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过敏》岑岭

21、浪漫过敏

　　雨水冲刷着挡风玻璃，将车内外分割成两个世界。
　　忽地有风刮过，黑伞翻滚着飘至远方。

　　司绮晴垂眼，水珠顺发尖低落，沾湿李钊本就半透的衬衣。
　　身体分明还在发抖，气息却逐渐变得灼热，呼吸共鸣间，似乎连心脏都为之战栗。
　　她的腰身依靠在他的胸膛，隔着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如擂鼓般不断加快的心跳，稍许歪头，喃喃问：“怎么不说话，这次也要让我自重吗？”
　　李钊的唇颤了颤，垂在身侧的手握拳，依旧没有回答。

　　闷热，布料紧贴着肌肤，像是束缚自由的网罩。
　　越痛苦，就越要挣脱，心中的郁气不断催促她向前。
　　司绮晴低下头，冰凉的唇印于他的唇角，抬眼，去看李钊的反应。

　　李钊的身体一震，克制地说，“司绮晴......别这样做。”
　　“为什么？”
　　她问，“你不喜欢我吗？”
　　李钊开口，声音在颤：“这和喜好无关，只是，你先让一让。”
　　此刻的拒绝比任何时候都令她寒心。
　　司绮晴愣住，继而推开李钊：“终于不装了？”
　　李钊垂眼看她，漆黑的眸中深沉一片，疑惑地喃语：“什么？”

　　“没错。”
　　司绮晴梳整着李钊的湿发，像是在安慰误入迷途的大猫，“你其实和他们一样，从头到尾都在可怜我。”扬唇，笑着冷声说，“可是李钊，我非常得厌恶同情。所以，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
　　李钊怔然地望向她，剑眉微蹙，似在极力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你不需要我了吗？”
　　司绮晴睨眼看他：“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别开眼，陈述，“我会给你足够的钱，你应该知趣些离开。”

　　她说完要走，小臂刚扶住副驾驶座的椅背，
　　恰时，手腕被猛地一拉。
　　李钊的呼吸急促，肌肤比方才更烫，仍小心翼翼地护住她：“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司绮晴，我对你绝不是同情。”
　　他双颊绯红，眸间泛起湿气，表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我们回去吧，你累了，现在需要休息。”

　　司绮晴漠然地看着他：“李钊，我不相信你。”
　　李钊握住她腕部的手在细微颤抖，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先一步低下头：“该死的，拜托......”手背泛起青筋，声音更低，“司绮晴，别让我走。”

　　他......是在哭吗？
　　司绮晴微怔，被困惑充斥着的脑袋愈加昏沉，心中却是没由来得烦躁。
　　你分明已经得到想要的钱，为什么要做出悲痛的模样？
　　你我不过相识一个月，除却肮脏的怜悯，还能产生什么样的感情？

　　李钊始终没有回答，仍像生怕她离开似得，用力握住她的手腕。
　　司绮晴皱了皱眉，指尖依稀留有他嘴唇的温度，被拒绝的愤怒再次翻涌而起：“那就证明给我看。”笑，言语里却有讽刺，“证明你对我的感情，并非来自于怜悯。”
　　李钊点头，潮湿的发顺势悬于额间，腰身稍许前倾，炽热的唇轻轻贴着她的锁骨，吻去滚落的水珠。

　　薄唇缓慢地摸索着向上，一寸一寸地吻，仿佛只是在借此缓解她的不安。
　　司绮晴垂眼看向李钊的发顶，抬手，掌心覆于他的胸膛，感受着他逐渐升高的体温，他的心跳声比想象中更激烈。
　　扑通......
　　扑通！

　　“李钊。”
　　司绮晴屈指托起他的下颚，轻声说，“你看着我。”
　　李钊仰起脸，呼吸看似平稳，眼神却开始逐渐迷离。
　　司绮晴杏眸微眯：“你搞什么，我还以为是在跟野猫玩呢。”板着脸，黛眉蹙起，“怎么办，我不喜欢笨拙的家伙。”
　　李钊的身体像是着了火，却始终一动未动：“我......可以学。”

　　“哈，哈哈哈。”
　　司绮晴快要笑出眼泪，“你可真有意思。”清了清嗓，俯下身，“李钊，以后可要我声司老师。”垂眼，轻舔着他的唇，“听话，张开嘴。”
　　李钊照做。
　　“真乖。”
　　司绮晴喃喃说，舌尖随及滑入他的唇齿，吮吸着，挑逗着，是一个颇具玩笑的吻。
　　渐渐得，李钊开始回应。
　　他并不太会，起先只顾碾压她的唇，而后学着模样探出舌头，在她的口腔内本能地冲撞着。
　　“轻一些。”
　　司绮晴勾住他的脖颈，报复似地咬他的舌尖，“回去后还要接受检查呢。”
　　话落，李钊果真放松了力道，却依旧紧紧地搂住她。

　　天色晦暗，大雨滂沱。外界的喧嚣就是最好的保护罩。
　　他们在风雨中共享着体温，呼吸交融，汗水的热逐吞噬雨的凉意。

　　直到再也喘不上气，司绮晴才推开李钊，舌间的银丝拉扯即断。她拉扯着皱巴巴的衣衫，垂眼看时间：“现在回去吧，淋雨后浑身不舒服。”抬起腿，倒进旁边的副驾驶座，“啧，最讨厌下雨天。”
　　李钊没有回答，呼吸声越来越重。
　　司绮晴调侃地问：“你还好吗？”
　　李钊点头，喉结滚了滚，双颊仍在泛红，左脚一踩，卡宴随及驶出车位。

　　司绮晴侧目看向窗外，那黑伞已经不知飘到何处，再也瞧不见踪影：“啧，又得编理由了。”眉梢微皱，垂眼，“在超市旁停下，再去买一把伞。”
　　李钊说：“好。”转手去调节导航，“司绮晴......”
　　“怎么了。”
　　李钊用力地捏住方向盘：“我们。”停顿，嗓音有些哑，“现在是什么关系。”

　　有风来，蹭过玻璃呼啸而去。
　　司绮晴磨搓着小毯，反复将边角卷起又松开，许久才轻声问：“关系很重要吗？”回头，勾唇笑，“我不会再赶你走，你也可以留在我的身边，这样不就好了？”
　　李钊微怔。
　　司绮晴摊手：“双赢的局面，何必要讨个身份呢。”挪了挪位置，靠在窗边阖眸，“你我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大不了。”
　　音响里在放着说不出名字的钢琴曲，悠扬的曲调恰好与雨声相配。
　　司绮晴没有入睡，双臂环抱身前，仍在等李钊的回答。
　　许久，李钊终于开口：“嗯，我知道了。”声音未有起伏，是和往常相同的语气。
　　司绮晴彻底放松下来，摆了摆手：“我今天心情很差，你的钱包估计要受累了。”
　　李钊微笑，轻轻地点了点头说，没关系。

　　车停在地下室，司绮晴身披毛毯走在前方，李钊于后面推购物车。
　　超市里的凉风呼呼得吹，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电费充足。
　　司绮晴冷着脸，往铁篮子里丢啤酒。她看也没看，却只在低价区晃悠，手抬起又落，不停地往车里丢东西。
　　很快，购物车内塞得满满当当。
　　“去付钱吧。”
　　司绮晴朝收银台递个眼神，裹住毯子坐在旁边，“记得要发票，回去找陈力报销。”

　　李钊点头，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件件朝外拿。
　　除却酒，就是些薯片、虾条之类的零食。
　　他用两个袋子分开来装，仔细系好结，才一并拎回去。

　　司绮晴垂着脑袋，正在似睡非睡地打盹，听见脚步声，迷瞪瞪得睁开眼。
　　“很困吗？”
　　李钊问，“我背你回去？”
　　司绮晴笑：“你拎这么多东西，再背一个我，都不嫌重嘛？”
　　李钊在她面前蹲身，回头说：“不重。”
　　偶然有顾客路过，三两交谈着，朝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
　　司绮晴清清嗓，昂首，张开双臂：“李钊，再过来些。”
　　李钊又往后挪了两步，脊背全然抵住她的膝盖。
　　司绮晴顺势倒入他宽阔的后背，捏住毛毯的手绕过其脖颈：“李钊，你的身体好烫。”皱着眉，下巴埋入他的肩窝，含糊地念，“是在发烧吗。”
　　李钊摇头：“别担心我。”

　　李钊的后背像是暖炉，踏出的每一步都很稳。
　　司绮晴听着他的呼吸声，缓而垂眼，轻舔嘴唇，又回忆起方才的吻。
　　和李钊亲吻的感觉并不算好，但足以让她拥有喘息的时间。
　　司绮晴想，自己大概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温思文。无论悲喜或伤痛，他就会像黏在记忆里的口香糖，永远会占据一块位置。

　　可是李钊呢。
　　她垂眼，看向李钊半湿的肩膀。
　　人果真是种奇怪的生物，但凡关系亲近些，就会莫名其妙地想依赖对方。
　　司绮晴实在经不起第二次的背叛，也不想再笑着说出那句‘新婚快乐’。她很累了，没有心情再整理需要经营的关系。
　　所以维持现状，就是现阶段最好的方案。

　　李钊将购物袋放于后备箱，袋子很鼓，刚放好就倒下，反复扶起三次，依旧站也站不稳。
　　“给我灌酒”
　　司绮晴说，“随便什么都行。”
　　李钊在袋子里挑拣，一罐罐比对后，拿出度数最低的给她。
　　司绮晴皱眉：“搞什么，我不要菠萝啤。”
　　李钊哑声说：“车里喝酒会晕，先解解渴。”
　　司绮晴仍不肯接，扬起手就往后备箱内指点：“我要绿罐的，不然蓝罐的也行。”
　　话落，听见两声难以抑制的咳。
　　司绮晴尚未反应过来，黄罐的饮料就被塞入怀中。
　　李钊背对着她，快步往驾驶座走：“上车，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