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风过后荔枝红》七日谈

3、妖精万死

　　红蔷只身前来，先向少爷躬身施礼，林晓依心里冷笑，说是来见自家小姐，见了别人倒一点也不惊讶。

　　她看看跪在自己脚边哭的梨花带雨求原谅的红蔷，轻笑了一声，

　　“红蔷，还不快起来，自家姐妹，作这虚礼做甚，让大家难堪，绿泥，快，将红蔷扶起来”。

　　绿泥性子直，依言狠狠地抻着红蔷的胳膊往起拽，红蔷不起来，只是捂着自己的肚子用眼神向一旁面沉似水的少爷求救，林晓依冷眼瞧着，但见他呵斥绿泥道，

　　“放肆，做什么拉拉扯扯，绿泥，退下，这没你的事。”

　　绿泥不敢再造次，看见自己的主子垂了下眼皮，这才不情不愿的退了出去，屋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红蔷又开始跪着抽泣，“奶奶，您真的就不肯原谅奴婢吗？”

　　林晓依冷笑着打量她，年龄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身子不肥不瘦，皮肤嫩白细腻，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哭红的脸颊显得白里透红，颇有几分姿色。

　　淑娘这个女人胆儿真肥，简直引狼入室，怨不得旁人。

　　林晓依问红蔷，“你口口声声求我原谅，我不知道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事？”

　　红蔷愣了一下，支吾着说不出来，偷偷看她的少爷，见男人端起桌上的茶碗不做声，她只得低下头说，“奴婢错了，奴婢万死。”

　　“万死？人不是妖精，谁能万死，死一次便够了。”

　　“噗嗤”男人口里的茶水喷了出来，沉着脸吼道，“怎么是凉水”

　　红蔷吓得哭声都小了几分，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好像安抚孩子又好像安抚自己。

　　林晓依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的表演，冷笑了一声，接着冲红蔷说道，

　　“你虽然一口一口奴婢，可我这主子说话也太不好使，让你坐下你非要跪着，是不是不忠，放着外面的正头娘子不做，非要与人做妾，是不是不孝，你怀着孩子跪在冰冷的地上却丝毫不为孩子着想，是不是不仁，你我十几载的情分被你糟蹋的一干二净，是不是不义，你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我实在不敢替老天爷说原谅不原谅”

　　“够了”。

　　男人终于受不了了，他滕地站起来，眉头皱成一团，又用那种探究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几秒，这才张嘴说，

　　“淑怡，她好歹是你的陪嫁丫头，非要说的如此难听吗？左不过是个妾，你对她好是她的造化，你容不下她是她的命，何必说这些刻薄的话，粗鄙，狠毒，不要堕了你杨家的名头。”

　　林晓依心道，原来淑娘是昵称，本命叫淑怡，娘家姓杨，还有些名望。看来这杨淑怡是娘家显赫的大家闺秀，林晓依觉得男人终于演不下去了，连称呼也变了，遂冷笑着回答，

　　“刻薄狠毒？贴身丫鬟挺着肚子逼我就范，事前不请示，事后不汇报，你问问她，我在她心里算个什么玩意儿？是不是任人踩踏的垫脚石啊”

　　“你究竟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已经说过，去母留子，男人和牙刷，本人从不与旁人共用。”

　　男人气结，拂袖而走，竟没有管跪在地上的红蔷。红蔷跪在地上，愣在了当下，她躬身施礼也想退下，刚开门就被门外的绿泥拦住了去路。

　　林晓依也没想到，就这么就把小三儿扔下了？她竟然有些同情红蔷，看着和绿泥僵持的红蔷，突然没有那么气了，戏谑的问她，

　　“哎，红蔷，你既然不惜背叛我，怎么连个男人也拢不住，你还怀着孩子呢人家就这么硬生生把你扔下了？”

　　红蔷回过头，绯红的脸颊不知是尴尬还是气得，她眼眸流转，摸着肚子说，

　　“奶奶原是大家闺秀，奴婢在您这能有什么不妥，少爷把奴婢扔下，是体恤奴婢对奶奶的感情。”

　　林晓依拍手称赞，

　　“说的真好，然则，你怎么又要急匆匆离开呢？”

　　红蔷很镇定的回答，

　　“奴婢身子重，刚才没听奶奶的劝，跪地久了，肚子不舒服，这就告退了。”

　　林晓依冷笑，

　　“没有听我的劝，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吧，让孩子受了惊，这孩子叫我一声嫡母，我可不能让他在肚子里就受了委屈，绿泥，给我掌嘴，掌到她记牢为止”

　　红蔷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夫人，不知她怎么突然如此性情大变，她看着一步步逼近她的绿泥，有些慌了，狠狠地说，“绿泥，你敢，仔细少爷剥了你的皮”。

　　“绿泥，你退下，谢谢你提醒，绿泥不能，我来”。

　　林晓依从善如流，叫住跃跃欲试的绿泥，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应该是玉石吧，看不懂是什么形状，扳指的一边有明显的飞角，她不禁一边抚摸扳指一边说，

　　“红蔷，你说要是这扳指在我掌嘴的时候不小心划过你的脸颊，会留下什么漂亮的痕迹呢。”

　　红蔷摸着脸慌了神，倒没有求饶，只是挣扎躲闪着吓唬林晓依，

　　“奴婢是夫人看重的人，奶奶敢这样对奴婢，不拍夫人怪罪吗？”

　　拿婆婆压人？林晓依冷笑着说，

　　“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咯？她看重的是你的肚子，又不是你的脸，反正是纳妾，只要我愿意，没有红蔷，随时可以有蓝墙，白墙，粉墙、紫墙”

　　红蔷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又摸起肚子来。

　　林晓依接着说，“不过，你要是想拿孩子要挟我，也省省心吧，即使你污蔑我害你，我被休了，还会有别的正头奶奶，就你这出身，还想当正房不成？说不得夫人看上你，就是觉得你够便宜。”

　　绿泥开心地忍不住笑出声来，红蔷受不住，情绪有些失控，

　　“奶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使是尚书的女儿，您嫁过来五六载生不出儿子，也不能阻止夫人往房里塞人，况且尚书老爷已经仙去，我本就是陪嫁丫头，奶奶怎就如此容不下。”

　　仙去？林晓依听到这两个字自己没什么感觉，心口却突然觉得疼，抬起手一巴掌甩在红蔷的脸上，挥手让她滚。

　　清脆的响声明明白白的说明这这个巴掌的分量，红蔷雪白的脸上顿时红了一片，林晓依按着胸口，不耐烦地挥挥手说，

　　“还不滚，我是主，你是仆，用不着你教我怎么做事。”

　　红蔷捂着脸，红着眼，却很识时务的匆匆离开了。

　　杨尚书？父亲么？不知父母近况如何，她没有了教训红蔷的心思，一切都那么似是而非，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难道那熟悉的一切是后世，现在是前世吗？为什么又回到前世，难道后世的自己已经香消玉殒了吗？不知父母尤其是母亲可能承受吗？

　　时候已经不早，绿泥早就掌上了灯，屋里的油灯昏暗不明，让林晓依的心情更加晦暗，绿泥欲言又止，看见她十分疲累，服侍她躺下请了她的示下便退下了。

　　屋里只剩下林晓依，她头疼欲裂，使劲想却一无所获，闭上眼睛，留下一行清泪，她告诉自己，从明天开始，她就是淑怡了，要过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了，她苦笑着给自己打气，加油，杨淑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