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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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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信,剪秋跌坐在地上,泪如雨下,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自己过,恨自己伤他至深,恨自己自以为是。她也从不知道,凌辰对她的爱深到了如此地步。
把信小心折好放入信封,接着收入怀中。剪秋拿过旁边的明黄绣龙纹锦帕看了起来,却越看流泪越凶,这竟然是凌辰封天末为太子的圣旨!
凌辰,你明知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你为何还要如此……泪一滴滴坠下,心也碎了一地。
以前内心充满了仇恨和纠结,她那会儿觉得夜很漫长,经常被噩梦惊醒,然后瞪着眼睛很久才能睡去。只到这会儿,剪秋才知道夜还会更漫长。
她整夜整夜睡不着,有时经常抱着睡熟的天末发呆,有时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却全是凌辰浑身是血质问她为何那么狠心,是不是她的心肠真的是铁石做的。
她每每从梦里醒来,浑身是汗,气喘吁吁。
她想在梦里见到凌辰,可是见到的却都是失望的他,受伤的他,在她怀里慢慢冷下去的他。
从此,她就不怎么敢睡觉了,再加上有时候确实睡不着,于是她整夜整夜坐看天明。
看着烛火燃尽,看着窗外升起朝阳。
可朝阳殿里再没凌辰的身影,她有时候恍惚之间会看到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在窗边回头朝她笑,等她再仔细看,窗边却只有被风拂动的窗纱。
有时她也会看到凌辰坐在御案后面认真批阅奏折,她想去奉一盏他最爱的茉莉花茶,手还没碰到茶壶,凌辰的身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子越发难捱,太阳升起很慢,落下更慢。
天亮起来很慢,暗下去更慢。
如果不是天末时不时的哭声和咿咿呀呀,如果不是心里还期待着见到凌辰,剪秋觉得自己恐怕哪天会一睡不醒。
一切都好像可以回到起点,却也不再是昨天。枫湖畔的桃花又开了,剪秋独自站在桃花林中出神。
刘昱以凌辰的名义传下圣旨,立天末为新帝,而他则和左相共同辅佐天末。现在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目的达到了,却是要挟着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他一直隐藏在暗处,那么他应该知道,天末是他的亲生儿子,所以他会对天末很好,剪秋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想着等天末再大点,她就可以不用再一个人孤独等着天亮天黑,日升日落了。
“你还在幻想着他没死会回来找你吗?”身后脚步声微响,是刘昱,他走到剪秋身旁。
“当然,如果他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她把凌辰伤的这么重,就算要她等他一辈子,她也无怨无悔,甚至就算要她天涯海角去找他,她也心甘情愿。
“难道我就不行吗?”刘昱侧头看着剪秋。
“我是他的人,他生,我生,他死,我便死,其他男人我不屑。从你利用我开始,我们之间连青梅竹马的情谊也没有了。”
“但他也欺骗了你,利用了你,你为何要如此厚此薄彼?”刘昱拉住剪秋的手腕。
剪秋一把甩开,说:“因为我爱的人是他,他也没有想过要伤害我,甚至连我的孩子,他都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
不欲多说,剪秋转过身,侧头看着刘昱:“如果我要出去找他,没有人能留下我,除非是我的尸体。”话落,她便抬脚离开。
“那你就不管天末了吗?你现在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不,你比谁都清楚,他还有你,你才是他的父亲……”
“他的亲生父亲是凌辰。成亲那晚……我根本就没进你的房间,后面那几晚我也……所以他叫凌天末。”
刘昱的话使剪秋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
“其他的事你可以不信我,但这件事是真的,我在那晚的香炉中燃了销魂香,你不可以丢下天末。”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剪秋心里五味杂陈,分不清是什么感受。
“我是迫不得已的,一切都是为了复国大业……”刘昱微垂眸。
“复国大业……迫不得已……复国大业,呵呵,好一个复国大业!现在你已经得到了皇位,那么我也就可以带着天末走了。”剪秋讽刺地笑道。
“你不可以带走天末,他现在是新帝……”
“新帝?他现在还不足一岁,怎么当皇帝?刘昱,那个位置给你,我一定要带天末走!”剪秋打断刘昱,说完回头朝合璧宫行去。
是夜,剪秋换上宫人装,带着天末混出了宫。
朝阳殿,刘昱背光而站,沉默良久。
“主子,公主已带着小主子到宫门了,真的不去阻止她吗?”秋月抱拳而立。
“她要走就走吧。秋月,派两个人暗中保护他们母子。”
“是!”秋月虽心有疑问,却从未反驳过刘昱的任何决定,她行过礼后就退出去安排了。
殿内悄无声息,刘昱叹息道:“剪秋,原谅我以前那样伤害你,如果只有在他身边你才能幸福,那么你就去吧,我会代替你守护好江山和百姓的。”
然而寂静的殿内,连个回应他的宫人都没有。
出了皇宫,剪秋便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她想凌辰一定在她曾说过想归隐的那个地方,所以她便不辞辛苦往那里赶去。
可等她到了那里,却发现凌辰并不在。桃花依旧,人家犹在,却没有半点他的气息。
难道是自己把他伤的太重,他不愿见我了,所以躲了起来?剪秋心里愁绪万千。
清明节总是多愁的,很多天都下着细雨,剪秋辗转到了江南,桃花已经开始凋谢了。剪秋站在河边桃花林旁的渡头等船,她把安静的天末抱在怀里,为他遮雨等船。这里没有人家常住,所以她没有接到伞,更没有找到买伞的地方。
花飞花舞,河面上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和一圈圈数不清的波纹,还飘着许多粉红色花瓣,远处好像响起了歌声,剪秋仔细听,方听清歌的内容:一俟落红成雨后,再难解,相思扣。
剪秋不由得想道:难道我和他就只能如此了吗?
“客官,渡河不!”船家洪亮的声音传来,烟雨蒙蒙中,小船的样子慢慢清晰。剪秋挥了挥手,放在怀里的信却不小心掉了出来,剪秋连忙去捡,又得顾着天末,待终于捡到信时,她松了一口气,将已被细雨染潮的信放到怀里最贴近心的地方。
“客官请上船。”小船已到,剪秋抱紧天末,向小船走去。
初识时,凌辰曾说她浅浅羞涩如江南烟雨,可现在她领会了这种江南烟雨的美之后,凌辰却也不在她身边。
剪秋脚刚踏到渡头的木桥上,忽觉天不再下雨了,抬头一看,才知是一把绘梅纸伞遮在了她头顶。熟悉的淡香往她鼻尖钻,让她忍不住双眼酸涩。
“夫人,让你久等了。”微凉却带着浓浓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剪秋缓慢回身,看着眼前的人展开了笑。这是一张英俊的,她常在梦里遇到的脸庞。
凌辰褪下了身上华丽的衮服,取下了头上的玉冠,只简单穿了一袭书生长袍,头上戴了一根木簪。
他的脸上不再是疏离冷淡的神情,此刻,他正温柔地注视着剪秋,嘴角挂着微笑。
剪秋想伸手摸摸他的脸,伸出的手却被他握在了手心。
凌辰拉起她的手放在脸颊,侧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单手接过了天末。
他笑着道:“夫人,近来大林寺的桃花初放,我们去看看可好?”
剪秋笑着答道:“好。”
剪秋和凌辰相对而立,于漫天飞花、烟雨蒙蒙中,构成一幅江南烟雨水墨图。远处隐隐约约又传来歌声——
一俟落红尘雨后,再难解,相思扣。
待把天涯寻尽了,终会有,长相守。
凌辰一直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剪秋,现在他不再是凌朝权势最高的男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是剪秋的丈夫,以后的日子,该换剪秋陪着他了。
不,应该说,他们终于可以山水相依,一生为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