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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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二点，网吧里剩下的就都是包宿的人了，赵齐坐在门边上，虽然已经六月了，可夜里的气温还是有些冷意，他一口气喝完老板赠送的速溶咖啡，站起来伸个懒腰，打算一鼓作气把□□上的那个小MM一举拿下，说什么也要在今晚弄到她的电话和照片。站起来的时候他顺便看了一下周围，包宿的人少，老板为了省电把灯都关了，只剩下开着的那十几台电脑发出幽幽的冷光，映着前面那些张脸都煞白煞白的。
包宿的人大多是周围学校的学生，今天是周三，人不多，要是赶上周末，这屋里一百多台电脑都能差不多坐满。今天包宿的人里还有两个女生，紧挨着坐，不时还凑到对方的电脑前看几眼，然后发出咯咯的低笑声。坐在角落背着人的那几个男生肯定是已经悄悄打开了黄色网站，脸上的表情十分严肃，可是眼睛里明明是色迷迷的笑意。
赵齐又扭头看看门外，大玻璃门，外面路灯下的街道一目了然，静谧安然。老板从外面锁了门，自己早到后头的小屋里睡觉去了。
扑通！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在门上，把刚刚坐下的赵齐吓了一大跳，一张女人的脸贴在玻璃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
那张脸上的神情是如此惊恐，以致于那张本来应该是美丽的脸都扭曲变形了。赵齐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被她突如其来的冲撞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要不是有这道玻璃门挡着，他确信这个女人会直接撞到他身上。
女人的头上流着血，身上也都是血，她拼命拍着门，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尖叫着：“救命！救命！救命！”
赵齐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突然从那女人身后又冒出一个人来，一把闪亮的西瓜刀从上空直劈下来，砍在女人背上。女人痛苦地哀叫着：“救命！救命！”她没有闪避，也许是再没有力气闪避了，她只是不停地拍着门，大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赵齐。
赵齐真的从椅子上跌到地上，两条腿软得爬都爬不起来，他用手撑着地一点一点地向后退，想离这残忍的凶杀远些，再远些。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赵齐回头一看，是同在网吧包宿的那些人，全都惊骇地站在那里，两个女生紧紧抱在一起，每个人的脸色都白得发青。
“开、开门？”赵齐颤抖着说，没有人响应。
就像中了魔咒一样，每个人都两眼发直地看着玻璃门后的女人，看着那个面目狰狞的凶手一刀接一刀地砍下来，看着那个女人痛苦又绝望地拍着门，看着她的血溅在玻璃上，那么鲜红的血，还泛着温热的泡沫。
周三的这个晚上，网吧里十三个人亲眼目睹了一场凶杀，凶手一共砍了九十三刀，直到那个女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还在剁肉酱一样拼命地砍，然后他气喘吁吁地直起腰来，一手倒提着血红的西瓜刀，一手抹了抹头上的汗――那张溅满了鲜血的脸异常恐怖。他看了看隔着一扇玻璃门的人们，那双褐色的小眼睛发出野兽般的绿光。
赵齐听到身后那两个女生吓得哭了起来，有个男生也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倒在地上，腿抖得像筛糠一样。
天亮了，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出来，赵齐虚脱地一样地走着。一同包宿的那些人做完笔录都赶紧离开了，互相之间没有说话，也没有互相看上一眼，每个人好像都很心虚，也都很恐惧。
“我们能怎么样？门在外面锁着，我们打不开。况且，她叫得那么大声，相信一条街的人都听得见，不止是我们没有救她啊。凶手有刀，又疯了一样凶残，我们要是开门，恐怕现在也和她一样了。”在警察局时其中一个男生是这样对警察说的。
警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她敲了十几家的门，没有一家开门救她，也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报警。”
赵齐忘不了那个女人恐惧而绝望的眼神，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刻，她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她呼救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他的耳边。他想像不到是什么样的仇恨让那个男人砍了九十三刀。
回到学校，同寝的小六正在整理书包，看见他回来就说：“赵齐，昨天半夜有人打电话找你。”
赵齐愣了愣，问：“谁？”
小六说：“一个女的，没说是谁，也没说什么事。听说你不在就挂了。”他笑着看看赵齐，“你小子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居然还半夜打电话来找。”
赵齐一时也想不到会有哪个女的找自己，就不耐烦地说：“别扯了。六子，今天上午的课你帮我抄抄笔记吧，我想在寝室睡会儿。”
小六笑道：“昨晚上通宵把美眉把得虚脱了吧？”
赵齐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床上就睡，他真是虚脱了。
“救命！救命！”一个女人的尖叫把赵齐吓醒了，他睁开眼睛一时间想不起自己身在何处，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咚咚地敲窗户，他扭头一看，一张满是鲜血的女人的脸就在窗外，那双充满恐惧和绝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救命！救命！”女人咚咚地敲着窗户，哀求着，“放我进去吧，求求你！救救我吧！”
赵齐浑身颤抖着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想从门口逃出去，可是门不知道被谁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那个女人还在用力地敲窗，玻璃都快被她敲碎了。赵齐忽然想起来，这个寝室是在五楼，那个女人怎么会在外面敲窗呢？
“鬼……”赵齐瘫软在门口，这时，那个女人已经从敲碎的窗口飘了进来，她每走一步都在痛苦地抽搐着，地板迅速被新鲜的泛着泡沫的血染红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为什么不救我？”女人绝望地向赵齐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只有一半是连在胳膊上的，另一半已经被砍断了，赵齐清楚地看见白色的骨头尖锐地从断口突出来。
“老赵，起来吃饭了。”小六用力把赵齐推醒，狐疑地问，“你怎么搞的，睡得满头大汗的？”
赵齐猛地坐起来，惊恐地叫道：“鬼！”
小六纳闷地拍了他脑门一巴掌，道：“干什么，做恶梦了吧？”
地板上扔着方便面的口袋、纸团、烟头种种垃圾，不过，令赵齐欣慰的是，那上面没有血。他再看看窗户，完好无损。
赵齐呼了口气，真的是梦，太好了。
下床洗了把脸，赵齐和小六一起去食堂打饭，一向无肉不欢的赵齐今天打的全是素菜，那些肉食在他眼里都血淋淋地令人作呕。对于小六的诧异，他只解释说肠胃不舒服。
同班的几个男生招手让他俩过去同坐，坐下时其中一个叫刘亮的就迫不及待地压低了嗓门说：“哥们儿，听说了吗？昨晚上有个女的被人砍死了，临咱们学校挺近的，就在一个网吧门口。听说被砍了几百刀呢，那血呀，流得跟河似的。今早上清洁工人去清理的时候都吐啦。”
小六不以为然，道：“少胡说了，几百刀，那不成了肉酱了？”
刘亮探过头来，道：“消息绝对可靠，那网吧里包宿的有我一个高中同学，他告诉我的。说当时那个凶手就在网吧门口把那女的活活给砍死了，他们都给吓傻了，有个小子还尿裤子了呢。”
小六道：“哎，赵齐，你昨晚上不也去包宿了吗？你知道这事儿吗？”
赵齐脸色苍白地摇摇头，道：“不知道。”
刘亮道：“赵齐，该不会你也在那个网吧里吧？”
赵齐愠怒地道：“少胡说。”
小六也道：“算了吧，这种倒霉事可别碰上。死那么惨，那女的准得变鬼来报仇。”
赵齐的脸色更苍白了。男生们谁也没有注意他的异常，热烈地讨论起闹鬼的事来。忽然刘亮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立刻变得呆若木鸡。
小六推推他：“怎么了你？”
刘亮慢慢回转头看着小六，脸色发青，道：“我那个同学，就是早上还和我打电话的那个，死了。”
“怎么死的？”大家都吃了一惊。
“说是出了车祸。”刘亮黯然道。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该不会真是鬼来报仇吧？”
“胡说！”赵齐激动地叫了起来，众人都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他平静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哪有什么鬼啊神的，都是自己吓自己。巧合罢了。况且，就算真的要报仇，她也不该找网吧里的人啊，应该去找那个凶手才对。”
有人小声说：“可是凶手煞气重，鬼也害怕啊。再说，网吧里的人见死不救，也算是她的仇人吧？”
赵齐连碗里的青菜都吃不下去了，找了个借口先回去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赵齐一直心不在焉，总像是能听到有人在敲窗一样，还能听到指甲在玻璃上划出的刺耳的声音。他不想把昨晚自己也在现场的事告诉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地觉得如果说出去会被同学瞧不起，毕竟他目睹了凶杀却没有援救。虽然他仍然觉得按照当时的情形来看，没有人能救得了那个女人，谁要是出去准会同样被凶手砍上几十刀。可是，那种内疚和恐惧不是轻易消除得了的。
晚上赵齐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可是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平时寝室里的同学常常会打扑克或者嘻闹，弄得乌烟瘴气的，让赵齐十分反感，可是今天他却很感激这种嘈杂，令他觉得不孤独。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赵齐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了，睡梦中他又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睛，听到咚咚地敲玻璃的声音，有人在叫：“救命！救命！”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把大家都惊醒了，离电话最近的小六拿起电话听了一下，说：“在的。赵齐，你的电话。”将电话递给了赵齐。
拿过电话的时候，赵齐看了一下墙上的石英挂钟，十二点。
“喂？”他心里纳闷，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给他呢？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幽幽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
“啊――”赵齐惊叫一声，把电话扔掉了。这下全寝室的人都真的被吓醒了，老三开了灯，大家还都坐在自己床上拥着被子，莫名其妙地张望着，发现赵齐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他扔掉的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赵齐，你醒醒。”同学们纷纷围上来，七手八脚地把赵齐抬上床，小六拼命地掐他的人中。
赵齐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看四周，突然惊恐地坐了起来，叫道：“鬼！鬼！”
小六奇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了？”
赵齐浑身颤抖着，道：“她、她真的来报仇了。”
“谁来报仇了？”小六问。
“那个女人，死在网吧门口的那个女人。”赵齐拉住小六的胳膊，现在小六身上的暖意对他来讲是莫大的安慰。
小六诡异地笑了笑，慢慢说道：“你是在说我吗？”他的脸忽然变了，从胖胖的圆脸慢慢拉长，皮肤变得苍白，头发也变长了，血从他的头上流下来――他变成了那个女人的样子。
“啊――”赵齐惨叫一声又晕了过去。
“赵齐，你醒醒。”有人用力推着赵齐，赵齐醒了过来，发现推他的人正是小六，阳光斜斜地照在赵齐身上。
小六吐出一口气，道：“你终于醒啦。你昨晚上是怎么回事？接个电话就晕倒了，一直晕到现在才醒，可把我们吓坏了。”
赵齐茫然问道：“昨晚？昨晚你不是把我叫醒了吗？你还变成了那个女人。“
小六莫名其妙地道：“什么女人啊？电话倒是一个女人打给你的。可是你怎么会晕倒呢？今天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赵齐疲惫地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没有用。”
小六关切地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从那天你包宿回来，就不太对劲。”
赵齐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勇气说出真相，道：“可能这些天有点感冒吧，不太舒服。”
小六狐疑地看看他，也没有再问下去。
这天晚上，赵齐一直没有睡着，他在等着。果然，十二点一过，电话又响了，这次他用最快的速度拿起了电话，寝室里有人翻了个身嘟哝着：“这么晚还打电话，真烦。”
“喂？”赵齐拿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幽幽的女声从电话那端传来：“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
赵齐鼓足了勇气道：“我不是不想救你，可是门是在外面反锁着的，我打不开。况且，事出突然，我也没反应过来。求求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我也不想发生这种事啊。”
电话那端沉默了良久，嘟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赵齐爬回床上去，心中稍觉安慰，看来这个女鬼还是很好说话的。他在心里说了一千遍对不起。
第二天晚上，十二点，电话又响了。
“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仍旧是那幽幽的女声，仍旧是这句话。
赵齐几乎要疯了：“我向你道歉，真的，我去你坟上上香。我不是故意的。况且又不是我下的手。你去找别人吧，不要再找我了。”
“我还给你上香呢。胡说八道什么呀？”那女声终于忍不住了，赵齐愣了愣，这声音好像有点耳熟？“你这个混蛋，我知道耍不了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是……张萍？
直赵齐想起来了，前几天他恶作剧，每天半夜给高中同学张萍打电话，每次都只说一句话：“开门我要进来。”把张萍吓个半死，后来知道是他之后张萍气得要和他绝交。想不到张萍现在来报复，把他的那句话改成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开门呢？”，这次是赵齐真的差点被吓死了。
以后再也没有半夜打来的电话了，赵齐找了个时间去被害的女人坟前上了香，真心诚意地向她道歉。不论如何，这件事是永远也不可能忘记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开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