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在身边》沙鲁法尔

62、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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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下来的时候，听从古老的琴键指引，我终于发现，远方漆黑的夜幕中，有光。
　　那是遥远，而耀眼的存在。令人情不自禁的向往，却又害怕失去。
　　……最明亮的光，必然诞生于最深沉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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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顾虑到已经被完全划分到必须要铲除的人那边去的敌人此刻的心情，似乎本身就带有露骨恶意的话语清晰的回荡在房间内，本来就已经非常险恶的气氛，在瞬间变得更加容易令人感到窒息。

　　说实在的，清水其实对于段突然的提问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受。之所以后来对自己听到的内容感到不妥，只是因为那个被提问的人，几乎可以称之为本能反应的温柔笑意。

　　掩饰甚麽似的，冰冷的充斥着更多无法分辨的情感……被压抑着的复杂神情。

　　尽管事实上，那个下意识的又将眼睛藏到反光的眼镜片后的温雅青年，正努力的让自己露出一如往常的模样。可是不知为何，清水就是觉得，他回答时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好像夹杂着细微的颤抖……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令人难受的颤抖……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明显缺乏温度的回答内容，从被称之为‘秋族唯一的战士’的英俊青年口中扩散开来。

　　“……谁会特意去记住自己杀掉的猎物的具体数目啊？”

　　“……猎……物？九刹……学长说的猎物是？”不敢相信事实就是他所能理解的那样，清水有点怀疑的，向满脸这个回答正在意料之中表情的狐男求证。

　　“妖怪、半妖、鬼！”简短的回答了这根本不算是疑问的疑问后，九刹还坏心的加上了一个，自认为更容易令这个不相信这类生物确实存在的科学信徒理解的注释：“也就是说像我这样的你口中的生化人，就是他要猎杀的目标！”

　　“……猎杀他们……”清水满脸错愕：“因为他们做了甚麽不可以被原谅的事情吗？”

　　“跟那个没有关系！他们之所以会猎杀我们，只是因为他们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的！”斩钉截铁的反驳了盟友的论调，九刹忍不住要用轻蔑的眼神瞪住好像平静的忍耐着这一切指摘的秋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这样的存在，和你口中的生化人的定义还比较相像吧！作为和妖怪对抗的廉价武器而被刻意的混合制造出来，违反自然规则，只是为了被消耗而存在的存在！人类和妖怪之间恶作剧的结合，偶然产生的怪胎……”

　　“住口九刹！”发觉站在自己旁边的这只狐狸刻意以这种方式折辱伤害对方的目的，清水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我倒觉得还不够过分！”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九刹无视清水的阻止，执意的继续说下去：“如果只是单纯的生物之间为了自身的生存，不得不发生的冲突的话，我觉得理由还比较能够接受。”

　　“可是……你的这位学长的家族却是为数众多的，隐藏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活动的鬼祟猎人家族中风评最差的一个！”扭过头用他微显狭长，末端上扬的眼瞳危险的盯住脸色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雪白的秋白，冷笑：“想不想知道原因那？”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人类，只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是因为妖怪作了甚麽具有危害性的事情，秋家的那些老头子不是有句令人印象深刻的名言存世吗？嗯？说甚麽来着……”

　　“……畜牲就要有畜牲的样子，它们……是没有人权的。”出乎意料的，替九刹接上断掉部分的，居然是似乎被欺负得很惨的秋白学长。

　　“对！就是这句！去！这些老而不死，还残留在人间作怪的活僵尸！还真敢说啊！”他出生那会儿，这些老混蛋的祖先，还不知道躲在那个奶娘的怀里吃奶呢！也敢大言不惭？！真是白活了这麽多年的岁月！“就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这些不断四处散发异味的恶心生物存在，才会把这个本来就不算干净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污浊得令人无法忍受！”

　　既不属于守护者一方，又不愿意纯粹的作为破坏现有人类社会的维护妖怪权益的一方而存在的他也算得上是人间界妖怪中的中立派吧？老实说，他才不管妖怪的血统是不是可以延续下去，而人类又是不是应该被完全消灭呢！那种事跟他没有关系啦！

　　他所在乎的，只是能不能在相对平稳的环境下继续自己千百年来不变的安逸生活。其实从这个角度上来考虑，假使人类和妖怪愿意放弃那些无谓的种族优越感和危机意识，达成共存的关系无疑是两全其美的最佳方案。然而，现世是即便表面上达成了互相容忍，在能够允许的范围内协商解决纠纷的共识，暗地里，在众人眼睛所未及的黑暗角落里的零星冲突却从未有一天休止过。

　　相较于妖怪个体的强横来说，人类这个种族无疑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程度。然而，导致现在实际上比较强大的妖怪却反而屈居弱势的原因，却是人类那种只能用恐怖来形容的增殖能力！

　　妖怪的产生，是一个偶然，这个产生的几率只能用生物进化中不小心产生的奇迹来形容。在他们从产生的最初，到后来的趋于成熟要经历寿命短暂的人类无法想象的时间。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妖怪，至少要经百年以上的辛苦修炼，才能够成为一个最低等级的妖怪。可是在这个百年中，人类往往已经繁衍了数个世代，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家族。

　　结果就是，向来只尊重强者的妖怪们无法容忍比自己脆弱太多，只有数量占优的人类反过来骑在他们的头上撒野，而对和自己的实力不成比例，不论寿命，力量，还是身体的强横方面都占有绝对优势的异种族感到恐惧和担忧的人类，这两者之间因为个体差异性造成的矛盾……无法调节……

　　说实在的，九刹对于没有人类这种生物存在的世界完全无法想象，也绝对无法忍受人类被消灭殆尽只有妖怪这一个种族统治整个星球的模样。

　　人类这种生物，在他的印象中虽然经过了无数个岁月的观察和深度的思索，仍然无法得到一个确切完整的定义。

　　年长如他者，也只能作出……人类……就像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题的结论！每当以为对于他们的了解已经接近真实的时候，总是被一些突然发生的事情推翻……以他的聪慧，研究到现在居然也只能得到一个满是迷雾的结果。

　　身为喜欢所有有趣事物的妖狐，他觉得，人类……大概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趣的生物了吧？因为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谜题的答案，所以他也无意放弃延续至今的研究人类本性的趣味课题。

　　为了那些完全是人类为了和妖怪对抗而制造出来的，名为猎人的‘武器’屠戮同类的行为感到痛心？他像是那麽多愁善感的妖怪吗？说他自私也好，别的也罢！总之！没有对他的生存造成威胁的事物是不能令他的心灵产生丝毫动摇的！

　　所以说，之所以会用这种明显带有刁难味道的语气对那个最多也只能算是，众多被选中的牺牲品中一个的秋姓猎人说出这些话，纯粹只是因为他对于这个猎人之中也是恶名在外的残暴家伙的反应感到好奇罢了。

　　是甚麽导致一向以保护人类为生存目的的猎人，居然会跑到这里来，不惜伤害一直以来都在保护的人类，打开那扇不论对于人类还是妖怪而言都绝无益处的魔界裂缝呢？就算是背后有魔物操控挑唆，被当成了生存目的的理想，是可以被这麽轻易的背叛吗？

　　很有趣的情况是不是？如果猜不到这个谜底，所不定这段时间，他都会在夜晚无法入眠！

　　“清水呀！你倒是站出来评评理！同样都是生物，难道我们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吗？这个星球……可不只是人类的家园啊！”他的房东……好像是一个少见的人类之中的异类吧？

　　九刹有目的的把攻击的目标移向眉头紧蹙，似乎对于这些他还有些听不太懂的争吵感到头痛不已的，身为传说中的创世四灵之一，朱雀的共生契约人仍不自知的人形妖力增幅器。

　　不只是那个叫秋白的家伙！清水的反应也很叫人期待！

　　“……我又不是你们两边之中的一员……怎麽有那个资格去评论到底谁对谁错？”突然被问到，超级平凡人沉默了一下，然后烦恼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感到自己的额角似乎又开始有规律的跳动起来了。

　　“我也能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用我能理解的方式来解释我的观点……”察觉到似乎自己的话将对事件的发展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清水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表情认真，而且显得小心翼翼：“用普通的人类之间的标准来理解的话……不同肤色和发色不能代表他们本人的好坏……该怎麽说呢……”

　　“就是不论甚麽种族，甚麽国家的，都会同时存在有好人和坏人这两种吧？就算再优秀的种族，也不可能只有好人或者只有坏人这一种人存在不是吗？”

　　“……说了等于没说！你到底站在哪边啊？！”大概听懂了谨慎的临时合伙人的意思，但仍想听到更加确切答案的九刹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去。

　　“我的想法很单纯，即使是‘妖怪’之中也会有好的存在，即使是在人类之中也有恶人……应该一开始就把‘妖怪’看成是不同外型的平等的存在来考量似乎会比较公平吧？只是因为对方‘妖怪’这个身份，就确定他是恶的，是应该被消灭的存在，确实，不大妥当……”

　　“平等的立场？听起来好像不错……”从来都不会因为一时的兴趣滥杀人类的九刹，向来不认为自己和那些战力上不构成威胁的人类具有任何的可比性，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和人类作比较的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设想。

　　然而，虽然抱有同样理想的人或者妖怪也有很多，但真正可以把这个理想变成现实的成功例子在整部人类与妖怪相争的历史上却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之所以现在还能维持表面上的和平状态，也仅是因为同时作为妖怪的顶端和人类崇拜对象的那四个‘神’刻意的控制使然。

　　只是……由于那四位‘神’太久没有出现在人间界的缘故，对于最近几百年内出现的新生妖怪们来说，他们的威慑力已经降到最低点，而且太久没有经历两个种族间惨烈的大规模争斗的人类也已经渐渐淡忘了他们的功绩和伟大，四灵对人类影响力减弱这一点，可以从人间的寺庙、神殿、祭奠场所渐渐为现代化的都市设施所取代，对神明的信奉者不断减少，无神论和放纵自身欲望不知节制的堕落者不断增加等现象得到证明。

　　继续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的话，相信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千年前的人、妖大战，大概会重新揭开序幕吧？只是不知道，是不知这一次的大战，也会在四灵的强硬插手干预下不了了之？

　　这个……恐怕不会像从前那麽容易吧？

　　因为……虽然千年的时间对于强大的妖怪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时间，但对于那些繁衍迅速，并为了对抗自然天灾和外界比他们强大太多的种种威胁，不得不加快进化速度的人类而言，已经足够令他们通过自身的努力和探索，获得那些可以使他们同妖怪分庭抗衡的力量了。

　　要是真的逼迫过分，说不定那些人类会不顾自己唯一的家园，使用那些会给自然环境造成接近永久性伤害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事情真的演化到那个态势，就算是自身拥有强大力量的妖怪们，恐怕也会遭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吧？依照那种百年才会出现一个的速度，大概……妖怪要用他们也无法想象的时间，才能够恢复从前的盛况，当然，这还是在那些幸存的人类愿意不干扰的让他们自由恢复元气才行。

　　哎……聪明人就是辛苦！每次都要忧虑一堆有的没的……真羡慕那些就只会看到眼前的笨蛋啊！不过，不管怎麽说，朱雀的契约人既然说出这种希望两个种族和平共处的话来，总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他本来还在烦恼，如果清水说出那种‘除人类以外的异类都应该去死’的话来怎麽办呢……既然是朱雀同生共死的对象，清水的话，也应该可以代表朱雀本人的立场吧？那个暴君虽然难搞得要命，但也应该会听从自己契约人的话才对。

　　“人类和妖怪的立场？”正当九刹庆幸喜悦的时刻，一个已经完全失去了温度的冰冷嗓音突然冒出，瞬间让有些开始缓和的气氛陷入了凝重的沼泽之中。

　　“人类和妖怪平等，又把我们这些为了战斗的目的而出生的猎人置于何地？”本来似乎一直沉默寡言的秋白，这是竟好像一开始说，就听不下来了死的，沉郁而悲愤的，像在控诉，像在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般的：“为了对抗妖怪消灭妖怪才任意的创造出我们，居然又要因为和妖怪们达成了和平的状态抛弃我们吗？！这太没有道理了！我们可是一直不惜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在保护人类啊！我不认同这个结果……我绝对不能认同这个结果！”

　　“透支生命力？”从一堆激动的话语中分辨出这句他觉得最值得关注的话来，清水的眉皱得更深了。感到自己可能无法从情绪似乎有些失控，神志恍惚的学长那边得到任何回答的他，于是把自己疑问抛向本来急于离开这里，现在却又摆出一幅兴致盎然的表情快乐看戏的狐男九刹：“应该不是我所理解的这个意思吧？”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可就复杂了……你确定要在现在听吗？”九刹抬起下巴，示意还准备继续刨根问底的清水注意他身后的异状。要讲起猎人的历史，恐怕要追溯到数千年以前，就算简短扼要的概括恐怕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够讲清楚的，现在好像不是讲故事的最佳时间吧？

　　“？！”猛回头，清水的眼中愕然映入了一幅诡异的画面。

　　原本漆黑一片的五角祭坛中央的五角形凹槽，正在泛起一阵淡到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发觉的光芒，随着轻微的震动，那些仿佛血雾一般的光芒像是泉水一般的不断从祭坛中央涌出。震动的频率越来越明显，相对的，那些像是有生命似的血色光雾却越聚越多，越来越亮，直到渐渐的，整个漆黑的祭坛都被那血红的色彩所掩盖。

　　也不知道是震动的房间发出的，还是那些似乎在四处爬动的血色光雾本身发出的，像是那些越来越明亮的光雾一样，这种类似大地震动后地壳裂开似的响声越来越大。到了后来，整个房间的晃动，甚至达到了清水如果不是被九刹牢牢抓住就无法独自站立的程度。

　　仿佛大地怒吼似的轰鸣声在持续的响动了一阵子后，和房间剧烈的抖动一起，突兀的停止了。

　　如果不是剧烈的耳鸣和还在发软的双腿以及还未完全褪去的眩晕感还在，清水几乎忍不住想要怀疑，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

　　看着还没有消失，浓浓的把整个祭坛都笼罩其中的血色光雾，清水只能再次询问扶着他，令他免于当场摔倒的窘状，似乎对这类诡异事件非常在行的灵异百科全书。

　　“现在……发生甚麽事？”

　　“甚麽事？当然是通往奇异空间的大门已经准备好接受献给它的祭品了！总之从现在开始，一步也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你发生了甚麽意外，我可是会被残忍的活生生的吞掉的！”顾不得继续欣赏那个令他感到有趣的秋姓猎人此刻失控的表情，九刹郑重提醒不安的清水：“不要扯我后腿！”

　　“……我又没有超能力，当然会扯你的后腿啊。”这要求太不近人情了……

　　“只要你能乖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就好！”超能力……生化人就生化人吧……他现在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他夹缠不清！先保命脱险才是真的！

　　“……”乖乖听话……不要到处乱跑？当他是小学生啊？听到这样的警告，清水忍不住满脸黑线：“对了。你说祭品？难道……指的就是我？”不会吧？

　　“要怪就去怪你那个六亲不认的学长吧！反正你是他选出来的！”

　　“……从整个学校里的人中选出来的？我还真是荣幸……”清水讪笑着叹气，这个不知道该叫幸运，还是叫倒霉：“还有啊……如果真的被送上那个奇怪的祭坛，我会被怎样？”

　　他很好奇呀！倒是从不少的宗教典籍上看到过这些被充当祭品的的人的下场，十有八九是会被残忍的杀死吧？当初看到的时候还好，可是真的身临其境后才发现，这种给当作礼物献给还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未知生物的感觉，还真是恐怖！因为现在还有一个好像实力不错，足以保护他的九刹在身边陪伴，所以恐惧的感觉尚还可以忍受。清水忍不住相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时的样子，黑线……说不定……会哭出来呢……

　　看来他真的把自己卷入到一件危险的事情中来了……

　　“因为是人类自己设下的‘锁’，所以想要解除这个‘锁’，就只能用人类的血。”侧眼瞄了一下难得的没有任何反抗，让他紧紧抓住的平凡人，九刹对于对方合作的态度感到满意：“作为祭品的人类会被那个法阵剥夺灵魂，同时失去全身的血液。”这种方法，别说是脆弱的人类，就算是强横的妖怪恐怕也会吃不消的！

　　“学长……你是明知道这会这样，还选择带我到这里来的吗？！”向来心境平和，鲜少发火的清水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生气了。

　　这……太过分了！不是开玩笑的！这个人……是真的想把他置于死地啊！不管他有怎样的理由，这都太过分了！

　　“……对于你的指责，我无法辩解。”缓缓的摘下为他平添了许多温文气息的眼镜，文雅青年在再次抬头的时候漆黑的双眼已经变成了梦幻般的深紫，柔软浓黑的头发也在瞬间退色，变成了雪一样的白。

　　“但我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也还是会做同样的事！”

　　“因为对于我而言……这世界上已经没有……比救她……更重要的事情了！”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就算背负所有罪孽也在所不惜！”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付出代价就足够该有多好……可惜的是……我并没有更多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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