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即地狱]华亭之花》Aegis

5、他人的事情

　　池疏景看着地上不住呕吐的黑框眼镜，内心又浮现了无限的烦躁。

　　真恶心。

　　这团肉为什么会成为人呢？肉和人的区别又是什么呢？

　　难想。

　　“继续！”池疏景又一脚踩在黑框眼镜的头上，“这是一瓶牛奶的量吗？我看你刚才喝的不是很畅快吗？”

　　“呜……对不起……”

　　“快点！”

　　黑框眼镜继续扣着嗓子呕吐。不止是刚才喝下的冰牛奶，还有一些恶心的应该是晚餐的残骸被吐了出来。

　　池疏景翻个白眼，最后的耐心也没了。

　　在其他人的脚步靠近餐厅前，他命令黑框眼镜打扫干净地面，再收拾好摆设，然后离开了。

　　“真晦气，”池疏景又翻个白眼，他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八点多了……算了，出去吃点吧。”

　　——

　　早上的小插曲，池疏景并没放在心上。

　　太嚣张了？这个问题他也从小到大都没在意过。

　　他懒洋洋的喝着冷饮，是他最喜欢的芒果百香果鲜榨，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惬意得很。他看这街边调解民怨的小女警跑上跑下，满头大汗，觉得很有趣。

　　约莫半小时后，小女警终于处理好了案子，用纸巾擦着汗，朝街边的长椅走来，似乎是想要歇一歇。

　　注意到打探自己的漂亮青年，女警愣了一下，随即耳朵有红：“啊，你好。”

　　她转身，朝另一边的长椅走去，池疏景懒洋洋的出声，动了一下身子：“没事，凳子还有很大空呢……一起坐吧。”

　　“谢谢。”

　　女警有些羞涩的坐下，她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不好意思的开口：“那个，你是刚搬来附近的吗？之前似乎没有见过你……？”

　　见池疏景眯起眼睛，女警赶忙摆手：“啊，不是要逼问的意思，就是好奇……毕竟像你这样的帅哥如果之前住在附近，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这女孩很有意思，池疏景露出微笑：“没事的。我确实是刚搬过来……在那边，伊甸考试院住。知道吧。”

　　女警诧异的愣了一下：“考试院……吗？哎，那边条件很一般吧，真是辛苦了……”

　　“还好，”池疏景摇头，含糊地说，“不会住太久，也还好吧。”

　　女警比较有眼力见，没有继续问。对讲机突然奏响，似乎是一条街外有突发事故，她赶紧应了，抱歉的鞠躬：“不好意思，我要走了。啊对了，我叫苏贞花，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事情，可以找我。”

　　池疏景随手接过，瞟了一眼：“嗯，你去忙吧，再见。”

　　路过垃圾桶时，他本要连着冷饮的空瓶一齐扔掉名片，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没有扔。

　　“这个派出所……嗯，是不是该联系一下可爱的金胜光警官了？”

　　——

　　接到池疏景突然打来的电话时，金胜光有点不敢置信。他从办公桌后直接站起，自觉失态，又捂着话筒朝外走去。

　　“池先生怎么突然打来？”他语气中带点不解，“是有事吗……？”

　　“嗯，”青年慵懒的拉长鼻音，“之前不是说要和我吃饭吗？今晚有空来吧。”

　　“啊？这么突然吗？”

　　“你没空吗？”青年漫不经心的说，“那就算了，警官都很忙吧。”

　　之前约了好多次，池疏景都以有事推脱了。上次答应了，结果临到见面前一个小时又推脱不去了。可这次，他竟然亲自打来说要见面，难道……是想起了关键线索？

　　金胜光连忙说好：“不忙，不忙，今晚我不值班……那个，确定是有空是吧？那今晚六点好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六点半，不不，七点也可以？”

　　“好啊，就六点吧，”青年愉快的勾起嘴角，“等会我把餐厅信息发到你手机，我会在那里等你。”

　　挂断电话，池疏景脸上的笑容全数消失。

　　金胜光……嗯，他需要仔细想想该和他说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三个月前死的那位是谁来着？池疏景闭上眼，让那些因为并不重要所以消逝的异常快的记忆一一重现。

　　对了，金胜光想要了解的，应该是“自杀”死的，那个考公三连失败的胖子，叫什么来着……李京俊？不不，李京俊是半年前触电死的，自杀的是朴泰真。

　　池疏景到约定的地址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十七分钟了。就看到金胜光警官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手里捏着手机很想打的样子。

　　他不禁笑了：“金警官，好久不见。”

　　“小池！阿一古，真是好久不见……你可算舍得和我见面了，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似乎完全不介意迟到，金胜光警官还一副高兴的模样，拉着他往店里走，“来来，边吃边说。”

　　金胜光警官是比较年轻的警官，池疏景猜测也就二十七八。之前了解到，他是警校科班的优等生，身高体壮，将近一米九，制服穿在身上英俊的很，却因为刚入职时的派系斗争，从刑警队划到了地方派出所。

　　金胜光殷勤的给池疏景烤肉：“你搬到考试院去了？那里住着很不习惯吧，怎么搬到那种地方？”

　　池疏景含糊的喝一口加冰的大麦茶：“还行吧，不都是租房子，住哪里不是住？”

　　金胜光用余光打量他，池疏景今天穿着Oversize的亚麻色长T，微卷的头发悉数别在耳后，只有散碎的刘海垂下，精致的耳廓上是五角星的耳夹，简单而时尚。这个颜色的衣服其实是很考验肤色的，可他奶油肌，衬得他像是刚从影棚里出来，周围女生都在小声议论那人是不是练习生。

　　他却没心思欣赏美色，而是觉得池疏景有些瘦了。

　　锁骨更明显了，手上青色的血管让人忍不住去婆娑……

　　金胜光掩饰性的给他夹肉：“熟了，你尝尝火候怎么样。”

　　“嗯，正好，”池疏景笑笑，“谢谢警官，我自己吃就好，下一锅给我烤吧。”

　　“哎呀，不用，”金胜光摆手，装作不经意的说，“考试院的环境怎么行……我之前有朋友也住，我去看过，太委屈人了……对了，现在我家里是我自己住，父母跟着哥哥去日本定居了，空房间很多，要不你搬来和我一起？”

　　池疏景拿着筷子的手一顿。

　　他似笑非笑：“那怎么行，岂不是太麻烦你了？”

　　听着这婉拒好似有戏，金胜光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急切的像是情窦初开的小男孩：“不麻烦，怎么会麻烦？我一个人住，家里挺空的，你搬进来，还可以和我聊聊天，做饭的时候我也不敷衍了……”

　　对于自己一个非目击证人，且和三个死者没有关系的，区区“同公寓”的陌生人，金胜光为什么三番两次，腆着脸的约他出来，美名曰“探讨线索”，池疏景早就知道他什么目的。

　　而他也故意若即若离的吊着金胜光，同样有所图。

　　池疏景面露难色：“不用了，谢谢你警官，你真是太好心了。”

　　金胜光还是觉得他在害羞，一想到漂亮的青年可能会搬到家里，每天早上出门前都能看到那张漂亮温柔的脸，他便一个劲的询问：“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帮你搬家！总之，你别住考试院了，那里环境真的不适合你！来和我一起住吧！”

　　“环境不适合我？我明白，在别人看来，住考试院的人都是人生输家，loser……”池疏景放下筷子，难耐的垂下眼睫，“但是没想到，警官你也这么想我……”

　　池疏景的眼眶浮上红色，金胜光慌了：“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我家空着，你来住我肯定能照顾好你的……”

　　金胜光的声音弱了下去。他感觉得到自己说错话了，想到池疏景突然从公寓搬走，搬到什么伊甸考试院的，也不和他说原因，大概率是经济状况出了问题，而他还揭人伤疤，像个看热闹的一样假好心的邀人来他家住……

　　他羞愧的闭上了嘴，只是默默的烤肉，给池疏景夹。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金胜光干巴巴的换了话题：“对了，关于朴泰真，我还想问你一些事情。”

　　“您说。”

　　朴泰真正好住在池疏景公寓的对门，所以当初被发现自杀时，池疏景和三个警官都聊过相关信息，金胜光也是其中之一。

　　金胜光掏出警用笔记本：“不是正式询问，只是想了解一下更多细节，看看有没有遗漏……你不用紧张，当做和朋友聊天就行。”

　　池疏景笑笑：“好的。”

　　“朴泰真和之前自杀的李京俊，关系如何？”

　　朴泰真的自杀在李京俊后几个月，因为都判定为自杀，也没人把二人联想在一起。

　　金胜光这是怀疑两人的死有关系？

　　池疏景放在桌下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摸上了腰间冰冷的铁制品。但他很快放松下来，开口回答。

　　“李京俊……你是指的三个月前自杀的那位吧？没记错的话，他住在我楼下的三楼，平时没见过几次面。至于他和朴泰真关系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我知道时间过去很久了，你仔细想想，任何细小的线索都有用。”

　　池疏景露出为难的模样：“我倒是见过两人聊天。在一楼公共大厅，两人凑在一起。不过，也没见过几次。而且，两个人都是公务员备考生，有共同话题也正常啊。”

　　“李京俊你感觉是个怎样的人？”

　　“李京俊他人挺不错的，”池疏景说，“我们公寓在SNS上有个群聊。他经常在群里说笑话，有时候做饭做多了，会邀请别人一起吃。他个子很矮，也很瘦，当年服兵役好像是后勤兵，群里的人嘲笑他是弱鸡，他也不生气。”

　　金胜光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又问下一个问题：“你还记得那个触电身亡的女生吧，叫张珠晶。张珠晶和朴泰真、李京俊有联系吗？”

　　池疏景做出惊讶的模样：“金警官的意思是……难道他们三个是他杀？不会吧，太可怕了……”

　　金胜光安慰他：“只是我作为警察的敏感而已，我来问你这些，就是想排除他杀的猜测……”

　　顺着他的话，池疏景面露害怕：“但如果真是他杀，说不定杀人犯就在长宁青年公寓啊！天啊，幸亏我搬走的早！”

　　池疏景说：“张珠晶小姐我印象很深，她养了两只猫，经常在公寓群里晒照片，和其他养猫的人交流。她和男朋友合租。她是在附近的电信公司作人力，男朋友好像是电子企业的程序员。至于她和朴泰真、李京俊的联系……我想不出来，感觉是两路人。”

　　接下来，金胜光又问了很多细枝末节的问题，有的池疏景还记得，有的则没印象了。

　　一番询问下来，肉都凉了。

　　金胜光不好意思的烤上新的：“好了好了，不问了……真是不好意思，一问起来，我的职业习惯就作祟，忍不住打探更多。”

　　“没事，能帮上忙我很高兴，”池疏景摇头，“但是……难道真的有杀人犯，会不会还会再犯……你一定要抓住凶手啊。”

　　“别怕，也可能我的直觉是假的，”金胜光安慰他，“所里其他老前辈也都说我想多了，小概率事件碰巧连续发生而已。”

　　“啊，还没立案吗？”

　　金胜光摇头，以为他是害怕：“还没。你放心，如果真有证据是他杀，一定会立案。”

　　“嗯，拜托你了……”池疏景不着痕迹的打探，“所以，现在这个案件，只有金警官一个人在跟啊……”

　　“是，”金胜光苦笑，“是不是觉得我想太多？”

　　“不会觉得很危险吗？”池疏景漂亮的黑眸紧紧地盯着他，“如果真的是他杀……这样丧心病狂的凶手，金警官会很危险的……”

　　那一瞬，不知为何，金胜光竟恍了神。面前的青年背着光，漆黑的卷发软软的搭在脸颊旁，像深渊之底蔓延的海藻，有一种魔性的媚意与危险……

　　但很快，这幻觉一样的联想就消散了，池疏景疑惑的眨眨眼：“怎么一直盯着我？啊，我是不是吃到脸上了？”

　　说着，池疏景拿餐巾纸擦嘴，金胜光赶紧打哈哈：“没有没有，就是觉得我们小池几天不见越来越帅了，哈哈……”

　　“金警官也是。”

　　断断续续的聊天，吃着烤肉，金警官又喝了不少啤酒和清酒，结束时，已经快十点了。

　　金胜光酒量很一般，两种酒混着喝，让他醉的有些意识混沌。

　　他是打车来的，池疏景陪着他，站在烤肉店门口打车。

　　由于是工作日，还是炎热的夏季，烤肉店生意也一般，十点多已经没几桌客户了，街上也许久才路过一两个行人。

　　连续站了几分钟都打不到车，金胜光大着舌头：“我，我自己等车就行了……小池，先回去吧，太晚了……”

　　“没事的，”池疏景笑的像天使，“这么晚让警官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啊。”

　　说着，一辆出租车闪着灯停下了。池疏景把金胜光塞到后座，自己坐在副驾驶上。

　　“去哪儿？”

　　池疏景柔声问：“你家在哪儿来着？”

　　金胜光含糊的说了一个地址。

　　是两个街区外，一个很老的小区，不少居民时不时闹物业，要求覆盖监控，但物业一直在拖。

　　“这么醉啊，”池疏景压低声音，“司机，就去这个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