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了大将军之后》月下巡山

5、蛇毒

　　老太太服过药后，身子轻快许多。

　　众人散去后，她把沈柠单独留下来。

　　因为被沈棠再三叮嘱过，入夜不能饮茶，茶碗里都已换成清水。老太太习惯性地端起来砸了口，不由皱起眉头。

　　她随手放下茶碗，“柠儿，你看棠丫头如何？”

　　沈柠坐着对面的太师椅上，很是斟酌一番。如今再想全盘否定沈棠，定是不行的，于是道，“二妹妹好是好的，只不过这八年都不在家里，怎么突然就学了这么一身高超的医术？依孙女看，咱们得查明白二妹妹师从何人。祖母的身子贵重，大意不得。”

　　老太太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角色，如何听不出沈棠话里的意思？只不过如今年纪大了，只盼着能安享天年，家里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

　　她招手唤过长孙女，拉着她的手道，“咱们沈家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沈家，靠一点运气就能发达，如今家大业大，独木难支。你父亲哥哥要仕途顺遂，多些助力不是更好？”

　　“二房如今断了香火，棠丫头是你堂妹，你做长姐的，如若能放开心胸，那可不就是你亲妹妹？”

　　“孰轻孰重，你要自己掂量好。还有一点，那户人家，早点回绝，免得再生事端！”

　　沈柠低下头攥紧手指，独木难支？亲妹妹？看来老太太有意抬举沈棠。既然这样，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

　　夜深，沈府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动，沙沙作响。可是暗地里却有一条消息像长了翅膀般，没有多久便传递到每一只耳朵里。

　　沈棠回到二房的院子。李氏听到她要回来，已经提前叫人收拾好西厢。

　　李氏在府内不受待见，日常所需也只勉强够用，更别提品相质地了。不过西厢里面物品还算充足，可见李氏是花了心思的。

　　沈棠早就习惯粗茶淡饭的生活，没有任何不适，只不过拒绝了李氏叫人服侍的好意。她洗漱过后正要躺下，听到有人轻扣房门。

　　沈棠趿着鞋去开门。门外是一个脸生的丫头，手里抱着一床被褥，见了沈棠，讨好地咧开嘴巴，“二小姐，我是库房的梅儿，给您送床新被褥。原来那套是下面的人弄错了，真是该死。”

　　沈棠垂眸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被褥，上好的绸缎，鲜亮顺滑，比此时卧房里那床半旧粗布的有天壤之别。她越过丫头的肩膀，瞥了眼安静沉寂的院子，道，”送去正房吧。“

　　李氏这些年估计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丫头一愣，面上闪过一丝尴尬，马上补救道，”瞧二小姐您说的，二夫人那边早就有了。奴婢这就进来给您换好。“

　　沈棠却依旧倚着门，没有闪身，只道，”给我就行了。“

　　那丫头还要说什么，沈棠已经接过被褥，”啪“地一声关上房门。

　　”二小……“丫头闭上嘴巴，看着紧闭的大门，呼了口气。府中都传二小姐医术高超，一碗汤药，几根银针，老太太的身子便已经大为好转。管家听到消息，忙不失迭地叫她送被褥来，没想到这位的架子到挺大的。

　　对了，她还得赶快再弄一套来给二夫人。

　　丫头赶紧转身，却并没有注意到，夜色里，一条长长的暗影在草丛中快速游走。

　　沈棠并没更换被褥，丫头走后便熄了灯，合衣躺在床上。京城的夜，少了蛙叫虫鸣，比新野的村庄要安静许多。沈棠凝神细听，呼吸清浅。

　　突然，她在黑暗中急速出手。月亮透过云层，泻下一室清辉，赫然照出沈棠手中一条全身布满银环的金钱白花蛇。

　　七寸之处被三根手指扼紧，粗壮的蛇身用力扭动，尾部不停朝上卷曲，却始终摆脱不掉突然而来的禁锢。

　　沈棠不动声色取过床头一只瓷罐，捏开蛇口，把毒牙抵在沿口，蛇毒顺着白瓷蜿蜒而下。一直到流尽了，沈棠才打开窗子，一甩手，把大蛇抛了出去。

　　”姑娘今日干了票大的，这个月的材料可够了？“

　　一把清亮的嗓子从身后发声。沈棠关窗子的功夫，梁上翻下来一个身材高挑的红衣女子，二十多岁年纪，一双笑眼异常明亮。

　　沈棠早就习以为常，面色并无半点波动，只道，”够了。“

　　红衣女子在屋里转了一圈，沈府虽然院落深深，这厢房却实在有些逼仄，还不如新野那几间农舍宽敞。她一边摇头一边道，”至于制药的地方……不如我来想想办法？“

　　”不必。“沈棠动作娴熟地封严瓷罐，合衣躺下，面朝内侧，只留给红衣女子一个清冷的后背。

　　那女子张了张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又重新翻身上梁。

　　夜色如水，寂静如涟漪般蔓延。过得片刻，梁上女子忽又开口，“姑娘，卫大将军怕是已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卫大将军？”几息过后，沈棠才含糊开口，声音裹挟着明显的睡意。

　　“就是卫霖，沈府大小姐的未婚夫。”

　　女子听见沈棠气息渐次绵长，忙又补充，“额上有道伤痕的。”

　　沈棠果然“哦”了声，翻身朝上，她目力极好，在浓重的深夜里也能瞧见梁上的一片红色衣角，“察觉到又怎样？你们打不过他？”

　　“那是自然。说起来老天也真是不公平，十一岁才开蒙练武，不过八年时间，就能成为大衍第一高手。”

　　“卫霖吗？”沈棠的声音轻快起来，“你怎知他十一岁才启蒙，说不定幼时偷偷学过。”

　　“卫家是当今圣上母族，书香门第，重文轻武，幼时哪有机会偷学？”

　　“再说这世上确有天才。”

　　“姑娘不也是，八年前才开始学医，如今医术也是天下第一。”

　　夜色中，沈棠的脸色忽然一沉，“红姐姐这玩笑并不好笑。我哪里会什么医术，不过是一个配药的。夜深了，睡吧。”

　　闳七娘讪讪闭上嘴，不小心又触到姑娘的逆鳞。哎，她伸掌轻轻拍了拍嘴巴，怎么就学不会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