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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得到厉老板的应允,接待人员松了一口气,从门口到舞台不过一百米的路,竟如此艰难。

      虽说是点头了,但厉枭却迟迟没有挪步的意思,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他一言不发,冷厉的眼神能把周遭一切都凝结。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路眠呼吸突然急促,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每次都需要深呼吸来调节。
      一秒,两秒……等他再抬头想说自己没事,厉枭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舞台传来音乐声,主持人念到了江慕宁的名字,掌声雷动。他作为c城文艺协会的海归代表致辞。

      路眠转头向舞台望过去,聚光灯之下,一个年轻男生身着高贵的紫色西服。
      大屏幕,导播给了特写。
      妆容精致,笑容张扬,那份肆意的自信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江慕宁。他不得不承认,真的很耀眼。厉枭年少时曾经遇到这样美好的人。那么后来见到的所有人,应该都是暗淡无光的吧。

      掌声褪去,他看着江慕宁在舞台上说,这次回来,除了事业,还有为了曾经重要的承诺。

      路眠的视线很快被秦泽挡住了。

      “走,我带你去医院。”

      路眠敛了敛情绪,淡淡道:“秦先生,不用了,那一下不碍事。”

      “你不疼不代表没有内伤。”秦泽难得地严肃,看起来有点生气了,“你在意在意你自己好吗?”

      路眠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也不知道自己不肯走究竟是真的不需要去医院,还是想留下来确认些什么。
      就在犹豫这几秒钟的功夫里,他已经被秦泽拉着走出了大厅。

      他把胳膊抽了回来:“秦先生,我自己去就行了。”
      秦泽看了他一眼,脸色很不好,摸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
      路眠抿了抿嘴。

      寒冷的晚风里,他的西装显得很单薄。秦泽挂掉电话,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给他披上。

      “我不冷。”路眠有点为难,要把衣服还给他,“谢谢,不过你真的不用送我了,我有车。”

      秦泽没理会。他看着远方,点了根烟,半晌才开口:“你知道他们会结婚吧?”

      路眠拿着衣服的手顿了顿。他当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c城商圈里没人不知道。

      没得到回应,秦泽看扭头看向他:“你知道江慕宁这次回来,就是要谈联姻的事吗?”

      “嗯。”路眠把衣服交到他手上,并不想多谈这件事,“我知道。”

      “厉枭到现在都没跟你说过?”秦泽追问,“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厉家的保姆车开了过来了,林为摇下车窗。

      路眠似乎松了一口气,回头说:“秦先生,谢谢你。不过,我那天就说了,这到底还是我的私事,你卷进来……只会更麻烦。今晚耽误你了,不好意思。”

      这是他要面对的问题,他不想连累任何人,尤其不想再引起两家的纷争。

      “我不怕麻烦。”秦泽突然拉住他,“厉枭现在不会动我,我手里有资源能够帮他拿下一个关键项目。所以你别担心我。”

      路眠看着他,没说话。
      秦泽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顿了顿,松开手:“对不起。快去医院吧,检查完了,把结果告诉我。”

      *
      两小时后,c城私人医院的高级病房里,林为打电话汇报完,转头对路眠说:“医生说没有大碍,明早应该可以出院。”

      路眠做了一晚上检查,现在只想着明天还要排练:“林叔,我不用住院的,还是回去比较方便。”

      林为冷漠拒绝了他的要求。
      “路少爷,厉先生特别嘱咐了,一定要观察一晚。”
      “还有,刚刚那个撞到你的保镖,也被开了。”

      路眠知道这是厉枭的意思,便不说话了。
      他看似被c城最有权势的人宠爱着,实则在很多事情上都没有话语权。
      不仅没有话语权,有时候连知情权都没有。

      今天秦泽说的话,他不是没想过,只是从来没人这么直接地跟他谈过这件事。他没有自欺欺人,也没有逃避,事到如今,他明白距离结束不远了。

      这些年他没敢让任何人知道,厉枭藏在他心里很久了,久到厉枭都不记得他们有过那样的初遇。

      他11岁那年,到市一中去参加特长生考试。那些年白俪一个人管着舞校,每天都很忙,在专业上对他要求严格,在生活上却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他。

      考试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他自己做好了早饭才匆匆出门,没想到遇上大堵车。
      别的小孩都是家长送过去,知道天气不好需要提前出门,只有他一个人迟到了。

      当他一个落汤鸡出现在一中艺术楼门口时,负责签到的学生会值日生不让他进去。他软磨硬泡求了半天,值日生才终于松口说进去向老师通报一声。

      十一岁的他很瘦小,比同龄的孩子要矮半个头,浑身湿漉漉地立正在门口,翘首以盼着能有人让他进去考试。
      考一中的芭蕾班就是他整个童年的目标,也是c城所有芭蕾舞童的梦想。从六岁起,他的生活中没有了妈妈,取而代之的是芭蕾。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好好跟白老师学习。

      但一刻钟过去了,进去的值日生没了影,他越来越着急。
      突然一个足球飞了过来,砸在柱子上,弹到了草丛里。一群雨中打球的初中生跑了过来。

      其中一个寸头指着他问:“小屁孩,看到我们的足球了吗?”
      路眠指了指草丛。

      另一个人说:“你也是一中的?”
      路眠摇了摇头。

      “你是哑巴吗?”
      路眠听出了戏虐,没再理会他们,一心想着老师什么时候出来接他。

      寸头把足球捡了回来,不满地朝他喊:“喂,你一个小矮子拽什么?”
      “我说,你去小卖部给我们一人买瓶水,我就不跟你计较,不然今天给你好看。”
      雨越来越大,路眠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心急如焚,根本没再听进去一个字。

      被一个小学生无视,寸头体育生觉得十分丢脸,顿时暴跳如雷。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小爷跟你说话呢!”

      几个初中生围了上来,路眠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一下就被推倒在地上。他满脑子想着今天还要考试,不能闹事,不敢还手,只好大叫求助。

      他一开口,就被捂住了嘴。但到底是在学校教学楼里,几个学生怕引来老师,就把他拖到偏僻的体育器材室里锁了起来。

      器材室没有窗子,狭小阴暗,还很臭。
      路眠不停地呼叫拍门,但下大雨体育课都取消了,根本没人发现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嗓子哑了,手也拍肿了,想到就这样错过了考试机会,刚刚一直咬着牙不流一滴眼泪的他,突然委屈得蹲在地上大哭。但无论哭得多难过,都没有人知道,他感到自己被世界隔离了。

      他想,如果妈妈还在,他今天就不会迟到,就不会被挡在外边,也不会被欺负到错过考试。
      不知哭了多久,他累了,卷缩在地上。狭小的房间让他愈发喘不过气,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恐惧。

      就在他觉得快要窒息之时,眼前的铁门咣地一下被拉开了。

      白得刺眼的天光照了了进来,他模糊的眼前映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有光,有空气,有人来救他。
      他不记得听见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本能地扑进那个宽大的怀抱里。

      穿校服的哥哥很高,很冷漠但是很好看,胸前的校卡上写着他的班级和名字。
      高三(1)班,厉枭。

      厉枭没有安慰哭鼻子的他,只是把他带回了艺术楼,找老师说明了情况,争取到了最后的补考机会。
      上场前,路眠还心有余悸,情绪稳定不下来,有点紧张,不断地吸鼻子。
      “紧张就深呼吸。”身后传来冰冷的声线。
      路眠回头看他,那人面无表情。

      那天他考出了最高分,但是下场之后没有再找到厉枭。
      他们年龄相差太大了,等他上了初一,厉枭已经毕业去大学了。

      他也从没想过,还能再遇见厉枭。而且是以他不曾想过的方式。

      十八岁之后,他开始跟白俪一起教课,也帮着打理舞校的各种行政事务。
      因为过度操劳,加上跳舞受过伤,白俪的身体状况那几年每况愈下,经常进医院。路眠便舞校医院两点一线地跑,一边负责教学,一边照顾白俪。

      这天他下了课匆匆送饭到医院,在病房外就听见了激烈的争吵声。

      白俪不耐烦地说:“不可能!我不同意。”

      “小妹,你要好好想想,你现在急需医药费,这一家是开价最高的。”

      “哥,我当初也说了,我只有一个条件。卖,可以。但前提是用途得跟我们商量,必须让舞校继续在这里运营。”

      “不是,人家这么大的开发商肯跟你商量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但跟你商量又不代表就要听你的。”

      “开夜总会?让我学芭蕾的学生去夜总会跳舞?我呸!”

      “我说小妹,你现实一点。现在这一片的地皮价格那么高,你还指望人家在这开个青少年活动中心?”

      “那就不要卖,现在舞校也挺好的。”

      “现在这小破楼,过两年都快成危楼了。你拿了钱,完全可以把舞校搬到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学区去,还能用这些钱请更好的老师,有什么不好?”

      “你别说了,总之我不会卖给夜总会。”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你有你的事业,你想过我吗?产权我们一人一半,我现在也很需要这笔钱。”

      “我自私?白伍你是不是忘了当初咱爸过世的时候,你答应什么了?”白俪愈发激动,声音都在发颤,“我们在病床前发誓,一定把舞校看好,这是我们家三代的心血,就在这地块上,哪里都不去。”

      “你简直顽固不化!爸都走了多久了,当初社会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而且爸九泉之下知道你生病,一定会同意卖的。”

      “你也好意思提爸?咳咳……”

      谩骂争吵声中,路眠终于推门进了屋,快步走到床边给她倒水吃药:“白老师,喝点水,医生说你不能动气。”

      白伍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们道:“小妹,我给你最后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我就带对方的律师过来签合约。希望到时候,我们不要让人家看笑话。”

      白俪被呛得说不出话,把杯子重重地砸在地上。

      水溅到皮鞋上,白伍缓缓地后退了两步,清了清嗓:“你还想活命就别这么犟。路眠,帮我劝劝你白老师,我先走了。”

      白俪咬着牙,挤出一个滚字。

      “白老师,别这么动气,一会儿血压又高了。”路眠边扫地上的玻璃渣边担心地说。他已经好几次看这两兄妹争执了,每次都是一屋子狼藉。

      自从这一片进入了新市中心的规划之后,来他们舞校考察的人就源源不断。舞校这一块地因为位置好,各大资本都盯着不放,开价还不低。为这件事,白家兄妹吵了小半年。

      “白老师,先吃饭吧。”路眠知道白俪为这事过度劳神,已经犯了好几次心脏病,一次比一次严重。医生说要尽快手术,但白俪说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冒险做手术。

      “没胃口。”白俪越想越生气,“路眠,我跟你说,万一以后我有什么不测,我会把我的产权交给你,但你耳根子千万不能软,不能听白伍的。知道没?”

      “白老师你别说这些,你不会有事的,做了手术就会好的。”路眠把热腾腾的粥倒出来,端给她。

      “你以为我真不想吗?但是要有钱才能手术。”白俪叹了口气,捧着粥碗陷入沉思,“我也希望现在马上有个合适的买家,哪怕价格只有一半我都愿意。”

      那天晚上白俪什么也没吃,路眠寻思着第二天多做点早饭带过来。
      但第二天还没到医院,就接到了电话,说白俪突然发病正在抢救。
      当他骑着车飞奔到医院时,白俪已经进了icu。

      医生说:“还没有脱离危险。因为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现在情况不乐观,很可能马上需要再次手术。”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突然发病?前两天不是说已经好转了吗?”

      “前两天情况是好转,但这两天她是不是又受刺激了?今天凌晨护士说她还打电话吵了一架,吵完之后就发病了。”

      “什么?今天凌晨?”

      “她这个病不能总是激动。这两天尽快手术吧,你回去准备准备。”

      icu里,白俪身上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面如土色,怎么看都无法跟那个平时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联系在一起。隔着玻璃,路眠感到心脏被揪着。当年他妈妈病危时,他还小,不明白妈妈将要永远离他而去。而现在,他知道白俪是他最后一个亲人了,他不能再失去她。

      手术费要近百万,路眠知道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白俪这几年因为治病,东借西借已经欠下了不少钱。

      他只能找白伍,但昨天还说要来签合约的人,今天却怎么也打不通手机了。

      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一时间也慌了神。他匆匆回舞校想找其他前辈老师商量对策。结果刚到门口,就撞见了一群牛高马大的彪形大汉。

      校门大爷正义凛然地把他们拦着:“今天校长不在,你们不能进去。”

      一群大汉里,一个戴墨镜的领头人趾高气昂:“什么校长不校长,你们校长拿了钱,这块地皮马上就转到我们老板集团名下了。”

      “你们再在这胡说八道,我就报警!”

      “哎你个老东西,跟债主说话什么态度?起开起开。”

      眼看门卫大爷要吃亏,路眠立即跑过去,挡在了他身前:“你们是谁?好好说话别动手。”

      “小路,这群人莫名其妙要擅闯进去,不知道什么来头。”大爷看见他便松了一口气。虽说路眠年轻,但他们舞校都知道路眠相当于白俪的干儿子,关键时刻能代白俪做决定。

      路眠看这架势来者不善,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他侧过头,低声说::“李大爷,你先进去,守好门千万别开。”

      莫名其妙冒出个年轻的学生跟他们叫板,墨镜大汉透过墨镜上下打量着路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从哪儿来的?走走走,别挡路!”

      “我暂时替白俪老师管舞校,你们有什么事吗?”

      “哦?你管?”墨镜大汉嗤笑一声,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好,白俪和白伍把这舞校抵押给秦氏了,现在白伍失踪,白俪病危,我们老板要收账了。”

      “什么?不可能……”

      一席话对路眠犹如晴天霹雳,每一个字都是那么难以接受。昨天白俪白伍还在争执,怎么今天就已经抵押了?

      他把仅有的信息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秦氏也是盯着这块地的财团之一,应该就是昨天白伍说的要开夜总会的买家。白俪是不可能统一的。

      路眠暗暗吸了口气,告诫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
      他稳住心神,问道:“你们说抵押,有证据吗?”

      “哼,小屁孩事儿挺多。刘律,合同。”
      墨镜不耐烦地点了根烟,看着旁边穿着西服的中年男人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路眠。

      路眠接过文件时,手都是凉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该怎么面对。

      白纸黑字。秦氏出借了五千万,白伍白俪把舞校抵押出去,落款日期是昨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1-09 20:37:29~2023-01-11 20:53: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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