要驴拉磨也得让驴喝水吧！”
　　季禹廷也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想到既然有求于人，态度不禁缓和下来：“美源，看在你和爸爸以往的情谊上，帮我这一次吧！”
　　这是季禹廷第一次叫邵景辰的表字，这两个字对邵景辰的杀伤力比万两黄金还管用，他忍不住捏了捏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小脸儿：“那你在这等着，我进去打个电话……”
　　邵景辰飞速进了公馆，给银行经理打了一个电话，没多一会儿就出来了。他牵着季禹廷的手上了车，路上又忍不住说到：“我可不是看在你爸爸的情分，我是看在你的情分！”
　　季禹廷默默地“嗯”了一声，邵景辰又把他的手握的紧了紧：“恒渊，你这个脾气啊……又臭又犟！”
　　季禹廷瞪了邵景辰一眼，作势要把手往出抽，邵景辰也佯怒的瞪着他，俩人暗暗较劲，最后季禹廷还是让了步。
　　二人来到京旗银行的时候，银行经理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邵景辰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辛苦你了，陈经理！”
　　陈经理十分配合的点头应和，然后带他们穿过层层安保，进了内堂，来到后面的金库。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了保险柜门。
　　季瑞礼存放在这的是一个金丝檀木方盒，季禹廷打开盒子，一个蓝皮账本映入眼帘。
　　邵景辰使了一个眼色：“陈经理，你先出去吧，等有需要我再找你。”
　　等到四下无人，季禹廷翻开账本，父亲的笔迹跃然纸上。
　　民国十一年六月初八，正于六国饭店接谈英国经济特使，商策银英镑兑换事宜。
　　民国十一年七月廿，正与特使达成协议，企图说服于我，未果。
　　……
　　季禹廷瞠目结舌翻了几页，这个账本所记不是别的，正是苏云正在位十余年，所有的违法纪录，以及他是如何与英国人里应外合，策划银英镑事件的。如果按照账本上所说的，投敌叛国的根本不是季瑞礼，而是苏云正！
　　季禹廷的世界观在几天之内崩个稀碎……先是相依为命的父亲成了投敌卖国的罪人，紧接着是敬重有加的伯父成了真正的凶手。如果事实如此，那爸爸被抓是不是和苏云正也有关系？
　　邵景辰看着季禹廷脸色不住发白，便扯着账本偷瞄几眼，他捅了一下季禹廷的胳膊：“恒渊，你打算怎么办？”
　　季禹廷沉吟片刻，“我要把账本交上去！”
　　邵景辰摸了摸下巴：“不过，这里面写的可这全是季总长的一言之词，你确定能够当作证据？”
　　季禹廷觉得邵景辰说的对，如果事情真的是苏云正做的，现在他又能把一切罪过嫁祸给爸爸，说明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冒然把账本送上去，非但不一定能告倒他，还容易打草惊蛇！
　　季禹廷看了看邵景辰：“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邵景辰说：“账本你还继续存在我这里，至少比放在家里安全。钱你还要接着凑，等有了其它证据，到时候一起交上去！”
　　季禹廷点点头，二人把账本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直到午夜，邵景辰才又把它锁进了京旗银行的保险柜里。
　　季禹廷失魂落魄的走出京旗银行，邵景辰从后面小跑追上他：“恒渊，要我送你回家吗？”
　　季禹廷摇摇头，邵景辰又说：“那你这几天在家呆着，出门小心！”
　　季禹廷点点头，明亮的眼睛在黑夜里闪了又闪：“今天谢谢你，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