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色沉迷》业笠翁

2、玄林 · 二

　　第二章令媛

　　江玄林办得小厮模样，屁颠屁颠得跟在玄坤后头。只是他早已习惯女性的姿势，便是行的有些别扭。大哥给他穿得是以前跟着商队走货的粗衣，布子是有些陈旧了，却是很干净。只是这粗衣是束带的款式，玄林的腰肢纤细，即便勒了两圈，却还是有些松垮。

　　不过，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走在街上，对玄林来说，这还是头一回。江家本就住在市中最为繁华之路段，道路宽敞，是可以走马车的石头路，这石头也是被长期的磨练，已光滑锃亮，虽说脚走着还有些铬楞，却不乏趣味。

　　玄林打小便好奇外头的世界，可二娘子是万万不准的。哪怕是他坐在马车里头，也只能掀开竹帘浅浅的偷窥一角。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街边蒸汽腾腾的热食，更是让玄林馋的有点着不了边儿。

　　“饿着了吧，哥带你去个好地方。”江玄坤看着自己的小弟，心想这些年，是让他受苦了。

　　本来皇家御赐的伴读，可是人人争破头都求不上的。可偏偏在父亲这里，却由着这二娘子走了偏门。自己又不争气，这些年跟着父亲一路经商，却只是学了些皮毛，许多旧账与赊下的本儿，还得由父亲补回来。江玄坤知道这是时运不济，父亲发家之时，可是鸿运的顶年，如今一家上下，其实都求着弟弟一个人能攀上皇家的高枝儿。特别是这伴书童，自古以来，他们这样的贱商，到底是要修来几辈子的福分，才有博这样的头一回。

　　想到这里，江玄坤便从兜里散下些小钱，趁着玄林张望之际，便是在路边的摊口买下一只形似老鼠的糖人，递在玄林的面前。

　　“哥！这是什么？！”玄林呼道，他从未这件如此惟妙惟肖，可爱至极之物。

　　“糖人。”玄坤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只见玄林先是轻轻的舔了一小口，而后便小心翼翼的顺着那老鼠的尾巴轻轻的咬了一只糖角。

　　“哥，好甜。”玄林笑得灿烂，他从未吃过这样斑斓的甜食。

　　“以后有机会，哥经常给你带。”说完，他牵起弟弟的小手，说道：“一会儿带你见大世面。”

　　就在这刹那，忽然，左侧人群突然燃起骚动，只见那几个路边摆地摊儿的，说时急那时快，没三两下子便匆匆挑着担子走，而那开糖铺的，至多搬个小桌面，便来不及管那落下的竹椅。眼前，等不及江家兄弟反应，前方便有一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首当其冲的一路冲来。

　　只见那棕红须面赤马上的侍卫，身穿的是铁甲袄，头上戴高盔，呵斥道：“让开，让开！给咱家爷让路！真是没长眼的东西”他见江家兄弟非但没让，反倒呆站着，便驾马上前道：“看什么看，大胆贱民，这儿可是你这辈子惹不起的人物。还不速速让开。”

　　“是，是。”江玄坤见状，便欲要拉玄林离开，可那繁复的马车已是跟得很近了，只见那竹帘中便是伸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手势，那侍卫便忽然拔出刀锋，将二人拦下。

　　听车中人问道：“前方是怎得？”

　　“报爷，是两位贱民，挡了爷的路。”那侍卫是下了马，双手抱拳，毕恭毕敬的答道。随后。便见竹帘掀开了一角，那车中公子回道：“罢了。”短短二字，便让其余侍卫收回了侧身的弯刀。

　　见马车继续前行而去，江玄坤才松下一口气来。倒是玄林，摇着玄坤的手，懵懂的问道：“哥哥，方才是什么人？”

　　“不知。”玄坤摇头，继而又答，“大概是高官权贵。”说完握着玄林的手便是捏的更紧了些。

　　玄坤向来厌恶那般权贵之子弟，自从圣上邀倾政于富商，面子上是对生意人的宽容大度，其实年年积贡少有万两白银之多，不出几年，家底便薄了几倍。爹爹赚的钱向来是真金白银，一点一滴攒出来的，不如那酒肉生意来钱之快，奔千里之路，劳顿异常，最后不过是一句话下，便要全数缴贡。江玄坤尚且年轻，他咽不下这口气，便是爹爹百般劝慰，他也是过不了这到心坎。

　　行至酒楼门前，两人便停下脚步，这醉春酒楼可是当今最红火的酒楼之一，凡是都城的少家公子，都喜到这醉春楼来潇洒，一来囊肿饱满，二来有连襟吟诗作画，好不享受。玄坤早年也常常在此挥霍，只是随爹得经商之后，才知钱财之物，赚得如此艰辛，便一改从前，好些年都不再来了。

　　“哥哥，你看。”江玄林便是被这热闹的意给震慑住了，只是他见那门口的朱红马车十分眼熟，便指给江玄坤看见。

　　“方才那霸畜也是来祸害了。”江玄坤碎念，牵着玄林便大步往门框里头走。这一进门，便有小厮上前笼络起来，“二位客官，是走的什么样式。”

　　这显然是句黑话，可玄坤早是不来了，也未找人打听，如今便听不出来其中的意思。

　　“包房一间，”他说道，末了还补了一句，“要清净。”

　　那小二是领会了，毛巾一甩，便大声呼道：“包房一间！要清净！”说完，便从后台的遮棚里，走出一个更加年幼的游童，给二人带路。

　　玄林是走在最后头，他站在楼梯上，扶着栏杆儿，便觉得天旋地转的。

　　“怎得，是害怕？”江玄坤问道。

　　“这倒没有。只是有些眩晕。”

　　“自然。第一次来，可不都是。”

　　“哥哥，我们这是去哪儿？”玄林又问道。

　　便是绕了少说三四条连廊，再拐了七八个弯子，那游童才停下。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音色钥匙，有他那手指般得大，便听见“咔啦”的一声，锁便是开了。

　　游童将巨锁取下，深鞠了一躬，便请二人进房。

　　一进门，入眼是紫织的绸缎底，这内外之间，差距甚大，其间还萦绕一股媚香，江玄林见了，便是疑惑问道：“哥哥，此地岂是女子闺房？”说完，便用力一推那侧墙的隐门，果然有一间内室，里头有一张雕花的重工床，那股媚香便是这内卧传出来的。

　　“怕是选错了位置。”江玄坤挠头，若有所思道，便问向身旁游童，那游童只是摇头，支支吾吾没挤出一个字儿来，谁想是个哑巴。

　　此时，江玄林却是出了状况，只见他握住江玄坤之衣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哥，我...内急。”

　　玄坤见此状，扭头便见房中有内急之尿壶，可他想这地儿尚不是他哥两能来挥霍的，怕不是动了里头的一织一角，那银子便要如如流水般的往里头填。想毕，便命那游童，带着弟弟先去常人过渡的茅房。细心之处，他担心弟弟用不惯那肮脏之处，便再三叮嘱，一会儿可看看别人怎上的，自己再上去。若实在着急，找个地方随便解决下便是。

　　见游童带着玄林下楼去，玄坤便左拐去大堂与那伙计理论，他毕竟也是个商门的大户，口才自然不输，不出片刻钟头，便换上一间上好的食房。

　　可人在房内左等右等，却怎得也不见弟弟江玄林的踪影。

　　玄坤自觉不对，想怕不是出了些差错，当下便生出些悔意，随即出门窥视。这刚一踏进过道，便瞧见那梯道的墙角，方才领路的游童正哭哭啼啼的，被一位年长的管事训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