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人际关系维修手册》能不能打

91、偶发

　　“小狗头像的保安”这个点还没醒，曲折又打了一次他的电话，没人接。
　　他原本想让桑叶和小李先走，自己也赶紧溜掉，但桑叶怕这么回去经纪人又得给吴杉通风报信，小李说吴编提醒过，不陪曲折玩到早上十点直接把他开除。各有各的难处，他们算是困在这里了。
　　十楼已经属于会所楼上宾馆的范围，两家一个老板，不分你我，都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不过可能这层比较贵，房卡写着属于VIP专用区域，听动静应该没有多少人。
　　这种营业场所还接待非VIP，要么是太没有警惕性，要么就是头上有人。

　　曲折又开了一间房，给桑叶和小李一人一张房卡。
　　“一人一间，也不怕人查，明天该去哪去哪，我要走了。”
　　“阿折……”桑叶低头接过房卡，没有再流泪，只是叹了口气，“谢谢你。”
　　她用力靠在墙面上，指甲掐在外套布料里。
　　“如果你想解约，”曲折斟酌半晌才对她说道，“回柳城后可以联系秦总，不想待在柳城的话我帮你引荐赤心的闫娇，她在准备签几个女演员。
　　“肖朱的事我也有责任，他们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消除了你和肖朱的记忆，”他自嘲似的笑了笑，“不过人家也没义务通知我。”
　　桑叶瞪大眼睛看着他，而小李则完全把他当成了发酒疯。
　　“注意安全，再不走我就赶不上……”
　　忽然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走廊灯光闪烁两下，风里卷来阴鬼的臭气。
　　——比先前桑叶身上的味道要强烈数倍，而且只能是阴鬼这种高级别的鬼怪才能拥有，这样肆无忌惮的气息，一般是用来示威。
　　宾馆走廊只有两端有能开启的窗户，他们站的位置离窗户不远，与鬼气同时散播的是楼下闪烁的警灯。
　　“扫黄的来了！”不知哪位中气十足一声吼，誓与警笛比声高，曲折看了下方向，从六神无主的小李手中夺回房卡，打开了南侧那一间。

　　这间还是个情趣套房，大红大紫的配色让曲折觉得自己的审美受到了调戏，而且小说电视里一般都是男女主角一起进的情趣间，他倒好，天时不利人不和。
　　紧急情况没法考虑那么多，曲折只得先让桑叶和小李等在门口，自己掀开粉色窗帘向下看去。
　　只见会所门前停了几辆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把大门堵住。他们似乎有备而来，附近停车场和通向侧门的巷口也都被堵了。
　　看来头上的人不好使了。
　　曲折忽然在警察团队里看见几个格格不入的人，他的视力很好，那俩开SUV来的人怎么看怎么像吕三青和他的狗腿下属。

　　走廊上传来一声尖啸，楼下靠着车门摸鱼的吕处长立刻弹了起来，拨开人群就往会所里面走。与此同时曲折回头，正好看见小李惊恐地左脚踩右脚，扑通一声倒在屋里水床上，干脆利落地晕了。
　　桑叶仍然站在走廊，她的周身环绕着青色的火焰，视野里逐渐显现出阴鬼的模样。
　　一只阴鬼正在走廊上和她对峙，它甚至不愿缩小自己的身材，弓着背顶在天花板上，被他碰到的灯立刻熄灭。
　　它跟肖朱的小鬼和溏河桥头闹着玩似的阴鬼完全不同，身躯的抽象程度超出想象力，眼睛鼻子糊成一滩，只有嘴还坚守在原位，曲折不合时宜地想，如果是影视剧画面肯定不过审。
　　桑叶也是奇女子，刚才被扯衣服时候流眼泪，这会已经掂起门口柜子上的长条铜花瓶准备跟阴鬼碰一碰了，可能是护身符给她的勇气。
　　“离开这里，桑叶。”曲折只带了三张符咒，连个枯镜阵都摆不了。阴鬼忌惮冥火，但它总会燃尽的。
　　桑叶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往电梯厅处退，恐惧之下声音不由自主地发抖：“我想起来了，上次是不是也……”
　　她话音未落，就见曲折抓起走廊上的垃圾桶砸向了阴鬼。
　　阴鬼hp－1。
　　“阿折，这个不能也给烧了吗？像上次一样。”桑叶尽量不做拖油瓶，躲在电梯厅拐角问。
　　“……”曲折扔出一张形滞符，“我不会。”
　　阴鬼被定在原地，无甚大用的眼珠转来转去。曲折手里还有两张符，作用大略一张是冰一张是火。
　　在这种地方放火无异于自杀，他把冰符咒按在墙面上，割开手指用血在符咒周围布了一个简易阵法。
　　血其实是非常有用的东西，容易控制且见效快，但能作为布阵物使用的时间很短，风险也比较高（比如感染），因此文明的现代术师很少会用到。
　　生死关头就顾不得文明了，阵法在阴鬼挣脱形滞符时生效，再慢半秒曲折就得被它厚重的爪子扎透气。桑叶一口尖叫噎在喉咙里，急忙捂住嘴。
　　曲折猛地一退，冰从墙上炸出。阴鬼为了躲避蛇一样的冰柱向后缩去，庞大的身躯在墙上和地毯上留下浓稠的黑气。
　　眼见它伸爪就要把不断逼近的冰打碎，曲折使出术法，趁着走廊上的风，把它往窗口推去。
　　能扔出去最好，虽然阴鬼不会摔死，但至少能在半空把它炸掉。
　　“阿折，有人上来了！”桑叶本来守着电梯准备随时下楼，因此电梯原本一直在十楼。但刚才那一惊吓，便没顾上。
　　数字在不断跳动，不知道上来的会是什么东西，她拢了拢衣服，准备如果是活人就直接塞回电梯去。
　　阴鬼已经被冰封住大半，且不断被推向窗口。不肯缩小的后果就是在狭窄的走廊里施展不开，人会自负，阴鬼也会。
　　但意外总是比计划及时，阴鬼即将被推上窗台，玻璃碎裂，落到楼下，这时候也不能在意什么高空抛物了，曲折拿出最后一张符咒走近它，准备把它撂出去。
　　“嘭！”
　　“警察！不准动……我靠！”
　　走廊尽头的门一声巨响被拍到墙上，原来那是个安全出口的门，吕三青从门里冲出，刚好跟阴鬼脸对脸。
　　曲折：“……”
　　好在吕处长不是卫志那种菜鸡，他反应十分迅速，暗金色屏障骤然升起，像一面迅猛的盾牌，含着千钧之势把阴鬼拍到了墙上。
　　瓷砖和墙纸纷纷脱落，曲折的冰也跟着碎裂。符咒失效，阴鬼崎岖的手臂愤怒地拍打着地面，但受制于吕三青，暂时不能自由活动。
　　“嗷！”
　　“呀！”那边桑叶发出一声惊叫。吕处长不会被阴鬼吃了但桑叶可不一定，曲折转身去找她，却看见她正按着吕三青的狗腿子下属往电梯里走。
　　曲折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把狗腿子解救出来，“怎么回事？”
　　狗腿子拍拍西装上的褶皱：“你们谁缺德冒烟一直占着电梯不放害得我领导爬十层步梯……哎你不领导情敌吗？”
　　曲折扶额，也没心情跟他解释情况。
　　桑叶这才意识到两人认识，尴尬地后退两步，本来就苍白的脸色越发不好看：“对不起……”
　　“桑叶？”狗腿子打量她一下，眼前一亮，“你是桑叶！哎呦我妈特别喜欢你……”
　　他热情地跟桑叶握了两下手，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笔记本：“能给我签个名吗？”
　　桑叶张张嘴，不知该怎么办：“我……”
　　她刚接过笔，脖颈处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签字笔脱手，她捂着后颈跪倒在地上。
　　“桑叶！”曲折不知道她出了什么状况，狗腿子看起来也很惊讶，连忙扶住她。
　　背后走廊上的风又一次吹起，曲折听见吕三青一声怒骂，阴沉的鬼气瞬间接近，他只来得及用手臂格挡。眼前忽然又出现冥火的颜色，等他放下手，疤痕上何解施加的幻术已经消失了一半。
　　那当然不只是个幻术。阴鬼把狗腿子撞到电梯门上，一手拎着桑叶的腰，另一只手消失不见，还有未燃尽的冥火在逐渐吞噬着它。
　　它忽然撞碎电梯厅的落地窗——那是面单向的景观窗，厚度十分可观，但只能抵抗一下阴鬼的撞击。阴鬼把抓着桑叶那只手伸向的窗外，桑叶肉眼可见地颤抖着，向曲折投来求助的目光。
　　连阴鬼都懂投鼠忌器，它半边身体都要烧没了，还在摇头晃脑地挑衅曲折。
　　“怎么回事！”吕三青一瘸一拐地跑过来，看见冥火时也愣了一下，“何解也在？”
　　“阴幡，”曲折往前挪了一步，阴鬼立刻把手往外伸一寸，他顿时不敢再动，“他不在这里。”
　　桑叶肩颈处浮现红色符咒一样的东西，和柳绵身上的阴幡极其相似。曲折对这玩意了解很少，也许它一直待在桑叶身上，所以上午才能有那样明显的鬼气。
　　“你把她放下，我放你走。”曲折尝试跟阴鬼沟通，但它似乎听不懂人话，无动于衷。
　　它没有隐藏过气息，而且行事过于野蛮狂放，应该不是鬼师的阴鬼。阴幡既能招鬼又能顺便把它加强了，如果这只阴鬼的野生的，那阴幡才是受人控制的东西。
　　曲折不可避免地想起何解，人总在紧要关头有太多心理活动。他想知道何解碰见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他应该没少遭遇过。
　　生死攸关的时刻，那些选择他是怎样做出的，又该怎样从魑魅魍魉手中抢回“人质”？
　　他会害怕吗？会受伤吗？如果失败，会自责吗？
　　也许差距并不只在术法方面。曲折心生罕见的自卑，他望着逐渐熄灭的冥火，有些黯然。

　　“宰了它，务必不能让它跑进市区。”吕三青忽然下令，他手上握着一把枪——这次是真枪，不过子弹不一定是真子弹。
　　狗腿子灵活地从地上跃起，撒了一把种子在空中，藤蔓瞬间从种子里伸出，严严实实地把阴鬼缠在了窗前低矮的栏杆上。
　　“我去救人……”狗腿子松了口气，他的藤蔓连带缠住了桑叶。她现在仍是悬空状态，但至少不怕阴鬼突然松手了。
　　吕三青点点头，恐吓似的瞥了眼曲折，也向阴鬼走去。
　　“啊！”桑叶面上再次浮现痛苦的表情，不住地挣扎起来，阴鬼的黑气像是突然有了腐蚀性，瞬间把藤蔓烧尽了。
　　它露出一个阴险的笑，松开了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