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番外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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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长假，电视台要求各部门组织资历深的人员去邻市广电单位学习考察，沈茜也在列行名单之内。这种事单位每年都要安排个几次，名曰考察，无非是吃吃喝喝，旅游为主，学习嘛还是次要的。沈茜根本不想去，还不如在家睡几个囫囵觉来得舒服。于是，她找了同部门的夏姐，问她愿不愿意去。
夏姐看天气好，已经决定好要和老公孩子一起去户外自驾游。她劝沈茜：“出去走走也好的，孩子先放一边，你也该放松一下了。要是担心孩子没人照看，送我家来，我帮你带。”
说起来，自从结婚以来，家里家外杂七杂八的事体一大堆，哪抽得开身，就是有份去旅游沈茜往往也主动推掉，江淼不在家，她要是拍拍屁股出去了，孩子怎么办？老娘是指望不上，全世界属她最忙，江旭出生那会儿陈亚言就发话了，孩子她是没空带的，她最多就物质上做些关照，她出钱，请个阿姨好了。这些年，对孩子，陈亚言从来没有吝啬的时候。母女俩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沈茜认为孩子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妥当，外头请的阿姨再好，她总归是不放心。
老太太老爷子倒是欢喜小人头在跟前转悠，可他们年岁都大了，老是麻烦他们，沈茜也于心不忍。江心蛮乖，带起来省心，也不会累着老人，就是江旭那小子，招是最招老人疼，作起来也能要人命。
那次，没跟老人说一声，自个跑外面疯玩去了。这小子胆大得没边儿，小小年纪敢一个人满大街瞎跑，老爷子老太太半天找不着人，差点报警。
郑学英急得团团转，差点背过气去，哭着打电话给沈茜，说是找不到人她也不活了。老爷子急归急，倒还镇静，打了几通电话，能叫得动的人都帮忙出去找了。
一大帮子人里里外外搜寻，人仰马翻的，江旭这小子倒好，消失老半天，舔着甜筒蹦蹦跳跳自个回来了，满脑门的汗，前额的头发一缕缕湿嗒嗒的，准是玩尽兴了才晓得回家。看见沈茜也在，吧嗒了下嘴，懵懂地说：“妈妈，这么早就来接我啊，等下能不能带我去吃肯德基，我钱不够，就只买了个甜筒，不过瘾哇。”
家里坐立难安等外头消息的一大家子人，见小祖宗完好无损的回来，都舒了一口气。郑学英一个劲儿揉着胸口，总算能回气儿了。沈茜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噌地站起来，夺过他手里还没吃完的半个甜筒甩在地上，好像还不解气似的，扳过他的身子，啪啪就往他的屁股上招呼了几下。“叫你出去不说一声儿，有你这样不懂事的么，存心想急死我们是不是？”
江旭同学当场就懵了，还没搞清楚状况呢，老妈就不客气地招呼上来了。他瘪瘪嘴，一下子扯开嗓子大哭起来，泪珠子一颗一颗断了线地往下掉，他心里知道老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老妈的巴掌又硬，自己的小屁屁要遭殃了，痛死他了。
还是郑学英心疼不过，把沈茜拉到一边儿，护着江旭说：“行了行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坐下来歇歇，看自个眼睛都是肿的。”
老太太不说还好，一说沈茜更觉得气愤委屈。这小子到底随了谁，怎么叫人这么不省心。人是平安回来了，可下次，下下次呢，保不准搞出别的幺蛾子折磨人。鼻头一酸，她也跟着哭起来，就是忍不住，她心里不好受，哪儿都酸里吧唧的难受。她指着还在抽噎的江旭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小子！”说完用手背抹了把脸，拿起包自顾自走了。
老爷子打电话通知外头的人孩子回来了，可以散了。刚放下电话就看见沈茜置着气，开门冲出去，头也不回。郑学英要追，老爷子叫住她，“崩忙，哪有当妈的真跟自己儿子生气的，小茜心里也是一时过不去，消气了就会来接人”
江旭同学已经知道要怕，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子，耸耸鼻子，挺知错的样子。“太爷，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哇？”下一秒，嘴巴一瘪，又要哭出来的模样。
老爷子原本还想说他几句，瞧他这副可怜样儿，哪舍得说一字重话。伸手抓过他，放自己腿上坐着，撸了撸他脑门上软绵绵趴着的头发，讲：“你啊要长长记性，看把你妈给急的，打你她自个心里更痛。找不着你，她偷偷哭了好几轮。你爸被委派带队受训去了，今儿这事都没敢惊动他，要是他知道你把你妈好端端得惹哭了，还不训你。你爸最疼你妈了，你要学学你爸，少惹点事，少给她添乱，想想你妈一个人又要上班又要操心你们的事，容易么。”
江旭同学似懂非懂，但他明白自己把妈妈弄哭就是不对。他打了个哭嗝，两只眼睛又要水汪汪，“太爷，我晓得了，我会向妈妈认错的，可是妈妈老生气了，会不会不要我了？”
这小子还惦记着沈茜会不要他，没得到答案怕是不会罢休。郑学英搅了毛巾过来，盖他脸上搓了几把，江旭鼻头红红的，摆着张小脸，挺严肃，还不甘心地盯着他俩要答案。郑学英又替他擦了擦眼角，叹一口气，好笑地说：“咱家宝贝现在知道怕了，你啊……”揉他进怀里，两老俱是笑。
那天晚上沈茜来接他回去的时候，义正言辞地警告过他，下次要还是没个交代乱跑，她就把他送四川上学去，一个人住，不给零用钱。
为啥要送四川呢，因为江旭同学最吃不了辣，平素菜里放一点辣椒，他就丝啦丝啦嚷着要喝水。他脑子一转弯就想啊，四川人最欢喜辣忽忽的东西，他要是去了日子得多难过啊。脖子一缩，难得的，他听话没有反驳。
沈茜这招着实灵光，江旭同学老实了，但也只是一时。过一段时间，江旭同学跟个老油条似的，搞清爽沈茜只是吓唬吓唬他，马上固态萌发，隔三岔五就能弄出点别的事儿，沈茜都懒得举例了，她那儿子，调皮起来油盐不进，她都没有法子，只有江淼回家的时候才能好好治治他。
所以夏姐提出江旭送她家给她带，沈茜头就疼，一口婉言拒绝了，她是决计不敢冒这个险，她都不好意思说是自家儿子太会捣蛋，等下人家一番好意反而弄得人家里乱了套，她委实过意不去。
想了想，沈茜还是决定不去了。正打算找李长年说明，好另派他人，李长年却比她快一步，挺着个大肚腩，走着外八字过来，看见她，笑容满面，讲：“沈茜，明天去J市的材料你出面整理一下，台长指名叫你与对方的社会新闻主编交流，你准备功课要做足。”
这下，沈茜就是不想去也推脱不了。老太太那边只能放一个江心，两个孩子处一块儿，还不把房顶揭了。没办法，只好同江淼商量。
江淼鼓励她去，能学业务知识又能顺趟放松，再好不过。他说：“把江旭送我这边来，你放心去。”
沈茜还有顾虑，江淼一句话给她打消了，“沈茜，有我呢。”
送江旭过去的路上，沈茜反复叮嘱：“你要乖一点，把皮收紧了，别给你爸捅乱子，见到人要有礼貌，记住没？”
江旭同学背着自个的小书包，雀跃不已，沈茜说什么他压根没进耳朵，虽然嘴上答应着，心里老早就在琢磨怎么玩儿，江淼的支队他是经常去，可每次呆不长就得回来，那边的东西对他而言可新奇了，这次能呆上几天，他不乐疯才怪。
沈茜送了人就匆匆走了，还得赶去跟大部队会合。江淼临时有任务，来接江旭的是新入伍的一个小战士，年纪也就十七八岁，愣头青一个，毛还没长齐全呢。江旭个鬼精灵，到哪都吃得开，按着沈茜的话说就是把人卖了人还帮他数钱呢。这倒也不是她编排自家儿子，事实的确如此。这不，他脑袋一歪，小嘴甜不隆冬把人调戏于无形间，轻轻松松就把人拿下了。“哥哥，你帅毙了，穿这身衣服比我爸要好看一千倍。”最后那个倍字格外响亮，口水溅出来直往人小战士脸上飞。
不知江淼听他儿子这样讲做何反应，反正人小战士连被喷了口水都不介意了，脸倏地一红，腼腆得要命，心想可不敢跟江队比。他原先觉得自己挺晦气，接了这么个差事，领导家的儿子，不要架子大娇气哄哄的，难伺候嘞。现在这么一看，挺好相处的。他本来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江旭又是个自来熟，三两下，俩人就混到一块去了。小战士摘下他的书包拿自己手里，江旭同学脸皮厚，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把胸前抱着的几包薯片也一并交给他拿，那是来之前磨着沈茜好一会儿才准许带来的物质食粮。这小子倒还晓得礼数，笑着说了句“谢谢。”声音脆亮，小战士对着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心里又想了，领导家的孩子家教可真好。
不过，第二天他就笑不出来了。心里悔恨怎么就被几枚糖衣炮弹轻易俘虏了，还人民子弟兵呢。班长指着他的脸，劈头盖脸地骂：“叫你看个孩子都看不牢，有毛用，给我去训练场背空五公里醒醒脑！”
班长一脚就把他踢了出去，小战士揉着屁股憋屈得不行，他是再也不敢招惹那小祖宗了，整一皮猴儿。刚来的第一天别提多安分了，他带着他玩了一上午的乒乓球，下午俩人又看了半天的电视，他当时心里就乐啊，这孩子也太听话了点，陪着他玩儿用不着训练，简直就是美差嘛。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给他捣鼓出一堆乱子，他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都来不及。他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不该放松警惕，江旭趁他一不注意，拿了食堂杀猪用的热水，直接拎着壶儿把队里的花花草草浇了一遍，真当是辣手摧花，尸骨无存。他想想又有些后怕，幸亏江旭没把自己烫着，不然他更吃不了兜着走。
江淼得了消息，把江旭提到宿舍，打算关起门来教训儿子。他黑着脸命令道：“给我立正站好！”
江旭胸脯一抬，两腿并拢，不敢忤逆，俩眼珠子不时瞅瞅盛怒的江淼。
江淼坐下来，粗着嗓子问：“为什么要那么干？那些花花草草招你惹你了。”
江旭很识时务，垂着头不答腔。
江淼火了：“耳朵呢？回话！”
江旭人一抖，这才懦懦地抬起头，怕是有些怕，但这孩子人聪明，知道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老爸，我错了，我应该爱护花草，可是，队里的哥哥讲了消防员忒扛热，我就想试试消防队里的花草是不是也同样受得了热。我不是有心的，妈妈说过一句话我记得好像是什么实践什么真理的，爸爸你也说了呀，发现问题就要去探索，这样才会有进步。”讲完，他又低下头去，偷偷抬起眼皮，看江淼瞪着他，脖子一缩，端端正正站好。
江淼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小子脑袋瓜子好使，一套一套的，明明犯了错，跟有理似的。骂不管用，打也解决不了问题，可要是不给他点苦头吃，他保准闹翻了天。最后，江淼主动赔了损坏的花草钱，扼令江旭吃完晚饭后留食堂刷盘子，还得写五百字的检讨。
江旭还想讨价还价：“爸爸，我学校里作文都写三百字以内的，五百字会不会太多了哇？”
江淼不理他，直接一句：“再说一个字多写一百。”
江旭窝着身子，老实了。
食堂的炊事兵哪能真让领导的儿子刷盘子，见监督的江淼有事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赶麻儿几个人帮忙把盘子刷了，江旭同学坐一边，啃着鸡腿，绞尽脑汁凑检讨书的字数。
江淼查夜完回宿舍，江旭同学已经趴床上呼呼大睡。江淼盯了他一会儿，半个腿在外边，似乎是做了什么美梦，嘴巴吧唧吧唧，挺惬意。江淼不知觉就笑了，一面嘴里嘀咕：“这小子睡觉还不老实。”一面把他的腿放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解着扣子来到桌边，江旭的检讨书毕恭毕敬地放着。江淼拿起来看了一遍，颇有些哭笑不得，拼音占了大半儿，错别字也有不少，这小子估摸是一边写一边数字数，在整百整百的地方还标着记号。他回身去瞧他熟睡的脸，嘴角一咧，一股暖流直往心口涌，他的儿子啊。
可不想，刚受了罚的江旭不长教训，在队里的最后一天竟然捅出更大的娄子。器材室突然间烟雾弥漫，外面走过的战士还以为着了火，那还得了，忙在自个家门里拉起警报，待一干人等拿着从消防车上下来的灭火工具闯进去一看，火星子没见着，就拎出一人，脸上全是白花花的粉末，一抹开，吓了战士们一大跳，大家围上去，七嘴八舌抢着问有事没有。
这调皮捣蛋鬼除了江旭还能有谁。他一个人偷偷溜进器材室，东摸摸西看看，看到墙角整齐码着的几排灭火器十分好奇，就蹲在一边研究，也不知道被他怎么捯饬的，搞得满屋子都是飘起来的干粉，这才有战士误以为起火一说。
江淼正在带训，闻讯急匆匆赶来，看人没事，心里吊着的那口气鲁直了。江旭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讨好地望着他。江淼是怒不可遏，这小子皮痒，三天两头惹出事情来，还有脸笑。手里刚好拿着作训服上解下来的腰带，要不是旁边的一排长眼疾手快给拦住了，江旭的屁股铁定得挨他爸一顿打。
那么多人在场，江淼也不好发作对付江旭。他忍了忍心头的怒气，任一排长把他手里的腰带抽走，对众人道：“是我管教不周，该怎么处理按程序来。”
事后，江旭贴着墙壁站了整整仨小时的军姿，吭都没吭一声。愣是谁说好话，江淼都不松口。傍晚，出差回来的沈茜来接儿子回家，对儿子的劣行有所耳闻。江旭耷拉着脑袋乖乖跟在她身边给战士们道了歉，沈茜说了好几次给他们添了麻烦的话。战士们连连推辞，之前嘴上不敢说什么，心里对江旭还是很有意见的，但念在他年纪尚小，也没有人会真放心上。
临走前，江旭频频回头挥手，好不留恋，“我下次还来。”沈茜不好意思地颔首，赶紧拉着他走。战士们面上僵硬地笑着，咧嘴，挥手，心里一个个想，小祖宗，我们怕了你还不成嘛，叫我们过些安生日子行不。
沈茜先带江旭回了家，江淼安排好队里的事务，随后赶来。一进家门，只见沈茜在阳台晾衣服，他叫沈茜去休息，自己晒完余下的衣服，问：“江旭呢？”
沈茜努努嘴：“在洗澡呢，一身汗。”她倒了杯水给江淼，江淼咕噜咕噜一口气灌下去，沈茜“哎”一声，提醒他喝慢点儿。江淼笑着一摆手，“没事儿。”
“你也去洗洗，爷俩一个样，一身臭汗。”沈茜嫌他。
江淼听了，还一个劲儿往她身上贴。
沈茜笑话他：“怎么跟你儿子似的。“
江淼却忽然很认真地凝视她，伸出双手讲：“来，老婆，给我抱抱。”有段时日没在一起了，想得慌。
沈茜抿嘴笑了笑，上前。俩人静静地拥了一会儿，沈茜讲：“这几天，儿子没少给你捣乱吧。”
江淼瞟了眼浴室的方向，感慨说：“这小子真叫人又爱又恨啊。”
沈茜看着他，无奈一笑，可不就是。每当想起这小子闯得祸，她愁都要愁死了，翻来覆去问自己，孩子怎么会这样调皮，自己到底应该怎样教才好。可一想到他的好，沈茜的心就柔软下来。江旭会在母亲节的时候给她买玫瑰花送卡片，她累了的时候会给她端洗脚水，懂事的时候嘴巴甜的能把人溺死，看着他在身边叽叽喳喳就觉满足。
她想，江淼应该同她一样，也会有类似的情绪，但更多的，应该还是爱吧。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番外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