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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   “……末将等跟着先锋大人在苍茫山找了许久方找到了这株旱莲花。苍茫山东面的悬崖比西边高了三四丈,而相距却足有数十丈,若不是辽人占尽地利,先锋大人下到崖下时又不便携带兵器,他就不会……”把苍茫山上发生的一切汇报到这,张进福再也说不下去,辽人素来狠辣残忍,顾先锋落在他们手中,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进福带回来的旱莲花已被素问小心地植入花盆,石广霆静静地看着那花盆,眉毛也不动一下,只冷冷地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顾先锋,顾先锋说,”张进福小心地瞄了石广霆一眼,却立即收到在场所有人,龙四、燕无衣、云吹笛、洪武、郭青,包括素问投来的“死光”。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道:“顾先锋说,要将军小心内奸!”
      石广霆拍案而起,道:“不错!惜朝去采旱莲花的事如此机密,还是被辽狗逮了个正着。石头军中,必有内奸!洪武,彻查!”
      “是!”洪武一抱拳,得令而去。
      素问把目光转向张进福,他这一路,却也辛苦,于是道:“你也退下吧。”
      张进福尤不放心,只是现下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再说什么,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素问叹了口气,对石广霆言道,“广霆,这内奸明里出卖了惜朝,暗里,却是要针对你!这些日子,你务必小心。至于惜朝他……”
      “惜朝便是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没什么好怨的。”云吹笛打断素问,沉静地道,“吹笛却有一事想先弄个明白,若是……耶律大石以惜朝要挟将军,将军又当如何处之?”
      此话一出,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对着石广霆。
      石广霆苦笑了一下,淡淡地道:“我会亲手杀了他!”
      龙四面色一变,刚要开口,又被云吹笛拉住了袖子。云吹笛又逼问道:“若是你不能呢?”
      “那就……”石广霆沉默了片刻,方艰难地道,“那就只能委屈惜朝了……”
      “委屈他任人宰割?”龙四再也忍耐不住,高声骂道:“石广霆!惜朝跟着你这么多年,出生入死,你就这么对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石广霆自嘲一笑,疾步向前,推开大门,指着外面杀猪宰羊,三五成群呼喝邀饮的宋兵将士道:“他们又跟了我几年?耶律大石捏着惜朝能要挟我什么?不外乎是退兵,称臣。我若应了,如何向他们交代?这些好男儿顶着敌人重甲骑兵,顶着对方铁桶般的攻势,拼死奋战,到得此时,却忘了自己身上的伤痛,满心欢喜,以为以我们石头军的强盛,收复燕云指日可待。可谁又知道,过了今晚,这仗一天天打下去,这些豪饮欢呼的大宋男儿又能剩几个?难道你现在,却要让我去告诉他们,为了保全惜朝,我要退兵,我要把所赢得的局势拱手相让?今早的战阵,我们死了多少人?此时此刻,他们的鬼魂怕是还没散尽罢,他们,可都在看着我们呢!”
      龙四呆怔了半晌,眼眶微红,却终究无话可说。
      待人群散尽后,素问方把手贴上石广霆微烫的额头,担心地道:“广霆,你伤得不轻……”
      石广霆无力地仰面靠在椅子上,喃喃问道:“素问,你恨我吗?”
      素问一怔,随即明白了石广霆话中的深意,只是,那又如何?广霆的选择毕竟是对的。一个人的性命如何能比千万人的性命更金贵?况且,况且……怎么可能,不是早作出了选择了吗?了悟地低叹,此时此刻竟是完全放下了对他的牵挂。却原来跟你亲近久了,我的自己的性子也变得如你一般地冰寒……
      “我们是夫妻,有情有义,就是没有恨。”素问淡笑了一下,道,“广霆,你累了。”
      “是啊,太累了。”石广霆闭上眼睛,含糊着道,“有时候真想能好好休息一下,但国事糜败至此……惜朝若真死了,的确是死得其所,可是,值不值得?”
      素问一惊,低声道:“广霆,难道你也如惜朝一样,开始怀疑了么?”
      “圣上刚愎自用,任用童贯、蔡京等奸佞,毁坏国纲;又耽于享乐,不恤民力,两浙本是大宋税赋之重,却因为花石纲一事,使得民不聊生,各地皆揭竿而起。联金抗辽,收复燕云,做他的春秋大梦!好大喜功、不自量力,全然看不出前门拒狼,后门入虎的大势。赵佶,实乃国之蛀虫!”
      “广霆!”素问赶紧掩住他的口,“快别说了!你,你是糊涂了么?!”
      “是啊,糊涂了……”石广霆无比疲惫地一笑,振衣起身,道,“龙四他们,若是有意劫营救惜朝……别拦着他们。”
      素问抬眸看了石广霆半晌,阵前缺将,广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泪光盈然,许久,方应道:“好……”

      “牧阵,内有乾坤的牧阵,顾先锋果然高才!”草草包扎了伤口的耶律大石不等休息片刻就着急着命人把顾惜朝给压了上来。
      顾惜朝一路被奔马拖回军营,虽说没有皮开肉烂,却也是遍体鳞伤了。压他进大帐的两个亲卫见他这副惨相却也没有再费手脚把他捆绑起来,只是往地上一推了事。只不过想到白天的那阵仗正是因为此人死了他们不少弟兄,这手劲也就决然温柔不起来了。顾惜朝一身狼狈,却也不以为意。自己撑坐起来,在地上狠狠喘了两口气,方抬头道:“耶律将军似乎伤得不轻?”
      耶律大石按了按左眼,面上狠戾之色一闪而过,复又正容道:“宋人怯懦,石将军却算个人物。”
      顾惜朝淡淡一笑,随口就回敬了过去,“辽人耽于享乐,唯有将军尚有祖宗遗风。”
      耶律大石哈哈而笑,并不以顾惜朝的不驯为忤,端详了他片刻才道:“某与汝之泰山素有故交,照拂其后人也是应当,不知顾先生……”
      “耶律将军!”顾惜朝不等他说完便已皱眉反驳,往事不悔却也不代表随便能让人当人情来说项。“耶律将军以为,贵国与金国相比,如何?”
      此话一出,不但耶律大石勃然大怒,便是一旁负责守卫之职的亲兵们也都对他侧目而视,手按刀柄,只等耶律大石一句话就要砍下他的头颅!
      偏偏顾惜朝却仿佛对这大帐中浓郁地杀气无知无感一般,自顾自悠然道:“良禽择木而栖,顾某若真有此意,放眼天下英豪,那良主也该是完颜阿骨打才是!”
      “哼!”耶律大石冷哼一声,从主位上走下,负着手绕着顾惜朝走了半圈,道,“先前鬼面先锋对本将言道,石头军中顾先锋口舌之利当属第一。本将先前尚有三分怀疑,现在看来当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如此甚好,明日阵前,还请顾先锋为本将好好劝降石将军了!”那耶律大石显然是动真怒,那几句话一出口就让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那“好好劝降”四字尤其加重了音调,令人不寒而栗。
      顾惜朝最是玲珑剔透、一点就通,哪里会不明白耶律大石的意思。却是,有些惊讶他竟会被他如此之看重。明日……明日便是不死在辽人手里,到了那个境地,石广霆也会毫不犹豫地亲手了结他的性命。耶律大石想从他身上讨得什么好,纯粹是痴人说梦!他却不知,西夏素来与辽国交好,他在榆林那么些年打的几场恶仗,破尽西夏铁鹞子,尽管因为种种原因在宋人中名声不张,而在西夏甚至辽国,虽谈不上如雷贯耳,却也绝非默默无闻之辈。
      这么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被送到了地牢看管起来。一提内息,丹田中如遭千刀万剐,胸臆间郁闷难当,全身上下被砂石磨擦出来的伤痕也来凑热闹,眼前一黑,几乎又要昏死过去。顾惜朝微微苦笑,此时若要他动一动手指头都是奢望,心知若想逃得性命,是绝对急不得,非恢复了体力不可了。
      当下,静心沉气,咬牙忍住了那几近凌迟之痛,慢慢地调息内息。谁知,竟是连这点少许休息的时间也不可得,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只听得牢门外有细微地交谈声渐渐近了。
      “禄蛮子,你看那宋狗那副模样,破衣烂衫的,路上的乞丐怕是也比他富贵几分,身上能有什么好货色了?”
      “说你没眼色真是没眼色!那宋狗可是先锋,大官!他能没钱?去搜搜,准有收获!再说了,你看他那半死的样子,还怕他什么?”
      “怕?我勃哈儿什么时候怕过?笑话!”
      虽然厌烦,顾惜朝还是有几分哭笑不得,讹银子居然讹到他头上来了。谁不知道他顾惜朝素来两袖清风,一贫如洗?
      听到牢门锁链被松开的声音,顾惜朝还是没什么反应。目前的情况下,调理好紊乱的内息远比任何事都来得重要。所以,无论那两个见钱眼开的狱卒看中了什么,快点做完你们想做的事,然后赶快滚!
      “呸!”没在顾惜朝身上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禄蛮子恶狠狠地踢了静静靠在墙边的顾惜朝一脚,骂道:“这宋狗是个破落户!走眼了!”
      勃哈儿犹不死心,在顾惜朝身上仔细翻找了一番摸出一只玉配,凑着幽暗的火光端详了一阵,哈哈大笑起来,“好东西!果然好东西!禄蛮子,看看这个!”伸手把玉配在禄蛮子眼前一晃,又收回自己怀里,招呼闷闷不乐的禄蛮子,“走了走了,这宋狗被鬼面将军一路拖回营中,脏得很!”说着,推着心犹不甘的禄蛮子,却发觉脚踝不知什么时候被顾惜朝捉住了。蹬了两下,没蹬开。勃哈儿怒骂道:“狗东西,欠揍是不是?”提起拳头,刚准备向顾惜朝那张俊秀的面孔砸去。却在那一刹那,他对上一双幽黑森冷的眸子,那眸子是那么深那么冷,仿佛把人吸入了深不见底的万年冰窟。全身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只是那么一呆的工夫,脚踝已经重获自由。那双眼眸又紧紧闭上,泄不出一丝情绪。勃哈儿摇摇头,方才的一切发生地太快,现在想来竟如做梦一般。
      “走眼了,真是走眼了。这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穷酸货!” 出了牢门,禄蛮子犹在骂骂咧咧。
      “好了,兄弟请你喝酒。”那块玉配少说也值五十两,勃哈儿心情却是不错,“叫上两宋朝女人,那皮肤啊比羊还白呢……”猥琐地笑了两声,勃哈儿忽然卡住了声音,像是被人掐死了脖子,脸色忽青忽白,身上提不起半点气力,软软地滑了下去。
      “勃哈儿?勃哈儿,你别吓我,这是怎么了,这是?” 禄蛮子赶紧去扶他,手指刚触上他的身体,却发觉那触感软地像雨地里的一滩烂泥一般,仿佛表皮下的骨骼肌理血肉都化成了水。再探探他的鼻息,勃哈儿早已无声无息地断了气了。这么个死法……
      禄蛮子吓得牙齿格格作响,这不见光的地牢走廊忽然幽冷地犹如黄泉。禄蛮子下意识地向腰间摸去,却在腰间配刀的地方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张大口,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腰间的配刀被解下,横到了颈处,禄蛮子拼命挣扎,他还不想死,不想……喉咙却已经被割开,每挣扎一下,那血就喷涌地更厉害一分。不过是半盏茶的时间,血水浸透了半个身子,禄蛮子抽搐了两下,像一只被割断脖子的鸡,死了。
      顾惜朝冷漠地松开已经死透地禄蛮子,看也不看一眼。弯腰从勃哈儿怀里取出那块玉配,“晚晴,你又救了我一次……”眼底的凛冽寒芒瞬间换为淡淡柔情,他对着那玉配默默低语了一句,大步走出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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