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心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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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不止吕三青一个，苏常生到案的第三天，也从枢密司消失了。据易迁的可靠消息，是吕三青把苏常生带走的。
三天时间不足以让程序进行到能把苏常生投进琳琅关监狱的阶段，但足够给曲折塞一堆工作。
自打曲折从海乡回来，何解还没跟他见上一面，两人奇异的没有过任何联系，包括那糟心的邮箱都没动静，搞得小王十分担心上司拿自己的奖金出气。好在何解情绪稳定行为正常，并且终于决定去柳城找对象了，不过他装瞎上瘾，还要支使小王当司机。
小王倒是乐意，他往返柳城这么多次还没去过影视基地，虽然不好哪个明星，但王先同志是个爱凑热闹的，跟着曲折的助理进去后就止不住乱看。
时间尚早，曲折还没下班，助理把二人领到田小姐处，经纪人让助理当导游带小王去参观，何解只想看曲折，便留在了原地。
《风原行纪》在影视基地拍摄这些大多是文戏，不过毕竟是武侠作品，少不了一言不合打打杀杀的情节。
何解到时正赶上经典款主角的童年阴影情节——灭门。
片场在一个院子里，设定上男主角出身武林世家。院中造景少而简洁，摆了几个武器架和木桩。曲折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做了个高马尾的造型，身姿挺拔，亮眼得很。他在听导演指挥站位，还没注意到何解。
倒是一个裹着脏兮兮戏服还拎了把剑的年轻人凑过来，先冲田小姐傻呵呵笑了一下，接着才认出戴着口罩和眼镜的何解：“何总！第一次见你探班。”
何解也认出林秋，跟他握了握手，见他有意叫曲折，连忙阻止：“不急，等他忙完。”
林秋点点头：“上次跟你和曲哥去山里学射箭，回来把刘导都唬住了。”
他得意地挽了个剑花。田小姐露出稀有的笑容：“确实不错。”
见何解在打量自己身上的造型，林秋拍了拍灰尘，自豪地在空气里划了几个圈：“上一场就是我的戏，初入江湖就撞见曲哥演那个灭门仇人，结果被暴打了。你要是来早点还能看见我在地上翻滚。”
这小年轻果然敬业，怪不得田小姐今天这么温柔。
何解掂了掂他手里的道具剑：“很有分量。”
“曲哥那个更重。这东西要有质感就不能拿泡沫塑料什么的敷衍。”林秋接回剑，朝曲折的方向望了望，“他们准备好了。”
不一会儿场记打板，群众演员持着刀剑就向曲折冲了上去，正是男主角家里的亲人和护院。曲折游刃有余地挥剑，群演配合地接连倒下。
林秋悄悄说：“原著里反派很有逼格，刘导为了不喧宾夺主就给改low了点儿，不然我家亲朋好友不会这么菜的。”
何解看着确实觉得这反派有点欺凌弱小了。
之后刘导又调整一些地方，很快就到了下一条，几个群演躺在地上，假血浆也安排上了。曲折站在满地鲜血和死在他手中的尸体旁，眼神却透着悲悯。
林秋念道：“不过曲哥演得实在low不起来。”
何解笑了笑，继续聚精会神地看着曲折。打板声再次响起，几个扮作精悍护院的演员围在曲折周围，正要拿剑向他刺去。
就在此时曲折前方立着的道具武器架咔嚓轻响，一侧忽然倾斜下去，刀枪剑戟纷纷滑落，眼见就要砸到地上无知无觉趴着的群演！何解眼皮一跳，注意到的不是想也没想就蹲下用剑和手臂去挡武器架的曲折，而是他身后的演员，那演员本就离曲折近，又像是没收住势，顺拐着往前踉跄两步，在惯性的作用下左脚绊右脚，剑尖准确地朝曲折后背刺去。
无论这道具是什么材质，曲折总归肉体凡胎一个，真扎上去区别只有受伤轻重。不巧他现在还挡着岌岌可危的兵器架，根本腾不出手应对另一个意外。
电光火石间何解竟然还能想到在这里用术法会给曲折带来的麻烦，抽出林秋手里的剑就掷了过去。“很有分量”的道具剑破空而出，在那演员的剑上撞出火花，“铮”地一声钉在了房门前的柱子上。
直到那演员的剑落地，众人才发出惊呼声，林秋还没反应过来，田小姐的脸色“唰”就白了。
何解立刻拨开挡路的人冲过去，那失去剑的演员刚刚站稳，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何解当即明了，手指拂过，用幻术让他昏迷过去，倒在地上。
武器架下扮演尸体的演员听见动静，睁眼就看见差点埋了自己的道具，手忙脚乱地和另外几人一起支起武器架。曲折这才收起他的剑，看到被放倒的演员和闯进镜头的何解。还没问什么，何解就向他使了个眼色。
曲折随他一起蹲下把那演员扶起来，听见何解小声说道：“是符咒。”
那演员戏服衣襟里缀了张不起眼的黄纸，跟土黄色的戏服衣领融为一体，像一个被洗过多次的标签。何解趁机把它扯了下来。
不过他也只来得及跟曲折交待这一句，就被涌进来的工作人员包围了，人们七手八脚地分开演员们，何解把那晕倒的演员交给医务，从人群里退了出去。
人命关天的情况下飞过来的那把剑反倒没什么人在意，只有刘导看一眼回放又看一眼何解，表情惊疑不定，见何解出来，下意识拦住了他。
“刘导！”田小姐踩着高跟鞋小跑过来，挡住导演的手，“这位是小折的朋友。”
刘导满脸惊疑，下意识伸出手去：“你好你好。”
何解没跟他握手，指了指忙乱的人群。刘导如梦初醒，指挥着大家看还有没有受伤的人。
曲折也退到一旁，朝何解走了过来。他倒是学过急救，但一是何解出手不重，二是他这一身披挂不好施展，就不瞎添乱了。
“你没事吧！”田小姐连忙把他拉到一旁。
曲折摇摇头，往何解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又是一张符咒，应该是从武器架上摘下来的。
“他是低血糖吗？”等到田小姐紧张地确认他还囫囵着，没破相，曲折才指指已经悠悠醒转的演员，引田小姐和林秋都看过去，他暗自抓住何解的手。
但那是个专业的武打演员，没有基础疾病，三餐都没少吃，从来没出现过控制不住身体的时候。他本人看起来也很茫然，站起来拍拍土，稀里糊涂跟着医生走了。
见田小姐还想说些什么，何解点点头，捏到曲折手背时感觉他攥紧了一下：“没吃饱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又不是故意的。”
这俩人不知是心大还是心眼大，就这么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田小姐只得顺着他们的话没去追究什么。倒是林秋还在边后怕边惊叹于何解那一手，比当事人还激动。
出了这种事，片场景和人都乱成一团，今天肯定是没法再往下拍。差点受害的曲折没有追究的意思，刘导便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让大家收工，道具问题之后再调查。
曲折的助理和小王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时，曲折已经换好衣服卸完妆坐上了何解的车。驾驶座还给小王留着，王司机没坐稳就开始打听出了什么事。
何解少见的没有添油加醋把这事描述得跌宕起伏惊险刺激，可能本身已经够惊险了，从他嘴里说出来反倒轻描淡写很多。
曲折挨他近了些，伸出右手给他看，手背上一道青紫，是被武器架砸的。
“……我们大少爷英勇负伤。”何解笑得很勉强，“谁干的？”
曲折顿了顿：“不知道。”
曲折不是何解，更不是他那到处树敌的奶奶，数不出复数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苏常生暂时没空，剩下的就只有对曲折莫名不友善的訾家。
“海乡的事我听说了，你被吕三青摆了一道。”何解没再问下去，自曲折回来后第一次提起他们在海乡的行动，“今天上午他把苏常生从枢密司带走，人间蒸发。”
“吕处长是叛变了吗？”曲折看上去有些失落，“苏常生跟他说了一些话，我对薛前辈了解少，没法及时反驳。”
小王司机听这话觉得好像不太符合事实，但没插嘴。
何解捋捋眼眶，把眼镜摘了下来：“吕三青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为小金报仇，而且不择手段——这部分是通过易迁从卓然那里知道的，薛瑛不会傻到把需要关照的后辈托付给我这种不靠谱的。枢密司处罚过他，薛瑛也替他打过掩护，我本来以为鲁成交代后，抓到苏常生这事就算了结——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只要苏常生反抗就就地把他杀了，什么程序正义姓吕的利用和破坏起来都很熟练。”
曲折不再装可怜，略带心虚地收回手摸摸口袋，他记得里面有半盒薄荷糖，也许能缓和何解的焦躁。谁知道摸出来根化妆刷和一块方形的小镜子，可能是化妆师让他帮忙拿的，被他随手一揣。
何解：“……别照了，好看着呢。”
离奇出场的小物件让气氛更僵硬了，小王装作没看见默默扭过头去，发动车离开了影视基地。
“但是吕三青认为害死小金的不止有不在场的苏常生，渚山爆炸时所有人都是凶手。事后诸葛亮一下，要是他只想找什么幕后黑手，就不会下大功夫杀了鲁成兄弟俩那几个小弟。”何解把手机解锁又按灭，“他觉得但凡沾边儿的都要为这件事负责，包括薛瑛，当然这人还是能分清好赖的，跟薛瑛只吵架不打架。
“薛瑛一开始阻止他就是因为就是不想他逮着条渚山出来的狗都要踹一脚，他的职位太敏感，职责也很重要，仇恨膨胀起来很难收手。”
“但看起来吕处长没有到处去……”曲折斟酌着何解对吕三青的态度，“欺负狗。”
“你想说吕三青工作做得确实不错是吧？这么些年来没什么大差错。但是薛瑛比我更需要下载反诈app，被吕三青忽悠过去不算意外，虽然他没买过保健品。”何解耸耸肩，“没关系宝贝儿，你不知者无罪。”
小王清了个九曲十八弯的喉咙，没憋住笑。
“薛瑛死了，我没有立场去插手吕三青的决定，”何解正色道，“而且哪怕他之前确实有搞死苏常生就收手的倾向，卓然那封信发出来之后一切也都变了。訾家会跳出来借题发挥，去枢密司门口打滚拉横幅都不是没可能，预防这种事也是吕三青的职责所在，更何况訾家是一个‘术师世家’。
“他是叛变还是钓鱼执法，你看得出来。”
曲折当然看得出来。阵法的操作空间很大，即使他很少打包票去做某件事，只要他想，也不会这么容易让吕三青抓了苏常生走掉。
苏常生肯轻易束手就擒，未必只为了策反吕三青。在暂时的“虎落平阳”情况下光明正大地接受枢密司的庇护，比他再冒险跑去国外风险更低。
訾家始终是一个不稳定因素，曲折和他们旧怨没有，新仇可谓一个接一个。吕三青找他寻求合作时透露过针对訾家的意向，吕处长擅长利用别人，也不吝于让别人利用自己。
对吕处长来说这是“夙愿将偿”，对何解则是一个两个不省心的扑通扑通跳下坑——吕三青的要求是“别让何解知道”，至于易卓然那边的情况他清楚，春海山树妖布下的阵法已经封闭，这位前辈是死是活都很“薛定谔”，最多也就能发个邮件了。
曲折不认为何解是难以沟通的人，但何解想让所有人都好，那是不可能的。而且曲折也需要吕处长帮一个忙。
这边曲折在想怎么表达他的看法顺便把吕三青找个合适机会卖了，那边小王已经被吕处长的“雄心壮志”震慑住了，想都没想就秃噜出来一句：“哥你真了解吕处长，还以为你们不对付呢。”
何解眼角抽了抽，曲折瞬间把什么措辞什么腹稿丢到九霄云外，毫不犹豫贴过去揽住何解的肩：“哥，你真了解吕处长。”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