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檐下听茶

1、出狱

　　“467号，从此监狱里就再也没有467号了。”
　　李渊站在监狱的门口，蔚蓝的天空陌生的有些刺眼，凶杀案十年才得出真正的结果，冤案浪费了李渊十年的青春，十几年前一场残忍的凶杀案，李渊恰好站在凶杀现场，一切的证据都指向这名18岁的少年，少年的辩解成了狡辩，社会各处都在指责他，怒骂他年纪轻轻却如禽兽般凶残，庭审的结果：无期徒刑，才安抚了社会。就在一个月前警方得到最新消息，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凶手，凶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幸福美满，被警方逮捕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犯下的罪行，李渊替他扛下了一切的流言蜚语，没有人在意这个少年所经受过的一切，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回忆。
　　李渊背着大包小包，身穿破旧的衣服走在繁华大道上，处处的高楼大厦，与十年前完全不一样，李渊自嘲地笑着，“十年的时间改变的真多啊...”拿手摸摸脸，嘴边的胡子直扎手。就这样漫无尽头地走着，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原本的家变成了一片废墟，垃圾遍地都是，李渊靠在废弃的墙角，牢狱里的十年把他彻底从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颓废的青年，家人恐怕早都把他忘了，即使记得，也和世界一样恨他吧，李渊知道自己的家人不会愿意见他，他没有家人了，他什么都没有了。李渊抱住膝盖，他没有流眼泪，在监狱里地狱般的十年早就把眼泪流干了。
　　天色渐渐昏暗下去，月亮爬上树梢，李渊打算在墙角凑活一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一根拐杖轻轻地敲了敲李渊的胳膊，李渊一抬头是一个老人，“您有事吗？”老太太泪眼婆娑，李渊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么一号人，“我们认识吗？”老太太哽咽地说：“李家小子，你可是回来了！”“张妈？”李渊眼睛一亮，这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正是少时隔壁的张妈，“诶。”“张妈真的是你啊，那张灿呢？这么久过去了那小子是不是早就结婚了。”张妈不回答李渊的话，轻轻地拉着李渊起来，“小子，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好回家了终于回家了。”李渊跟着张妈回到了一间老旧的房子，里面空空荡荡只住张妈一个人，“张灿呢？”张妈停顿了一下，拿了个瓷碗给李渊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饿了吧，多吃点。”还是少时的味道，李渊呲溜呲溜地吃完了一碗面条，张妈和蔼地看向他，随即眼睛笼上了一层水雾。
　　李渊跟着张妈上楼，张灿的房间里干干净净连摆设都和十年前的一样，桌子上的一张黑白照片，看到的一瞬间李渊的笑容凝固了，照片上的少年笑容灿烂，眼睛眯成一道月牙，是记忆中的阿灿，是那个如同太阳般的阿灿，“阿灿，他三年前胃癌走了...他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疼得厉害，到医院一查是胃癌，晚期了，他不愿意治说浪费钱，回到家就把自己锁在这个房间里，也不说话就呆在房间里，好几个月打开门让我给他做一顿饭，我以为他看开了要接受治疗了，没想到他第二天...就走了。”张妈哽咽地拿出张灿生前的一个盒子，李渊认出来了这是两人从小到大的宝贝盒子，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宝物”，“这是阿灿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你们是最好的朋友，他却连你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张妈不说了，颤颤巍巍地转身下楼，李渊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床上，摸着雪白的床单，干净如白雪跟张灿一样。
　　李渊打开那小小的盒子，里面的一切都是两个人的从小到大回忆，李渊看着满目的小玩意，哭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眼泪，“你怎么还会哭了，不是早就不哭了吗....”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个小风车，黄色与红色结合的，看起来就很温暖。那是两个人三岁的时候，李渊送给张灿的。第一次见面大人们在搬家，小孩们在玩捉迷藏，张灿蹲在墙角泪流满面，没有人理他自己一个人哭着哭着就看地上的蚂蚁，一只两只抬着一粒米直打转，张灿就咯咯地笑起来，李渊听到他在笑，就跑过来，“你在看什么啊？”张灿抬头看着他用手指着地上的小蚂蚁，“小蚂蚁。”“切，这有什么好玩的，来我带你看一个好玩的。”李渊拉起张灿，一个没站稳两个人齐齐往地上摔去，张灿摔在李渊身上而李渊则直接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胳膊擦红了一小片，张灿抬起头看到李渊的一块小伤赶忙起来，小脸急得通红眼睛里盛满了泪水，“你疼不疼啊？”李渊看着他的眼睛，脸不自然的红起来，“不疼一点都不疼。”李渊拍拍裤子站起来，拉着张灿往自己家里跑，小风车在桌子上哗哗地转，李渊踮起脚费力的拿下风车，“你看好玩吗？”张灿眼睛亮亮的，开心地拍拍手“好玩好玩。”李渊表面上没什么，背地里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喜欢的话我就送给你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张灿小心翼翼地接过风车，“我，我叫张灿。”“我叫李渊。”张灿小脸一皱，“李渊？好难记啊！”李渊看着他，“那你觉得什么好记就叫什么吧。”张灿想了一会，“圆圆，我就叫你圆圆，和你也挺像的。”李渊鼓起脸颊，“谁叫圆圆！”张灿笑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你啊。”李渊摸摸风车，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床上，拿起下一样。
　　这是一袋石头，普普通通的石头大街上遍地都是，李渊失笑道，“怎么什么都留着啊。”那个时候两人刚刚上一年级，都是一年级一班的小朋友，期末考试两人并列第一，两家家长都很高兴决定带他们去河边玩。两个小朋友早早就起床了，手牵着手去到河边。李渊不停地捡石头，“这个好看！”摸摸那个石头，“那个也好看！”张灿坐在一边看着李渊，李渊抬起头刚好对上张灿的眼睛，“阿灿，你怎么不下来玩啊？”“水太脏了。”张灿皱皱眉看着河水，李渊笑了笑，趁着张灿不注意一下子把他拉进河里，水一下子泡进了张灿的脚，张灿生气地看向罪魁祸首，李渊嘟嘟嘴，“阿灿我错了。”张灿看着他叹了口气，“你要想玩直接和我说。”张灿看着李渊的表情，“圆圆，下次记得和我说。”李渊一下子就生气了，“什么圆圆！我叫李渊。”“哦，李圆圆。”李渊气急了不和张灿说话，自己在一边赌气捡石子，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伸过来手里攥着一颗雪白的石头，“李渊，要不要。”李渊没说话，不动声色地把张灿手中的石子拿过来装在自己的小袋子里，时间过得很快布袋子就被石头填满了，回家路上李渊把一小袋石子送给张灿，“给你的。”张灿看着他笑，“笑什么，你要不要。”李渊的脸颊羞红语气生硬，张灿忙接过来，“我要我要，圆圆给的能不要吗？”李渊看着这袋小时候的石子，小小一袋满满当当，他一下子就看见了那颗圆圆的白色石子了，李渊小心地拿出来，装在口袋里。
　　一沓破旧的演讲稿安安静静地躺在下面，李渊看到它就想起来了，这是高一时自己的第一份演讲稿。那个时候两个人刚刚升到高中，同一个高中可惜没分到一个班，第一次月考李渊发挥超常考到了年级第一，教导主任让他讲讲自己的学习方法，李渊花了一个晚上才写完演讲稿，张灿陪他直到深夜，李渊写完演讲稿开心地站起来，旁边的张灿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没有动静，李渊俯下身子看，张灿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整张脸雪白，嘴唇却像血一样红，睫毛长长的一颤一颤，李渊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月亮，月光照在张灿的背上，衬得张灿瘦小可怜。李渊把张灿抱到床上，李渊感觉张灿像是一根羽毛，轻飘飘的好像一不注意就会飞走，雪白的床单和张灿一样白，李渊就坐在床边读演讲稿。黎明太阳刚刚升起，张灿抹了抹眼睛，伸出手抓住了李渊的衣角，李渊没想到身躯一僵，张灿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圆圆，现在几点啦？”李渊看向桌子上的时钟，“六点了，起来吧。”张灿缓缓坐起来，宽大的衬衫滑下一角露出雪白的肩膀，“我不是趴在桌子上吗，怎么到床上来了。”李渊看了他一眼，此刻的张灿像只乖巧的小狗，勾人于无形，李渊快步走到床边把他的衣服整理好，“把衣服好好穿好，你不知道在外人面前这样是很危险的吗？”张灿耷拉着嘴角轻声嘀咕，“你又不是外人....”李渊没听见朝门外走去，“你收拾一下，我在下面等你。”张灿看着他的背影，低下头喃喃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张灿收拾好，和李渊一起去了学校，那天的演讲很成功刚一结束，底下的掌声就此起彼伏地响起来，李渊开心地寻找张灿，张灿站在中间，高高挺挺比旁人高一截可是和李渊比还是差点，李渊一下子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张灿，张灿露出微笑，李渊走下台，一群女孩围上来叽叽喳喳像雀一样，“李渊今天的你好帅啊。”“李渊，你好优秀啊。”李渊看到张灿像是看到了救星，对一群女孩说，“我朋友还在等我，先走了。”一边说一边向张灿跑去，“你也不来救我。”张灿拿出纸巾擦着李渊满头的汗，“我怎么救你啊，我也挤不进去啊。”李渊拿着演讲稿扇风，“那么多女孩围着你很开心吧。”“那倒是。”李渊和张灿并肩走在操场上，“这份演讲稿可是很有纪念意义的，诺我送给你了。”张灿接过李渊手里的演讲稿，看到字的一瞬间嘴角抽了抽“圆圆，你这字也太丑了，能不能练一练啊。”李渊不屑一顾地说，“这有什么的，我的字还是很棒的，只不过是分场合的。”张灿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李渊没有感受到张灿炙热的目光，只觉的那天的太阳格外刺眼。
　　李渊看着盒子久久没有回神，原来阿灿一直都把两人的回忆放在心里，只是他一直没有说罢了，外面的天慢慢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