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临江悬

25、真相

　　魄月动了杀念，引来天罚，被关进玄色天。

　　这里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脑袋里一遍遍回忆着过去的事。

　　赵幕遮被自己扔下地狱道。

　　赵幕遮成为自己的徒弟。

　　赵幕遮和自己拜堂成亲。

　　赵幕遮，死了。

　　他还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怎么能就这么死了，魄月此时爱恨交加，恨不得把牙咬碎了。

　　他怎么能背叛自己？

　　魄月心思越来越乱，业火在他心里不断地燃烧，他的神识越来越恍惚，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上古时期，地上的神和地下的魔长年争斗，导致了各种灾难，洪水滔天，火山爆发，土地震荡，弄得人间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没有善恶，只论阴阳，地上的山河日月属阳，地下混乱浊气属阴，各方力量漫无边际，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有这么一个月神，名叫素玄的，因为不喜纷争，也不爱热闹，常年独自一人居住在寒冷的雪山顶。

　　那时神的形象没有那么光辉灿烂，他没有人类情感，不知道何为欢喜何为悲痛，只是一缕不知在何处落脚的幽魂。

　　有一日，他的雪山洞里来了一只地狱魔物。

　　那魔物一来到地面上，就在茫茫大雪中迷了路，好不容易发现一处能避风雪的地方，便走了进去。

　　素玄与那魔物在同一屋檐下待了三四天，一直对他视若无睹，他本性淡漠冷清，谁也奈何不了他。

　　魔物倒是对素玄很有兴趣，还主动介绍起了自己，他说他叫寂修，是地狱道现任圣主。

　　素玄并不在乎他是谁，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从那以后，寂修经常来人间，一来二去也知道了素玄就是天上的月亮。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触动，地底魔物最见不得光，他不喜欢莽撞的太阳，晒得他心慌。

　　还是月光最温柔。

　　他心里喜欢素玄，可素玄却对他爱答不理，他也不气馁，只是凭着直觉接近他，半推半就的，素玄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他们没那么多顾忌，只是依赖原始欲望，依赖快感，并没有多少感情。

　　突然有一天，寂修拿来一枚奇怪的树种子送给他，说那上面刻着星和月，素玄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别样的表情。

　　他找到那棵树，将他点化成了人形，那树也就成了天上地下第一个有灵性的自然之物。

　　素玄当时身穿白衣，衣袂随着浩荡海风飞扬，高高在上。

　　从此，那树便爱上了白色。

　　素玄与寂修总腻在一起，学着人类搭建树屋，又在树屋外种上了葡萄藤和月季花，好像也要学着人间夫妻那样，过安生日子了。

　　他们常在葡萄藤下做那档子事，葡萄成熟地直往下掉，落入泥土，逐渐腐烂。

　　就如同他们终将分崩离析的关系。

　　素玄心中无情，与寂修貌合神离地做了几年露水夫妻，二人便走到了绝路的尽头。

　　他亲手斩杀寂修时，不知怎的就掉了一滴眼泪，随后蒸发地无影无踪。

　　寂修先是不露惧色地说，你以为杀了我这世上便没有恶了？呵呵，你们这些神就是那么天真。

　　看到素玄流泪了，又话锋一转，心疼地说，你流泪的样子，我很喜欢。

　　素玄心底一片凄凉，再也无法下手，可为时已晚，只得眼睁睁看着寂修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

　　后来神族称霸一方，却因为力量无法制衡，内部矛盾开始激化，竟开始自相残杀起来。

　　素玄一直待在自己的雪山上不敢下去。

　　他发现自己身体里有了个孩子。

　　那孩子身负神性与魔性，剧烈地吞噬他的力量，长得奇快，那眉眼跟他一点也不像，更像那个地狱魔物。

　　外面群神混战，素玄也自顾不暇，冒死将孩子元神封印在那枚树种中，带去了东海。

　　有一和尚身披袈裟于树下坐禅，已有将近百日不吃不喝，不言不语。

　　身后那棵树嬉嬉笑笑地对他说，“和尚，外面都乱成一锅粥了，你竟还能静的心来修行？”

　　和尚不答，那树便一直自说自话。

　　此时，洪水泛滥，城池一座接着一座被湮灭，多少人家破人亡，那树成天听着耳边凄惨地叫喊，终是忍无可忍现出人形。

　　那树与素玄一样的长相，只是更加桀骜不驯，那么多人在他眼前被洪水冲走，他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反而乐的花一样。

　　忽然远处飞来一个白色身影，那树表情鲜活起来，是他！

　　他激动得跑过去迎接，那人却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倒下去，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你怎么了？”

　　素玄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也是大为困惑，可是他的力量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只得将那种子塞到他手中，并把剩下的全部月华之力传给他。

　　“替我保护好他！”

　　那树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方才认出这是自己的种子。

　　他看着素玄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旷野，忽然觉得一阵茫然。

　　他去哪了？

　　周围的一切声音他都听不见了，耳边一直回荡的是那句，替我保护好他。

　　保护好他。

　　魄月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