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差点叫芳怡

4、黄雀

　　夏窈回到班里的时候临近自习课下课，今天倒是没有老师看班，以往班里除了讨论题目的声音，大家都很安静地自己自习，今天却几乎没有人真的静下心来全神贯注在学习。

　　“你看视频了没有？”夏窈还没走到位置，就被钱雅君拉住了手。

　　“什么视频？”

　　顾不上解释，钱雅君直接把手机调至播放，放在夏窈面前。

　　“德育处主任本来已经准备找徐虹羽家长，准备处分了。你不知道李文君哭得有多可怜，把自己身上那些被打的被掐的伤全部都说是徐虹羽弄的，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视频里声音听不太清，但每一个人的脸都看的清清楚楚，四五个女生围着李文君，时不时踹她两下，拽她两下头发。而站在一旁的徐虹羽则愤慨地说着什么，不时阻挡她们推搡李文君的手。视频很短，不过足够定罪了。

　　“有了视频不就解释得清楚了？怎么还不高兴？”夏窈看着闷闷不乐的钱雅君好笑地问道。

　　“你看这个视频，你仔细看。”钱雅君点了重新播放，杵在夏窈面前。

　　夏窈已经看过一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怎么了？”

　　“你没发现少了人吗？”钱雅君放大视频，见夏窈还没反应，用手指指着屏幕，“一、二、三、四，少了刘智秀呀！”

　　“她们五个人经常一起行动，而且刘智秀才是真正的主谋，其他人不过是狐假虎威。”

　　“这下，那另外四个人倒是跑不掉了，可是一点也看不见刘智秀！肯定让她给逃了，怎么这么巧！”

　　的确，短短几十秒视频里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刘智秀，如果学校追究责任的话，是追究不到她头上的。

　　“哎呀，我真是气死了，明明刘智秀才是最可恶的！却让她逃了！”钱雅君气得直捶桌子。

　　夏窈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晚自习的时候，处分就下来了。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一个很传统的女老师。

　　“学校里对高三（7）班徐智等四人因校园欺凌处以退学处分，对于高三（1）班李文君欺骗蓄意栽赃同学的行为，因其长期遭受欺凌，所以暂处留校察看。高二（3）班徐虹羽同学，对不良风气执以制止，主动关心友爱同学，现公开表扬。”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放下读完的一页处分单，拿起另一张纸。

　　“对于学校内存在的校园暴力等事件，致使李文君同学长期遭受暴力威胁，学校对于监管不力向受到伤害的同学表示深深的歉意。在往后的学校生活中，承致中学会谨遵校训，营造良好校风，注重学生心理健康。未来希望同学积极监督执行，及时向学校反映不足之处，与承致一同进步。”

　　一份学校的致歉说明包含了满满的诚意，展现了承致肃清教学氛围的坚定。

　　承致其实是个私立学校，自然大多学生不乏背景深厚，但能在处分事件上如此杀伐果断，甚至公开向学生道歉，已经足以展示其过人之处。

　　夏窈听完班主任发言后，就开始一门心思地写习题。

　　班主任把两份情况说明贴到后面的宣传栏上，回到讲台上还是有几句话要说，”同学们先停笔啊，对于此类事件，学校会严肃处理，不管是任何人被欺凌，一定要相信老师相信学校。“

　　班主任环视一圈，满意地走了。

　　一张纸条簌地被递到夏窈的桌子上。

　　【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可惜，刘智秀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夏窈笑了笑，提笔写道。

　　【别担心，说不定，她现在心也很慌呢。】

　　钱雅君回信的纸条上充满了嘲讽。

　　【慌？她会吗？洋洋得意才是吧！】

　　夏窈收了纸条，不再回信，看向窗外浑黑的天空，临近冬日，天总是黑得快。

　　刘智秀今天请了晚自习的假。父母知道了与她玩得好的几个人因为霸凌全都被学校开除的事，还在庆幸自己女儿拎得清，没有被带坏。

　　诺大的卧房，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叮叮叮叮”，像是催人命。

　　刘智秀烦躁地把手机调至静音，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那几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然被抓到了把柄，还闹得这么大，全校都知道了。

　　她有什么办法，她自身都难保。突然抽风似的抓了抓头发，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拍的视频？

　　又是谁发的邮件？

　　刘智秀打开电脑，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封邮件。

　　邮件内容是一则视频。

　　与公布在学校论坛的视频不同的是，这则视频足足有4分半钟，她的脸被拍得一清二楚，踢向李文君的动作也一清二楚。

　　而更令她恐慌的是视频下附着的一则邮箱地址。

　　是她爸爸的私人邮箱，如果被爸爸知道，自己就完了，彻底完了。

　　电脑黑屏映出刘智秀苍白的面庞。

　　下午，当视频公布的时候，刘智秀完全没有料到里面竟然没有自己，她仔细回想当时她背靠着墙说着嘲讽李文君的话，由于角度问题，竟然没有拍到她半分。

　　即使被拍到，妈妈也会帮自己处理好一切，不过是转个校，只要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她依然是刘智秀。不过省下这些麻烦也好，毕竟没有比承致更舒服的日子了。

　　可直到收到邮件，她才知道，是她都想得太简单了。

　　发件人除了视频和邮件地址其余什么也没发。

　　可就是这样反而加剧了刘智秀内心的惴惴不安。

　　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叮”——您有一封新邮件。

　　刘智秀心里有些恐慌，她近乎颤抖地点开了那封邮件。

　　接电话。

　　只有三个字。

　　下一秒，手机里打进了一个电话。

　　“喂。”刘智秀努力控制声音，保持镇定。

　　“邮件收到了吧？视频看了吗？”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刘智秀确定这声音她没有听过，她不认识这个人。

　　“看了。你想干吗？你是谁？你到底想干吗！”对方的冷静让刘智秀的心理防线几近破防。

　　“别激动，你怎么不感谢我？如果不是我，退学的还会加你一个。”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刘智秀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抓住了自己的命门，一旦被爸爸知道，他一定会放弃自己，被放弃的刘智秀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在我需要你帮助的时候尽力帮助我，我保证完整视频不会被任何人看到。”

　　刘智秀心头的疑虑与担忧没有减少几分，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只能听她说的做，她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自己是被她推下水的。

　　“好。你要我帮什么忙？”

　　“还不是时候，现在处理好你身边的一切，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到了时候，我会再联系你的。”话锋一转，“别试图做无谓的挣扎，不用我提醒你，你有几个弟弟妹妹吧？”

　　刘智秀猛地睁大眼睛，她怎么会知道？心神一惧，扣紧手机的手近乎脱力。

　　夏窈挂了电话，她孤身一人面对玻璃窗站着，静静地看着窗外有三层楼高的景观树，今夜无风，树才真的像个静物。她近乎无表情的脸映在窗上，眼神冷炙，也像个静物。

　　过了一会儿，夏窈低头将电话卡抽出，塞进书里，随手放进一个置物柜里锁紧，拔下钥匙。

　　学生会的行政楼里教室太多，除了大会议室和固定的办公室，其他基本都是公用教室，谁来谁用就行。

　　夏窈向值日班长请了一节晚自习，理由自然还是练习英语演讲，班里同学都看到夏窈平时利用课余时间练习，没有人会说什么。

　　行政楼一共六楼，第六层是各部门部长和主副会长的办公室，五楼是会议室，其余四个楼层都是公用教室，方便各个班级组织班会。

　　夏窈挂了刘智秀的电话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行政楼，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学校给学生会行政楼配备了电梯，但只直达六楼。

　　六楼最里面那间是会长室，夏窈拿着一个小牛皮纸袋，轻轻地放在了门外。

　　“给我的？”

　　夏窈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回头惊讶地看着来人。

　　傅嗣林有些好笑，拿着钥匙打开了会长室的门。

　　“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个挂名会长，送礼也不知道送对地方，万一我几百年也不来这儿一趟。”傅嗣林语气平淡，像在平铺直叙讲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夏窈捡起地上的纸袋，递给门前的傅嗣林。

　　“送我的？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傅嗣林没有接过，反而打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夏窈不成想事情被搞得这么复杂，站在门外盯着手里的纸袋不知所措。

　　“进来。”

　　傅嗣林没开灯，只借着隐约的月色和行政楼外的路灯在办公桌上翻找着什么。

　　夏窈走进去，把纸袋轻轻搁在办公桌上。

　　“袋子里是名牌，早上你掉的。”说完就准备走。

　　“站住。”傅嗣林停下手里的翻找，看着隔他一张桌子站着的夏窈。

　　有光的地方很亮，夏窈站在明暗交界处，半明半昧。

　　“还东西应该还到它本来在的地方。”傅嗣林来到夏窈身边，将纸袋里的名牌递给夏窈，“你这样可不算还到了。”

　　夏窈抬头看着傅嗣林，想从他眼睛中看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的语气谈眼神更淡。

　　夏窈接过名牌，上面清晰地印着傅嗣林三个字，黑色的油墨。承致要求每个学生佩戴名牌，纪律部最喜欢检查学生左胸前的名牌。

　　“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带，没有人扣你的分吗？”夏窈打开名牌后的别针，“嗯？挂名会长？”

　　傅嗣林轻笑一声，眼前这人嘴里说着调侃的话，眼里却平静得很。轻俯下身，左手撑着办公桌的边角。

　　夏窈感受到傅嗣林的靠近，耳边似乎能捕捉到他的呼吸，找到他校服左胸处，真想就这么扎进去。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夏窈用手指轻轻捏起校服的一角，指尖迅速染上一抹温热，似乎已经感受到布料下，那一刻间的心跳。夏窈稳稳地将名牌针脚穿过布料，又轻巧地别上。

　　傅嗣林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夏窈，卷翘的睫毛随着呼吸颤抖，唇微微张着。

　　月下光照间，林影朦胧间，在近乎昏暗的办公室，明明没有丝毫的碰触，两具身体之间却如丝缠绕。

　　夏窈移开一步，将先前放名牌的纸袋按照痕迹折叠，“我走了。”

　　“嗯。”傅嗣林没有抬头，拉开抽屉继续寻找。

　　夏窈随着月色回了班级。

　　俩人都没有意识到只寥寥见了两面的人却好似熟络到了一种近乎奇怪的地步。

　　而他们至今还没有自我介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