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冬日，有风 ...
-
chapter2
冬日
凌溪与他的再见,是在两年后......
曾经的恋人,夏思远,因为挪用公款,东窗事发,锒铛入狱.
他那曾经高官的父亲,受不住打击,中风卧床.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她,没有感情.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是吗?被他父母嫌弃，被他抛弃过的她,还能有什么感情?"我还真是命好!幸亏当时没进他的家门!"这样的想法不是没有,自私，谁不自私？对于他，对于他的家庭，她多少有点同情的,夏德海的白发，胡乱地搭在临近谢顶的边缘，有些落寞，写满孤单。他的老泪纵横,他的树皮老手，在她的眼前不时闪现，拉着手说的话，言犹在耳。
“还是你有本事，现在多好啊。”
“您别这么说，我哪来的本事啊，还不是生活逼的。”
“你恨我吧？是我拆散你们的，你很恨我吧？”
“我干嘛恨您啊，没有您我还说不定没有今天呢，我谢您还来不及呢。”
“看来你还是恨我的，我知道，我不怪你，”
搞了半天，凌溪觉得自己居然成了有罪之人。
最后夏德海还算良心发现，指落了他儿子的种种不好，只是，他越是数落，凌溪越是难受。她从没希望自己能有这样面对夏德海的一天，哪怕往日的他，趾高气扬，哪怕现在的他，水落山丘。
应该去看看的，毕竟相恋一场；应该看看的，毕竟你是胜者。
“有时候我会去看看他的，您也别太难过了。。。。。”老人眼里闪过的惊喜，定格在凌溪的脑海里，只是，时间非长。
曾经的许诺,在快要忘记的时候,在一个冬日里猛然想起。不明原因，没有预兆，夏思远在狱中进行自残行为，磨尖牙刷柄挑段动脉，幸亏室友发现急时，才没惹出人命。夏德海无疑把凌溪当成了他儿子的救命稻草，多次打电话祈求她去见见他的宝贝儿子，甚至，他还用上了自己的妹子，财政局的副局大人，对于官场上的某些细微，凌溪不可谓不知，只是她讨厌拿官压人的架势，这样，她又故意多推脱了几次，直到某次，从财政局某位人士那里得知消息，今天的扶助款项下拨计划，由夏局长亲自主持，她才有了探监的打算。
在非探视日,凌溪来到了位于市郊的石山监狱.
冷冷的寒风吹过,脖子与围巾更加亲密无间,厚重的冬服,层层围住她还算婀娜的身材.
冬天,探监的人不多,除了她之外,还有一对乡下的老夫妻，拿着蓝布格子的棉袄，颤颤巍巍地站在值班室门口，对着一个大声呵斥的预警，不停地点头。
“说了好几遍了，监狱里不允许送棉衣，这里有棉衣，不能收。”
“长官，咱家孩子底子弱，很怕冷，烦请您行个方便。。。。。。”
“底子弱，还犯罪？给你方便，就是给我不便，万一你这棉衣里放个匕首，剪刀什么的，或者藏包毒品什么的，我的饭碗都难保，走吧，走吧，今天不能探监！”
说完，毫不客气关上了那扇冰冷的玻璃窗，任凭老人跺着双脚的再次拍敲。
凌溪望望老夫妻，又看看里面看球赛正酣的值勤，有点犹豫地伸出手，咬咬牙，最后还是拍了拍那扇窗。
“不是说了吗？有完没完!"见到不是老夫妻，脸上满是狐疑。
”您好！我是来看夏思远的，夏雪茵。。。。。。“
”哦，知道知道，上面关照过，外面很冷吧？请进！请进！"
.接待室里出除了那个凶神恶煞的马脸警察外，还有一个值班的白胖白胖的警察。对于刚才吼叫老夫妻的马脸，凌溪就不想搭理他，尽管他的眉眼已经在见到凌溪后拧成了一朵向阳花。看着还算和善的胖静官，在冻得快僵成块的脸上,在冰冷还未完全散去之时，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请问:夏思远在哪?我是他朋友，我来看他。”说罢，对着马脸微微点头，也算打过招呼。
“喔,你等一下,我帮你找他的管教.“伸出的手指，短短粗粗，让凌溪自然想起了菜场里的卖肉男，觉得自己的想象有点不太搭景，对着胖子又摆上一个妩媚的微笑。
她自认我的长像,还不算污染男人的眼睛,她知道：今天这一趟，一定会不枉此行。
要说人，有个性格迥异，和善的，凶恶的，美丽的，丑陋的，尽不相同，只是，那个带她的预警，却是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将凌溪明显讨好的笑脸当成了空气，只是一句：你跟我来。”
“他这人就这样，对于上面的指示就是这个臭样子，你别介意。”胖警官的脸上写满歉意，凌溪也只好笑笑而过。
马脸一脸研究地望望同事，又看看凌溪。
“她很有魅力。”这是凌溪在离开时，马脸对于她的评述，这句话，对于她，很受用。脖领伸的更直，高跟鞋接触地面的声音，轻快不少。
身后的一道铁门关闭，接着又是进入另一道铁门，直入深处的走廊里，幽深诡异，她的心也越来越紧张，
心仿似悬在半空，找不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对于这里，她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来。
当‘会面室’几个粗大的红字出现时，凌溪提起的心，才渐渐落了下来。
黑脸警官也不招呼，只是，站在门口，保持他该有的站姿和表情。凌溪觉得此刻的她，俨然成为他的重点防范对象。
会面室里靠近门边的两条颜色鲜亮的塑料条椅，冷漠地见证着人们在这里的一切聚散悲欢。灰色的时钟滴滴答答地转动着，昭示着时间的无情和无奈。
一会儿,曾经嚣张跋扈，曾经不可一世的夏思远出来了,黑黑瘦瘦的脸上，有着不见阳光的苍白,曾经灵动的眼神，现在却找不到半分，手臂上垂着厚厚的纱布，那汪纱布的白色在凌溪的眼里，异样刺目。
这就是那个总爱跋扈地高嚣：“只要是人，我就能搞定！除非，他不是人!”的夏思远么？
天使来到这里，也会成为魔鬼。凌溪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她的出现让他太过意外，呆滞的眼神，有了些许生动，脸上的表情随之也开始丰富起来，眨眨眼，用那只还算健康的手揉揉鼻子。
细微的变化，让她沉重的心，跟着也轻快起来。凭着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很欢迎她的的到来，欢迎参观他的落寞。
真诚的笑脸，温柔的声音：“近来可好?我来看看你!”她真心的问候着。
“哦,还好!你好吗?”尴尬的苦笑,出现在曾经俊朗的脸上.
“还行吧,混日子呗，基本还算过得去吧。”本想说点解嘲的冷笑话，可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气氛陷入暂时性沉寂。
指指随手的手提袋：“我买了一点东西,等下干部会给你,你好好的呆着,你爸爸还在家里，眼巴巴地等你回去呢.”
“哦,我......”头低下的人,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要做傻事了,你还年轻,要想开些.”这样的话，尽管只是套话，凌溪却说的很认真。
“你会等我么?”好半天，当夏思远再次抬头时，出口的居然是这么不着边际的一句话“我知道你现在单身.出去后,我还有机会吧?”
尴尬地笑笑，凌溪也不回答，只是望着他身后的那面白墙，想起来成语：得寸进尺。
她也不是未曾期望着这句话，在青春的岁月里，她一直都在等着他的这句话，只是来的太晚，时机已经完全错过。
不协调的气氛在空中弥漫.她如座针毡.望着他还没完全刮净的胡须，抿抿嘴再次说道：“我走了,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心口不一的她,不忍心让他现有的幻想提前破灭.
“好。。。。。。”转身的瞬间,他眼里的不舍,还有莫名的兴奋.心思缜密的她已经完全体会。
怅然的情绪,在看到高高的红墙，还有那严密的电网后，一直都沉淀在心底，在夏思远的转身刹那达到顶峰。这里,可将曾经的天使变成未来的魔鬼,也能将往日的魔鬼转变为未来的天使!夏思远,你应该属于前者还是后者?
长长的楼道,昏暗的灯光,高高的牢房关的是死刑犯,通透的房间关的是罪行较轻的作奸犯科者.这是她猜测中的监狱安置，电视里的监狱都是这样的。危险性强的犯人自然需要更为强制的管理，适用监狱，也适用企业。
走过鲜见光线的高牢房，终于走到光线明亮的区域，窗外的冬青在寒风中顽强摇曳，绿色依旧。光线明亮,刚才沉沉的心事，慢慢转换着.
想要离开的心情也没有那么强烈，她开始窥视着这个让我好奇的地方，脚步也渐渐放慢。
一间囚室里，三个男人无聊地编着床边的稻草，看见我、她的出现，手上瞬间停顿下来，走到铁门边，对着我比划着，她吓得赶紧跟上前面的脚步，不敢停留。黑脸警察走在前面,她也只好慢一阵，快一阵。
前面的通透牢房,突然有了较大的响动,“不好!有人打架了”黑脸向前一阵小跑.
凌溪也只好加快了脚步。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没有理会管教狱警的电棍,仍在亲密接触.死死纠缠。
同房的人也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样的打架,他们早已司空见惯.
看客的她,胆战心惊,电影里的情节在眼前现场上演，艺术还真是来源与生活和高于生活。
终于扯开了纠缠的两人,高声的互相指责一句盖过一句，两个人垂着头，一声不吭，好像忘了刚才打架的人并不是他们。只是颈间和脸上隐约的血迹，在述说这里的一场肉搏。
只是,背对大门的那个,身影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犯人们发现了她的存在,现在的凌溪成了他们的围观对象，放肆地长时间停留在身上。本来想看清那个身影的想法，在那些眼神中，彻底消失。她加快脚步，可是,一个不算太大的突然声音传入耳朵,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她站在原地，竖起耳朵：”报告干部,他先骂我的妈,我才动手的!”
“1052,你打人在先,你还有理了?关禁闭!”黑脸警官叱喝的话语，透着有一股子无法忤逆的威严。
这样的人，搞个管理，一定是把好手。凌溪想。
1052出来了，低着头，仿佛刚才那个贴身打斗的不是他。
还是一脸的稚气,只是多了一点沧桑.看见她的一霎那,有点呆呆的，接着又有点惊喜，只是，眼神最后还是黯然下来。这样的见面,都不是想见的.对于他，对于她。
“1052,你走呀!干嘛停住!你不是很强吗?现在要关禁闭害怕了?”
“哦,不是,我......”
默默无言的走过她的身边,眼里突然闪现的不安愧疚,尽管只是电光火石般一瞬，但是还是被凌溪轻易地捕捉到。
快速地低下头,曾经白皙的脖子上的两颗痣，再次印入她的眼里。
现实终究是残酷冰冷的，就连一个不算太坏的孩子都无法在利欲横行的泥潭中，完全抽身。他的眼神，让她相信他曾经有过悔过，有过挣扎，只是现实太过无奈，无法挽留住他曾经淳朴的心灵。
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脱现实的丑陋鞭挞。
望着他单薄的后背，还有故意挺直的腰杆，凌溪忘了移动脚步。
走过接待室,胖警察仍在原地坐着，马脸已经不再了。大概球赛已经结束了，节目换成了枪战片，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击声，震撼着凌溪敏感的耳膜。
心情。。。。。。糟透了。
瞧见胖警官欲言又止的脸，她将满腹惆怅暂时收起,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主意，笑嫣嫣地，温柔柔的：“对不起!打扰了,我想请问.....”
“哦,你探视完了?进来坐,进来坐!”讨好的一再邀请：“你想问什么?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汉奸,还真不算太难，只要诱饵到位。
“我想问下:那个1052......”
“哦,他呀,不是一个好鸟,你认识沈晓晨?刚才你没说探视他啊，不然，我想法子让你们见见。”
“我是沈晓晨的姐姐,我.....”
“他没有其他亲人呀,怎么会有你....”停顿一下,将我上下打量一番“这样漂亮的姐姐?”
“我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姐,因为来往很少,所以......”后面的故事，让她脑子飞速运行，同时注意对方的表情和接下来的话题。
“是这样呀,难怪居委会都不知道有你们这门亲戚!”递上一杯热水，她看着上升的雾气，揣测着他的下文。
“他的瞎眼妈妈,在他进来半年后去世了,是我陪他回去奔的丧,这孩子,还真可怜呀!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家徒四壁,只有一间他爸爸留下的房子!据街道的王大妈说,他是一个私生子......”
突然对她说：“这，你知道吧?”
她一愣,脑子转了一圈,“只是晓得个大慨,这种隐私.....”
“也是,谁会对外宣扬这种事呢?都巴不得谁都不知道。”叹了口气：“他的爸爸是个马来华侨富商,前几年才和他们母子联系上,准备接他母子去马来的,不知怎么回事,没去成,他爸爸只好回去了,他读书很好的,可是却.....”
“哦，难怪呢，我还真不知道。。。。。。”
伸出手来,对着胖子.掏出名片:“这里有我的电话,他要是有什么事,麻烦你通知我一声.还请你多多关照他,我会谢谢你的!”说道最后，我的手故意紧紧握住他的手，同时送上我的如花笑颜.
适当的时候,运用一下美人计,也不算犯罪吧?
他的脸也笑成了一朵花：“哦,好好,我会同你联系的。”看着名片“你叫凌溪,名字真好听!人也漂亮!还是自由职业者，这个好这个好，哪像我们，在这鬼地方呆着，就连像你这样的美女，一年也难得见到几个。。。。。。”
不想搭理他的这种恭维，但是也只得笑着应付着，今天的微笑礼仪，利用的次数难免过多，以致出来的时候，凌溪的脸都觉得有点酸胀。
寒风呼呼地，疯狂地席卷着梧桐的树叶，树枝上光光渺渺，两个高悬的鸟窝岌岌可危，摇摇晃晃，操场上的草儿早已灰蒙一片，一池冬水，在肆虐中，水面的草屑，被吹到了水塘的最边缘，飘飘浮浮，无地驻足。
她更加裹紧鲜亮的围巾，夹紧挎包，加快脚步，希望最快离开这个让她惆怅无奈的地方。情绪,在忽然刮进眼里的沙子中，宣泄开来，在冬日，在市郊，在石山，为一个和她不太相干的人,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冬日，有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