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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酒与药(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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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正在发呆的时候,衙门的人已悄然而至。
这忽然钻出来的数条人影,让我猛地回过神来,瞧着他们的打扮,这才发现当地的县令也混在其中。
那些个衙役望着神女,虽各有心思,但都别有兴致,只有站在中间的县令是一脸难色。
想来他听过菊的描述,只当是一起意外事故,压根就没有他管的道理,可又碍于这神女名声太大,不得不过来看看情况。
那县令也不讲些客套话,上前向神女作了个揖,一开口便开门见山。
“神女阁下,不知叫我过来,所谓何事?”
“黄县令,这卓言脖颈上有被人掐过的淤青,他是为歹人所害。”
这黄县令也算识得事理,听神女这么一解释,眉头便不自觉一皱,看来是心知事有蹊跷。
他走近死者看了看那淤痕,点了点头,显然知道神女所言非虚,不过他的脸上的诧异却越堆越多。
“之前足下的侍女前来报案,她告诉我,卓言死在屋中,是数个家仆把门撞开才进到屋内。她所说可是真的?”
“确实如此,寡人也很意外。”
闻言,黄县令不可思议地望着神女。
“若真是歹人行凶,他又怎能全身而退?”
“这就要劳烦足下去找答案了,不妨差人找找这屋子中可有何暗道,或者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言之有理。”
就在黄县令目光所不及的身后,那些个衙役听得这二人的对话,一个个早已摩拳擦掌,打量着这四周的情况,估摸着只等县令一声令下,翻天覆地也要找出些线索,去换这美人一笑。
这不,黄县令才刚下令,一个衙役便率先大喊一声。
“此处,此处有线索。”
只见他挪了挪脚,他的原先用脚盖着的地板上,赫然出现一个白点,那是重物的尖端砸在石地板上留下的痕迹。
神女只远远看了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或许是死者身上并没有被敲击的伤痕,这个白点即便很可疑却也没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甚至是死者生前就已存在也说不好。
唉,这男人都一样,看到美人就走不动道了,连上班都这么有劲。
我在心里将这群人数落一番,又不禁转头去看刘寔的表现。
然而就在我之前发呆的那会儿,他已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间屋子。
走也不和我说一声,算了,我也是个闲杂人等,还是去看看那货在做什么吧。
我悄声对神女说道:“我先下去了。”
“没事,你感兴趣就多呆一会儿,他们只会把你当作我的侍女,不会为难你的。”
明显是神女误会了什么,以为我是见了衙门的人有些拘谨,才想离开这间屋子。
不过她这番美意反倒让我却之不恭,只得乖乖在她边上,扮演她的侍女。
好吧,侍女就侍女咯,尽管我比你的其她侍女都美上那么一丢丢,可和你相比,我也确实像个侍女。
这一众衙役在这二十来个平方的屋子内,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时辰,他们那是一个旮沓都不肯放过,倘不是这房梁有些高度,他们有心无力,估摸着上面的灰都得给他们蹭干净。
这些衙役中的每一个人,只要一有自己的发现,便向黄县令禀报,尽管他们表现得毕恭毕敬,可在禀报的时候,眼睛却时不时瞟向神女,观察她是否对他们的发现有所兴趣。
而我也因为站在神女身后,将他们的发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他们的发现大都是些鸡毛蒜皮无关紧要的小事,甚至后面还会出现几个人先后禀报同一个发现。
好在他们毕竟有所图,检查得也算仔细,找出来的线索并不是全无可取。
在这样的情况下,早已没了新的发现,黄县令也吩咐衙役们赶紧消停。
他翻了翻身旁衙役记录的卷宗,一本正经地看向神女。
“神女阁下,我看众人忙碌已久,不如商讨一下现在的线索。”
“有劳了。”
“一是足下先前说过的此处可能存在暗道和暗格。我差人仔细寻过,这屋子器具不多,并无何可疑的地方,柜子里除去书也只找到些寒食。可见凶手在行凶之后,是实打实地离开了此处。
“二是我比较在意的这扇从里面关着的屋门。我自己也检查过,眼前这根断裂的横木,只有被人撞门折断时,崭新的裂痕,以及被撞时,与门上的耳相抵,留下的浅浅凹痕,除此之外,并没有其它的新痕。
“三是这位女郎提过的进屋时屋内有股淡淡的怪味。应该是来自温酒器下面的铁炉里,他们都说这铁炉里的味道重。据看过炉子的人说,里面只有烧完的煤灰和一些烧黑的粉末。”
这黄县令的言语让我不禁有些好笑,他口上说是商量,实际竟是将这些重要的发现汇总,给神女禀报了一番。
“这还真是一桩怪事。”神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凶手不光能在这密室里杀了人,还能穿墙而去。”
黄县令苦笑道:“神女说笑了。不过我而今也是一头雾水,都怀疑他自己掐死了自己。”
我掐我自己?他这一句当真是把我逗笑了,不过他毕竟是个县令,我又如何敢笑他,只得憋住笑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这目光定是看得他有些不自在,片刻,黄县令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立马一本正经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我还得去找卓家的人问话,神女阁下可有兴趣过来看看。”
“不了,黄县令日理万机,切勿操劳过度,我去为足下拿些神水,保养一下身体。”
闻言,黄县令面露喜色,那是千恩万谢。
“早听闻阁下神水十分灵验,今有幸得之,实在是我的福气。”
“无妨,不过还得劳烦黄县令差人暗中监视一下门外,以免歹人趁月黑风高,重返屋内,拿走某些没被注意到的证据。”
“这是自然。”
我跟着神女走出凶案现场,心里还想着那空气中那股硫燃烧后的气味。
“姐姐,我知道那屋子里有怪味,是因为所烧的五石散中含有硫磺,可这么名贵的药,卓言怎么会把它放在炉中烧。”
“大概是为了引火吧,毕竟炭也不是一点就燃。”
我望着她慵懒而又平静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诧异道:“那可是烧的钱啊。”
“卓家不差钱,而且我也时常用珠子弹麻雀,这有什么想不通的。”
我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画面——神女慵懒地靠在牛车内,她打开车帘,看到一只麻雀,顺手就拿起手中把玩的宝珠,朝它扔了过去。
这,这,好怪啊,完全不能理解。
诶,等等,要是把她想成个摩登女郎,亿万身价,然后烧了一张美元给自己点一根烟,好像也没那么违和,我只会说她有钱任性吧。
好吧,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当我们来到她的牛车边上,我知道她这是要取神水。
我忍不住问道:“你那些葫芦里装的神水都是你改良的中药么?”
神女警觉地看了看四种,见四下无人,才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算是吧,不过只有少部分葫芦装的是提前配好的药水,也就能治些小病。真遇到疑难杂症,我都是回去当天晚上配药,然后第二天再给那些病人。”
她顿了顿,接着悄声道:“你猜我那大部分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类似生理盐水,葡萄糖冲剂?”
“不错不错,可是没那么麻烦,我卖的是白开水。”
这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哈,这也行,你不怕那些病人找你麻烦啊?”
“我在这儿帮人看病都快半个月了,哪儿还有那么多病人,大都是一些男人想看我故意装病而已,我总不能因为他们没病,为了赚钱,而开些药水给他们吧。”
我鄙夷地看着她,连说起话来都有几分发冷。
“真有你的,你个无良奸商,这就是你卖白开水的理由?”
“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现在只找他们要十个铜板,就算我将白开水提价到一百个铜板,那也是有大把的人来看我。”
我无言以对,面上依旧表现得大义凛然,但心里却羡慕得 。
好吧,其实我也想卖卖白开水就能挣钱,最好白天烧一瓮,晚上就能换回来一瓮钱的那种。
只可惜我没有这个才华。
此时我只想对她大喊一句,姐姐,我想当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