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香入道》裘南珺

24、虚假

　　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响，却并没有人求救，有黑烟从门缝中透过，落到实验室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滩黑色的液体。

　　有丧尸在砸门。

　　陶薰和常悦眼中的怀疑，在一声声敲门中，消散无踪，只留下了一句话——

　　“幸好丧尸现在还是傻乎乎没进化的样子，要是进化得有智商、有力量了，早就闯进来了。”

　　常悦动作快速又轻盈地走至门边，一丝声音都没发出，就将实验室的灯关掉了。

　　不论光亮吸不吸引丧尸，保持他们所在的实验室与其他实验室差不多，才是最好的。

　　陶薰不能像常悦那样控制好自己的步伐力道，她踩在实验室的地板上，总是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既然保持不了安静，她只能在通风橱里示意常悦，将他们组做的气味最重的一瓶工业香精指给常悦看。

　　常悦点头，无声地将那瓶香精拿起，倒在了实验室的门口与窗台上，防止丧尸鼻子过于灵敏，闻到他们的气味后徘徊在实验室前不走，甚至在进化后闯进来。

　　许是没了光，又或者是真的被工业香精的气味迷惑了，门外的丧尸“咚咚咚”撞了一阵门后，拖着脚步往其他地方去了。

　　常悦将橘子与陶薰分了分，才进了自己的那个通风橱里坐好、拉下了通风橱的窗户。

　　“也不知道，我的父亲母亲、长兄二姐，还有阿鸿和诗诗姐，现在怎么样了？国家什么时候才会安排救援？”常悦喃喃自语，想了一会儿，才有些生疏地拿出手机，“既然水和电还能用，那手机信号也该是有的吧？”

　　陶薰正分心点着实验器材，在脑中用更常见的事物替代，闻言一个插嘴：“你的父亲母亲，长兄二姐？”

　　诗诗姐是陶薰表姐，而阿鸿，和她一样，也是常悦的青梅竹马——虽然陶薰并不明白，青梅竹马的青梅竹马，怎么就不是她的青梅竹马了，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既然是常悦的青梅竹马，为什么对常悦的父母兄姐，都毫无印象？

　　陶薰将手边已经想出“平价替代品”的瓶瓶罐罐放到一边，又将那几个暂时没有想到替代品、心里却有声音说“不重要、可解决”的瓶瓶罐罐放到另一边。

　　将所有实验器材都在脑子里整理了一遍后，陶薰才问道：“阿兄……为什么我想不起你父母兄姐的样子？为什么，我会叫你阿兄，而不是哥哥？而他们都叫我薰薰，你却叫我阿薰……”

　　正在不熟练地捣鼓手机的常悦刚刚收到倪鸿和玉诗诗的消息，还没惊喜一下呢，就听见陶薰的问题，神情重新凝重了起来：“你问我，我问谁……”

　　是了，他刚刚脱口而出的，也并非“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而是“父亲母亲、长兄二姐”。

　　到底是他们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还是这世界，是个虚假的世界？

　　这个念头一起，就像是疯长的野草，迅速蔓延在二人的心头。

　　“阿薰，你现在最想做什么？”常悦突然问道。

　　陶薰有些奇怪他这个问题，但还是快速给出了答案：“我当然是想把整个图书馆里有关香料香精、化学化工和生物专业的书籍、杂志、论文等等，全数看完并背诵了！”

　　“我也想将学校电子图书馆里有关舞蹈和古武的资源，全数看一遍并学习。”常悦说道。

　　常悦停顿了一瞬，总觉得有什么要冲破脑海，又很快湮灭，但他不是特别在意，他已隐隐有所察觉：“我们心中都对这个世界感到疑惑，这绝不是第一次，因为称呼，是个在生活中会出现无数次的习惯——我们无法解决这个疑惑，还非常有可能待会儿就忘记这疑惑。”

　　“那不如去做我们最想做的事，让这段虚假的时光也有意义。”

　　二人异口同声，显然已经在心中对这世界下了“虚假”的定义。

　　实验室门外又响起了“咚咚咚”的剧烈撞门声，再一次冲散了二人心中的疑惑，陶薰与常悦的眼中闪过迷茫，又很快清醒。刚刚的思考与讨论，似乎被一层迷雾掩盖了，让二人再想不起半点有关“世界是虚假”的推论了。

　　陶薰与常悦的注意力被门外的丧尸吸引。

　　“这个实验室并无灯光，应是与其他实验室相同的，但丧尸还是只撞我们的门。”

　　“假设我们的气息已被香精的气味所掩盖，那便只有我们说话的声音能引起丧尸的注意了。”

　　“若是香精并没有掩盖我们的气息呢？”

　　“我做的香精怎么可能那么没用！”

　　“它现在就是有可能没有用！”

　　“那怎么办？”

　　“我想……”两个坐在通风橱里的人，并不能对视，但仿佛都看了对方的心底，异口同声地说道，“我想去图书馆！”

　　陶薰与常悦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发给倪鸿和玉诗诗，并和他们商量了接下来的计划。然后动作迅速地收拾书包，都往书包里装了橘子。不过，常悦并没有动书包里的练舞服和巧克力，陶薰却把书包里的书和本子、笔全部取出，放进了几瓶合成香精。

　　二人背着书包，轻手轻脚地钻出了通风橱。

　　常悦将自己带过来的两个饭盘在水池里洗了洗，才递了一个给陶薰：“我猜你一路上往这里来时，肯定是用书包揍丧尸的。不过，现在书包里装着橘子，用来锤丧尸肯定会坏，还是用饭盘吧！”

　　陶薰嫌弃地看了他手上的饭盘一眼，接到了手里：“你都没刷三次冲三次……既然你已经给了一个武器给我，那我待会儿就不需要你的保护了！”

　　常悦笑了笑，睨她一眼，往实验室门口走去：“你说不要，我就不保护你了？”

　　陶薰小小地“哼”了一声，捏紧了饭盘，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人走到实验室门口，常悦打开锁，一手拉开门，另一手的饭盘就往丧尸脸上挥去。

　　丧尸被扇得偏了头，一口黑气憋在嘴里。

　　趁这机会，常悦拉着陶薰飞快往外跑去。

　　这样两人一起，快速往前奔的场景，好像分外熟悉。

　　陶薰与常悦心中都有微微恍惚，好像看见了实验楼中并不存在的一簇簇血红色小花，以及如墙壁天花板般环绕着他们的无数藤蔓。

　　身后丧尸传来一声怒吼。

　　那些藤蔓与小花，便如潮水般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