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岑岭

47、浪漫过敏

　　距离很近，司绮晴能感受到李钊逐渐急促的呼吸，抬眸就能看见藏入他眼中的自己。
　　是莫名的欢喜，击溃积攒已久的失落。
　　她不去想先前的烦心事，也忘掉戴在余萌手上的戒指，一时间，只想听见李钊的回答，看着对方的耳尖泛起红，并没有开口催促，将那张冷峻的脸拉向自己。
　　再靠近稍许，就能共享体温。她看向他的眼睛，渴望着更炽热的接触。

　　等等。
　　再耐心些。
　　司绮晴反复提醒着自己，几经周转的视线仍是落在他的唇边。
　　风吹过，树叶晃动的响遮住蝉鸣。
　　李钊垂眼，哑然开口：“试着依靠我吧，司绮晴，我会比温思文做得更好。”似乎不敢看她的眼睛，却没有松开交握的手。

　　嘴上说着祈求的话，动作照旧强硬，仿佛算准了她会因此心软。
　　“真可惜。”
　　司绮晴垂手，轻点着李钊的唇角，“我不吃这些小花招。”
　　李钊微怔：“我没有—”
　　“嘘。”
　　司绮晴以指腹封住他的唇，杏眸微眯，“让我想想，该要怎样惩罚你。”
　　李钊既没挣扎也不反抗，默许她的所有作为：“......”
　　司绮晴笑，阖眸倾身而去，轻咬住他的唇，喃喃：“抱紧我，不许松手。”

　　堆叠的云雾挡住阳光，两道身影斜斜地投于白墙之上。
　　李钊搂着司绮晴，宽厚的手掌托住她纤细的腰，克制着将她带入怀里。
　　司绮晴用双臂勾住李钊的脖颈，贝齿微张，任由唇舌交缠发出粘腻的响，昂起脸，加深这个吻。

　　逐渐无法呼吸，耳畔仅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脑袋中断思考，却想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才好。
　　她再不顾及司明海或温思文，亦无需考虑阴谋和同情，只要沉溺在李钊的体温中，就足以忘却所有的发恼。

　　像是两块异性的磁铁，凭借本能地靠近后就再无法分开。
　　腰后的手缓慢上攀，似是缠绕枝干的藤蔓，动作轻而更显温柔。

　　司绮晴扬唇笑，倾身贴近李钊的胸膛，迎合着，搭在他颈后的手去解锁骨旁的纽扣。
　　指尖刚触及他的肌肤，恰时，唇畔的温度骤然消失。
　　“抱，抱歉。”
　　李钊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双肩紧绷如弓，“是我唐突了。”
　　司绮晴错愕：“唐突？”
　　李钊‘蹭’地起身，两只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张了张口，依旧在说‘对不起’：“外面热，就先在屋里休息。”话落，着急忙慌地向外走，“我尽快裁完木料，等着色时再来喊你。”

　　搞什么。
　　刚才的气氛分明非常好啊。

　　“喂。”
　　司绮晴皱眉，“你给我站住！”见他并未回头，又竖起手指喊，“我只叫三声，三，二......”
　　没等最后一个字离开唇齿，院内又是番叮铃铛啷的响。李钊比先前更卖力，木屑似雪花般漫天地飞。
　　司绮晴使劲地锤抱枕：“哇，就这么爱工作？”百思不得其解，心中越来越恼火，“丁点眼力劲都没有嘛？即使再不开窍，好歹也看过电视剧吧。”
　　她见过这么多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李钊这样油盐不进的家伙。不会说情话也就算了，他根本就不具备浪漫细胞，像头只会闷声干活的笨牛。

　　抱歉。
　　唐突？
　　司绮晴恨恨地咬住棒冰，将碎成渣的凉往肚里咽：“哈，我就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说法。”轻啧，掏出口袋里的糖盒。
　　这是余萌给她的喜糖，说是来都来了，就顺带交给她。卡纸拼凑的小盒，封口处贴了个大红喜字，其中装得不是徐福记就是费列罗。
　　她把玩着糖盒，稍作思考，又垂眼笑出声，起身，缓慢地向外走。

　　“喂。”
　　司绮晴靠在门边，笑眯眯地看向李钊，“温思文托我带给你一个礼物。”
　　话落，敲打声终于停歇。
　　李钊抬头问：“礼物？”
　　司绮晴一扬手，将糖盒丢给他：“订婚宴的喜糖，你一盒我一盒。”见他蹙眉，摊手笑，“思文哥可说了，感谢你对我的照顾，所以特意送你一份礼物。”
　　李钊捏着掌心的糖盒，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右眉微颤，沉声说：“我不需要。”
　　司绮晴抿了口棒冰，无所谓地说：“反正我的任务完成了，其余就随便你处置喽。”清清嗓，指向嫩黄的颜料桶，“我要黄色的桌子，麻烦你啦，李工。”
　　话落时转身，半刻也犹豫。

　　不用想，李钊现在肯定是副吃醋的别扭模样。
　　这家伙虽然没有恋爱的劲儿，但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奇怪的占有欲也非常可爱。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忘掉温思文？”
　　司绮晴一想到这些话就忍不住笑出声，此刻也不再感到气恼了。
　　隔着扇窗户，她站在屋内看李钊一下一下地打木桌。

　　温思文的喜糖被丢在木屑里，可怜兮兮得，像是块本就没用的垃圾。

　　李芙在学校读书，李钊又忙于工作。
　　司绮晴抬手将棒冰棍扔到垃圾桶，坐在沙发里看电视，所有的频道都翻过两三遍，也没寻到有意思的栏目，索性关了，起身在屋里到处转。
　　她去过三四次李芙的书房，里面除却教辅和课本，就是些从未听过的外国名著。什么《红与黑》、《简.爱》、《复活》......她看着外国人的名字就头昏，是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厨房和卫生间径直略过，她即使再怎么无聊，也绝没有做饭和清洁的打算。而客房已经是她的小天地，自然没有探索的必要。

　　司绮晴站在李钊的卧室门口，用手抵着门，悄悄地向里看。
　　房间不大，仅有床，桌和书柜三样家具，整体装修简约，明显符合李钊的风格。
　　之前只顾在这里睡觉了，倒还真没有仔细观察过。
　　司绮晴清清嗓，拢手于唇边，大声喊：“李钊，我能看一看你的卧室吗。”
　　话落，仅有叮叮当当的声响作答。
　　司绮晴又嚷：“没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
　　动静这才停歇，李钊带着白手套进屋，抬腕拭去额间的汗：“稍等，我先去收拾。”

　　“不用麻烦。”
　　司绮晴笑眯眯地说，“我就喜欢有生活气息的房间。”
　　李钊望了眼屋内，又垂眸看她，轻声说：“黑皮的本子不能动。”
　　司绮晴将右掌举过耳侧，做保证：“我就只参观，绝对不会看你的日记本。”话落又笑，“李工，这样行不行？”
　　李钊扬唇：“嗯。”目光无意触及她的胸口，一愣，仓促地转过脸，“有任何事情随时喊我。”

　　钉入半截的钉子卡在木头里，闭合的颜料桶只是被开了缝隙。
　　司绮晴瞥见李钊手套上断续的黄色细纹，轻轻点头：“我知道。”
　　无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只要李钊听见她的声音，就一定会有所回应，这是他们两人无需沟通的默契。

　　凉风拂动窗帘，阳光随及倾入屋内。房间里非常得干净，根本不需要格外打扫。
　　司绮晴背手于身后，稍许踮脚，看向书柜里面的照片。

　　三岁的李芙与八岁的李钊，两个小豆丁站在院门前，一个在傻兮兮地笑，一个板着脸比剪刀手。
　　司绮晴笑，抬手点了点小李钊：“原来你从小就是冰块脸。”兴致勃勃地往后看，唇角却逐渐僵住。
　　系红领巾的李芙，穿校服拿捧花的李芙，坐在旋转木马上大笑的李芙......李芙，李芙，全是李芙。除却摆在最前面的照片，就再也找不到兄妹二人的合照。

　　“搞什么。”
　　司绮晴嘟囔，“虽然都说长兄如父，但没有必要这么夸张吧，李钊就没有自己的相片吗。”又看向那张泛黄的合影，贝齿咬着唇，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

　　李钊的确说过不准看黑皮本子，但也没讲不许开书柜呀。
　　每个高中时都有毕业照，他即使反感拍照，也不得不留下年少的影像。

　　司绮晴瞧了眼外面，见李钊仍在几根木头间忙活，这才缓而拉开书柜的门。
　　锁扣相错着分离，一股独属于旧书的霉味扑面而来。
　　她凑近去找，手指抚过高低不平的书脊，攸地在某一处停留：“高中毕业纪念册。”点头，缓而将其抽出。

　　那黑皮的笔记本就摆于桌面，司绮晴用纪念册将其盖住，抬手翻开第一页。
　　册子里有各个班级的合照，学生参加校外比赛的留影，以及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的寄语。
　　司绮晴瞪大眼瞅着，恨不得成为人型扫描仪，指尖戳点页面，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歌会没有，足球赛也没有，就连军训的照片里都找不到李钊的身影，唯独一张，还是毕业年级的集体照。
　　乌泱泱全是人头，大家都身穿同样的服装，跟摆在展柜内的锡兵似的，一个个站得笔挺。

　　司绮晴眼睛都快看瞎了，反复看过三遍，才终于发现杵在最后一排的李钊：寸头，大高个，下颚昂起，校服随意敞开着，一副不良校霸的模样。
　　“哈......”
　　司绮晴疲惫地扶额，“搞什么，小时候分明很可爱呀。”看得腰酸背痛，脑袋也嗡嗡嗡得晕。
　　站起，却听见‘啪嗒’一声。
　　她低头瞧，那黑皮的笔记本正摊在脚边。

　　这纯属意外，大概是收书时不小心带下来的。
　　司绮晴想要解释，可身边没有听众。
　　她不由得叹气，弯腰将其捡起，指尖刚触及页脚，眸子却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