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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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这么近，那人都没有认出自己来，只能说是“从此萧郎是路人”了。
他边朝楼上走，边有些感情复杂的想着。
他还记得以前忧郁症的治疗过程中，看过一本佛经。讲古印度有个王子，想要遁入空门，却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孩。佛便把他变成了女人，女孩看到王子变成了女人，便伤心的离开了。王子顿悟，于是追随佛祖而去。
他一直后悔自己顿悟的太晚。他不是王子，没有佛祖来提点他，只好等天资愚钝的自己碰了一身的伤，然后黯然离开。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有句话么，过去的事就像是死人，人都死了，还要一遍一遍的掘坟，太损阴德了。
最后一层是总裁办公室。
只是这样想着，他便下意识的想要屏住呼吸。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的存在感，激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朝下看去，万家灯火都变得遥远而飘渺，只剩下五颜六色的光点，拥挤在一起闪烁着，更显得这高处孤单的让人发寒。
怎么会有人喜欢这种感觉呢？他从以前开始就不明白，他还记得自己小心翼翼的问那人，那人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用倨傲的口气说，像他这种人，永远也不会了解站在最高处时候那种感受。
就像那人说的，他这种小人物，从来不曾理解这些高贵的人们在灯红酒绿觥筹交错的繁华之后的失落。他忙着生活，光是活着，就要压垮他了。
所以他一看到那些个端着咖啡吃着精致的西餐用迷离的眼神感叹着生命的脆弱和人生的孤独来排遣无所事事的郁闷的人，他就觉得像是吃了个苍蝇。
当然这是现在，要是在以前，他只会用热切的眼神笨拙的表达自己“卑劣”的“企图”——他真的不想让那人觉得孤单。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自己傻的惨不忍睹。
心口有些闷闷的痛，他叹了口气，紧走几步靠在墙上，从兜里掏出个白色的小药瓶，倒了片药在掌心，闭着眼干咽了下去。药丸顺着干涩的喉咙划过食道的触感鲜明的让人寒毛倒竖。
好大一会才缓过来，他提着手电筒，脚步虚浮的开始最后一楼的巡视。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虽然不至于一个激动就要了小命，但平日里也没少折腾他这把老骨头。他一直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上面，不过在三年前因为重度抑郁症而差点翘鼻子之后，他就对自己的潜力有了新的认识。
一想到那时候整天嚷嚷着拿刀子戳自己胸口的自己，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呻吟着抚额。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他真以为自己是琼瑶剧的女主角吗？
现在他好歹也是拖家带口有家有室的人了，好好活着才是正理儿。大毛二毛吃的可不少呢。
巡视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在他正要转身下楼去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关了手电筒，凝神看着那一动不动的总裁办公室的门。
方才手电筒扫过那门的时候，他似乎是觉得那扇门极轻微的动了一下。
心跳的厉害，他镇定了一下，转身脚步很重的下了楼，在下一层的楼梯口站了几分钟，他又悄无声息的上了顶层。
他站在总裁室的门外，轻轻的推了推门，门便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开了条缝儿。
从门缝看过去，一个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借着一只手电筒的光专心致志的看着什么。
苍白的光线下这人漂亮的脸让他握着门把的手连指尖都冰凉的，血液像是逆流了。
几年不见，这人倒是越来越漂亮了，不再是少年的那种带着天真的妩媚，更多的是属于青年的俊朗和阳光，眉目间颇有些他父亲的影子。
肖叔叔看到这样的肖辰，不知是什么心情。大概会悲喜交加吧。
真是，人老了就会随时随地的发感慨。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气，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是冲过去厉声问“你在做什么？”还是迅速转身逃跑？他知道这人可是练家子，当年一个人揣着砍刀闯到那仓库里，砍人跟切菜瓜似的，眼睛眨都不眨。
不像他，只会躲在角落里发抖。
人啊，就是不能比。
他正在纠结，肖辰忽然抬起头来朝他这边一眼扫过来，那眼神冷的像箭一样，瞬间就让他的半边身子冻住了。
被发现了。他心慌的不行，倒像是他才是那个做坏事被发现的人。
他僵着身体眼睁睁的看着那身影一一步的朝他走过来，门被倏地拉开，那张漂亮的脸便出现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一双亮亮的眼睛灼灼的盯着他。
只不过是一眼，便像是过了许多年的岁月。
那时候即便是自己，也觉得明天的太阳比今天的灿烂，更别说一向是天之骄子的齐闻延和被所有人宠到无法无天的肖辰。
谁会想得到会有后来那些个事儿呢？
刀子猛地插进胸口的时候，他总觉得那双会笑的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瞬间是认出自己来了。然而即使是认出来，他也不确定肖辰不会杀他。
所以说什么叫“天意弄人”，几年前他想方设法的寻死觅活就是死不成，如今他已经打算好好的活下去了，却又死在这人手里。
果然是因为碰到那家伙了……
他半垂着脑袋，嘶嘶的喘着气，眼角的余光瞥见肖辰从容的用茶几上的抽纸擦干净刀子上的血，从桌上取了沓纸，将他拖到落地窗前，把窗帘在他眼前“刷”的拉上。
轻快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
血咕嘟咕嘟的从胸口流出来的声音在黑暗里分外的清晰。那一刀刺得太深，刀尖钻进心脏的那种令人眩晕的痛楚还清楚的残留着，意识却逐渐的模糊。
他恍然想起当年自己心脏病复发的时候给那人打电话，那人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不过是一句“要死死远点，别让我看见，死了也别让我知道”，便让他寒了心。
真是悲惨的人生。从十六岁第一次遇到那人，他就便在这种悲惨里绝望的带着遍身的伤追逐着那人施舍的一丝卑微的温暖。
直到后来他费尽心机的想要躲开那人，当年被刀子划破的脸在小章那里整了，名字也换了，即使明知道那人根本不会找他，他还是想将那个曾经傻得让人心疼的自己抹杀掉。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苦才会想要把自己从这个世界抹杀，他已经不想再想起来了。
最后好死不死的却死在了那人的办公室里。他嘴角动了动，费力的扯出个讽刺的笑容，别过头，在眩晕的视线里欣赏这个城市的夜景。
真的……非常美丽，像是另一片遥不可及的星空。
他恍然想着，那人如果真的认出来死在这里的不过是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的乔治，会是怎样的表情？
大概是……面无表情吧。
意识最后抽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像书上说的那样看到此生最快乐时候的场景，可是他只觉得眼前发黑，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要死了，大毛二毛怎么办？
人还真是现实的动物。
爱情在现实面前，不过是个冷笑话罢了。他不过是被这个冷笑话冻了一下，便毁了大半辈子，真是要命。
这荒唐又狗血的一生终于要结束了。真是让人不耐烦啊。
听说死而无憾的人能投个好胎。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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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便觉得相信听说的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
面对着一大帮蜂拥到床前的人热切期待的目光，他有些惶恐了。这似曾相识的画面怎么看怎么想他上辈子唯二一次上电视时候的情景。
他茫然的环视了周围，眼光在墙上挂着的一张日历上停下了。
他当然不是在看那挂历上搔首弄姿的美艳女郎。
1989年4月4日。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
床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篮和果篮，好几架摄像机对着他，一排的话筒像是准备发射的炮台一样对着他撅着屁股。他的一只手被一个画着大弄着梳着大波浪头的美女握着，婆娑的泪眼看得他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孩子，只要你大胆的说出来，大家都会帮助你的。”美女用尖锐的嗓音鼓动着他。
他回过神来，瞥了一眼那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镜头。真刺眼。
他想他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这还是他十五岁的时候。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疲惫的靠着床，眼光空茫的看着窗外灿烂的一塌糊涂的阳光。
怎么又会重新回到过去？他死的时候对过去并没有什么执念啊……他是真的真的活腻了，绝对没有矫情。要是放在早些年，出现这种状况他能乐死。可是现下，他实在是没有那个心思重新开始了。
记者们被他的无动于衷弄得不知所措，美女悻悻的放开他的手。医生过来说了些什么病人刚醒不宜劳累的话，一帮子人便呼啦一下离开了。
那美女还说等他好些了再来。
他闭着眼，装作睡着了。
身上到处都火辣辣的痛着，他抬手摸了摸额角，果然包的严严实实。
一个穿着白衣的小护士端着个盘子走进来，看着他笑笑，边麻利的给他换吊针，边笑着说：“醒了？那些记者怎么走了？身上还疼吗？”
他摇摇头，对小护士勉强的笑笑。
“为什么不说出来让他们帮你一下呢？”
为什么要呢？根本没用。
当年他确实都说出来了，说继父对他的毒打虐待，说生活的艰难，说自己的无助，对着镜头哭的像个白痴。
最后一句话是那人加的。那人说第一次见他就是在电视里。他对着镜头泪流满面的狼狈样子却被那人嘲笑了很多年。
其实在那时候他就应该明白，只有没有感情的两个人，才会拿对方的伤口当笑料。
呃，扯远了。当年他说了，然后博得了许多人的唏嘘，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电视台有了收视率，观众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得到了除了让人更难受之外没有任何用处的同情。那时候他还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少年，别人看过来的怜悯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等一切都平静下来，他还是回到了那个不像家的家。改变当然是有的，就是继父再一次当着生母的面痛打了他，然后把他赶出了家门。
左眼就是那时候被打坏的。
他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提前知道剧情还是有好处的，可以修改剧本让自己少受些苦楚。
他请那个好心的小护士帮着把堆在床头的花篮果篮低价卖给了医院旁边的商店，在下午的时候一个人一瘸一拐的到医院大厅办理了出院手续。
医院看门的大婶看他可怜给了他一套自己孩子的衣服，他感激的一再道谢，便穿着那套已经洗的发白的衣服脚步蹒跚的走出了医院。
这样无条件的帮助别人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是素不相识。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世上就算是爱你的人也没有那个义务必须要对你伸出援手。
锦上添花的笑笑也就过了，遇上雪中送炭的，那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1989年的街道上尘土飞扬，连X城这样的小城市也都弥散着一股建设中的忙碌气氛。他沿着马路牙子缓慢的朝家走去。
穿过挤满了自行车的马路，拐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他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一个满脸疲惫的妇人坐在小巷子最里边的井台边择菜。
他曾经恨这个女人恨到骨子里，恨她为什么要嫁给那个赌鬼，为什么不保护他，为什么最后要舍弃他。
妇人花白的头发在一缕阳光下无精打采的泛着晦暗的光，暖风吹过，便凌乱的飞舞着。
他走过去，在妇人的面前蹲下身来，握住妇人枯瘦的手，仰头看着她憔悴的脸，轻轻的喊了声：“妈。”
妇人吃了一惊，继而泪水便无声的落下来，她紧紧地握住了儿子的手，紧紧地。
他将头靠在妈妈的腿上，刘海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以前都不知道，妈妈的手竟然瘦成这样。
许多年来压抑在心头的思念和苦楚满溢出来，润湿了眼眶。他闭上眼。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没能保护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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