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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琴合蝶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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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烟仍在睡觉,凤蝶唤了他一声,对方未有回应,她看不清泠烟在哪儿,只有睁着那空洞得眼,望着前方,“公子,阁主唤您前去。”
泠烟睁开了眼,看向立在不远处得凤蝶,绝色柔媚得脸上带着笑,“凤蝶,你过来。”
凤蝶循声走了过去,“公子。”
“扶我起来。”
“是。”她伸手,触到了一只修长温暖的手,那只手反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并借力撑起了身子。
“凤蝶,你看不见我,可我却觉着这样也不错。”他的手离开她的手,抚上了她的脸,“这样,你也避不开我了。”
其实泠烟伸手时带起的风声她察觉得到,却没有避开,任由他触碰自己,“公子,该走了。”她像是未听见方才得话一般,道。
“你继续装聋作哑好了。”泠烟放下手,气冲冲地走了出去。凤蝶木然地跟着走。
“怎么才来?”
“我刚才在睡觉呢。”泠烟很妖娆地打了一个哈欠,柔若无骨地倚入他身边得椅子上,“扬,不高兴么?怎么板着一张脸呀。”
楚攸扬风轻云淡地道,“没什么,只是一些蝼蚁惹得我眼乱。”他转向凤蝶道,“凤蝶,有空去拜访一下钟掌门吧。”
她点头,“是。”
泠烟一笑,“扬,我为你弹曲子好不好?”
“当然好。凤蝶下去吧。”
“我要她伴舞。”泠烟提出要求。
“泠烟……”楚攸扬很是得意,“眼光不错。凤蝶啊,曾受过歌舞的训练呢。”
凤蝶顺从地领命。
琴声方起,凤蝶长袖一拂,舞起了凤蝶剑。
曾经因为任务的需要,她扮过各式各样的人,当然也包括舞姬。
泠烟葱般十指纤纤,拨动着琴弦,抬眼看见了翩翩起舞的凤蝶,看她裙裾飞扬,浅灰色得装束简约干练。
那时一只蝶,翩然且安静,步伐朴素之中透着华美得气息,英气又不失柔媚。她旋转,手中的剑舞出万千光华,带着那舞,也带着剑锋得尖利之气。
他手指拨动间,那原本平和而轻缓得音调跳跃出铿锵之音,似是对战之刻,又像金戈铁马得军队冲锋之时。
凤蝶起舞起快,步伐不乱。
泠烟得手越弹越急,声响筝筝,古琴奏出刀剑的金属声响,激昂斗志,豪情万千。
不久之后,奏出得乐曲又趋于平和柔软,犹如江南水乡,有女手持油伞,回眸一笑,百花失色。静谧之气笼罩了整个房间。
凤蝶配合地放缓了舞步,翩跹生姿,回旋翻转,折身挽剑。
一曲终了。满室寂静。
楚攸扬拍了拍手,“妙,妙极了!泠烟,这一曲叫什么?从未听过。”
泠烟微笑,曼声道:“我新作得曲子,叫《梦蝶》,周公梦蝶之意。”
当晚,楚攸扬外出赴宴,凤蝶留下来陪伴泠烟,并未一同前去。
泠烟在练琴,她则盘腿而坐,凤舞剑平放在了腿边,她轻声吐纳,修炼内功。
“凤蝶。”清亮柔媚得声音在月夜中荡漾着,衬着泠烟琴声,说不出得惑人。
凤蝶睁开根本看不见任何事物的眼睛。
泠烟轻笑,月色中得脸庞柔和美丽,“可以告诉我么?你为什么成为‘凤蝶’。”
她微低头,下巴得线头与颈部交接处,一片朦胧的阴影,“阁主救了我的命。”因此,从那之后,她再也不愿意受人恩惠。
“听扬说,他是上一任杀手之王。”
“是的。”她颌首,神色不变,“当年才不过五岁的我,被年长我六岁的阁主救下,自此后,便开始跟随阁主。四年前从他手中接过杀手之王的封号。”
“你为何会被扬所救?杀手,不都是没有慈悲心的么?”泠烟注视着她,问到。
凤蝶的脸上笼上一层寒霜,“当年有一伙贼人冲入我家中,杀了我们一家所有男丁,将女眷尽数带走,包括我在内。我娘亲、姐姐、侍女都成了他们的战利品。”
“哦?是看中了你们家中得财富么?”
“不,是为了报仇,他们的大哥被我爹杀了。我爹是南定大将军。”她提到自己的父亲,也依旧这个表情,平淡极了,“他战死沙场不过两个多月,他们便来寻仇。”
“那后来呢?”
“我趁他们不注意,杀了他们当时的首领。”没有人会想到,一个五岁得女童,竟会用发上的簪子刺杀一个成年人。记得当时,她的母亲不堪受辱,自尽而死,那个男人竟走向了她……
泠烟的手一颤,琴音顿住。
“后来,阁主路经,救下了我。”他说:“小小年纪已懂得拿剑杀人,将来必能成为我的护身利器。”
“那你原来叫什么?”
“我忘了。”凤蝶道,“我只是凤蝶。”
他轻叹一声,“凤蝶,你又何必如此?”
凤蝶仰头,也不知想看什么,“这样有何不可?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活了下来。”
他站起身,走到了凤蝶身边,“不要难过。”他伸手揽住了她,“凤蝶不哭。”
“公子说笑了,凤蝶不会流泪的。”她靠在泠烟得怀中,平平静静得表情,没有一丝脆弱得神色。
泠烟不答,只是拥紧了她,“放心,都过去了。凤蝶,没事了。”他轻声道。感觉怀中得人瑟缩了一下,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然后不再有所动作。
他笑了一下,仰头注视天幕上的银月,叹道:“夜色,很美。”
“我看不见。”
“没关系,我告诉你就好了。”他很温柔地一笑,不似平日的妩媚,“现在得天空很干净,没有云彩,只有一轮银月……”
凤蝶安静地听着,竟慢慢睡去。
很就不曾如此安心了……除了当年比阁主救下,在他怀中入睡得那一夜,亦是这般平和安心。
这一觉,凤蝶睡了三个时辰便醒来。暂时压制住的毒让她有了片刻的清明视线。
泠烟倚在她身边,沉睡着,羽睫掩住了他那双媚视烟行得眼眸,侧脸柔媚清丽,却没有柔弱之气。
她的身边,此刻拥住她的,不是优伶泠烟,而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有着令人安心得怀抱的男子。
轻叹一声,她扶好泠烟,使他倚靠在柱子边,起身外出。
天色未央,夜色沉沉,郁紫色的天空中,月已西斜。
凤蝶安静地站在庭院中,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坐在了泠烟之前坐过的位置上,手指抚在了琴上。
顿了顿,她开始抚琴。
低幽轻柔,舒缓如流水,一曲琴音,始终平缓,没有一丝高调起伏。
“凤蝶姑娘。”温文得声音响起。凤蝶的手自琴弦放下,“叶公子,这么晚了有何事?”
“在下一夜未眠,闻得琴声,未想是姑娘你在抚琴。”叶连注视她得背影,青灰色的衣衫染了天际莹莹蓝光,色彩晦黯。
“叶公子,无事请回,凤蝶也该休息了。”
“凤蝶姑娘,我……”
“凤蝶,你在这里干什么?”泠烟不知何时出现,慵懒一笑,“呀,这个不是大名鼎鼎得叶公子么?您大半夜赏月好雅兴啊。”
叶连笑了笑,“我是来找凤蝶姑娘的。”
“哦,凤蝶,你与他熟识么?”
“回公子的话,仅是几面缘罢了。”她起身,面向泠烟,“公子,尚未天明,您回房休息一会吧。”
泠烟眯眼一笑,“唔……不必了。”
凤蝶不出声,静待他的下文。
“凤蝶,为什么不弹下去?我很喜欢你的曲子。”
她颌首,正欲转身,却被人握住了手,“凤蝶姑娘,我为你伴奏如何?”叶连问,“我想,你应该尚未谱完这曲子才是。”
“叶公子,这是我家公子的吩咐,您不必如此,况且夜深露重,叶公子也该回去了。”她抱起了琴,“公子,我们回去吧。”
泠烟先向叶连笑了笑,又应到,“好啊,凤蝶,过来。”他伸手,很自然地揽过了她。
叶连的目光黯了一下,复又一笑,“如此,我也不打扰了,凤蝶姑娘,泠烟公子,在下告辞。”
凤蝶微侧头,似是目送叶连离去,又转了回去,“公子,要进屋弹琴么?”
泠烟伸了一个懒腰,“在哪儿都好,我不介意的。”
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纤细的身影,又道,“但还是回屋吧,外面冷死了。”
她点头。夜露沾染在她的发梢,眼睫,衣衫。泠烟轻抚去了她发梢的露水,“走吧。”他牵起了凤蝶的手,极是温柔。
比试在第二天时,人数已少了许多,前一日刷下得人不计其数。凤蝶看不见,但楚攸扬却拉着她,仔细地告诉了她现场的情况。
“阁主欲让凤蝶何时上去比试?”她询问。
楚攸扬抿唇,“凤蝶,急什么?再等一天吧。”他摇摇折扇,很是自信。
“是的。”
“凤蝶,泠烟呢?”
“公子仍在休息。”凤蝶回答,“阁主要见公子么?“
他摆手,“不必了,他反正也不爱看这些。”一副宠溺的口吻,他也确实宠泠烟。
凤蝶不接话,作为属下,她深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更何况……
“凤蝶,你出神了呢。”
“属下该死。”
“别那么认真啊,我只是说说罢了。凤蝶,有人在看你呢。”他扫向某个方向,“真是奇了,凤蝶竟会认识这般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她沉默了片刻,道:“阁主,凤蝶并不认得那人。许是他认错人了吧。”
“哦,你们见过?”
“是的,见过几次。“她握紧了剑柄,”阁主,若无事,凤蝶告退了。公子也该醒了。”
“嗯。”他应得漫不经心,目光却定在了她的脸上,唇边的笑,不知为何竟有森冷之惑。
叶连见凤蝶离去,便收回了视线,一回头,就对上了小师妹得脸,他吓了一跳,“小师妹?”凑那么近作甚?虽然她的确是个美人。
小师妹叹气,“大师兄,你无药可救了。”
他不解,“嗯?”
“你只要一见那个凤蝶就发呆,你不会真迷上她了吧?”小师妹哀叹。
叶连倏地红了脸,“我,我只是……”
“好啦,好啦,我也知道她比我美。”小师妹抚上自己的脸,“江湖第一美人,也易主成她了。”
“哎?”他为什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呢?
小师妹无奈,“大师兄,你没得救了。”迟钝成这样,还如何抱得美人归。
叶连还是不明白。
小师妹拍拍他的肩,摇头晃脑地离去。
“杨柳岸,晓风残月……”远远的,泠烟的歌声传来,隐隐和着拍子。
凤蝶听得有风声,细不可闻。她停下脚步,握住了凤舞剑。庭院刹那寂静无声,惟存风吹拂树叶得沙沙声及泠烟独自的清唱。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又换了一曲,似在跳舞,手腕上的钏发出声响。
凤蝶不动,那风声渐近,已近在几丈之内。她倏地转身,后跃开去,风舞剑划出一道亮光。
风声立止,两把兵器在空中无声地架在一起,再迅速分开。
“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泠烟得歌声轻曼飘忽,他并未发现庭院中得异样。
衣袖翻卷,吹起了一地的落花,飘飘扬扬尚未坠落被无形得剑气击碎,散成更多得细小花瓣。凤蝶得身形飘忽诡异,招式之间,是暗杀者独有的冷厉杀气。
对方显然出身名门正派,一招一式皆光明磊落,招式虽纯热却缺乏对战经历。
不久之后,对方便被凤蝶刺伤手臂。
他痛呼一声:“坏女人!”
凤蝶立定,不语。
泠烟似也注意到了此处的异样,望了过来,看清底下的两人时,笑了一下,“凤蝶。”他似是自言自语,声音极清澈轻柔。
“你是个坏女人!”那人显然是一名少年,声音清脆稚气,他指着凤蝶骂,“你居然刺伤我!”
“是你要袭击我。”她只是陈述事实般地道。
少年语塞,又道,”我,我……”
凤蝶收剑,转身就走。
一颗石子破空而来,她侧身闪开,又闻另一颗石子袭来,避闪间,她竟坠入了湖中。
泠烟坐起身,又立刻跑下楼。哪来的小鬼!这么缠人!
少年一脸得意,“呵!让你小看我!”
听闻脚步声,他转移视线,脸色一下子变红。
绝世美人!他从来未见过比“她”更美的人了。眸若春水,唇似丹涂,颈若蝤蛴,指若蒲柳,发似乌木。真真是名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凤蝶!”泠烟在湖边唤到。
隔了片刻之后,有人自水中冒出,伴随则会水声,她破水而出,站在了泠烟的面前。
为什么“她”身着男子的衣服?少年继续痴迷于泠烟的美貌。且“她”似有幽香自体内散发,似兰非兰。
“你没事吧?”
“……”她摇头。全身上下似无一处是干的,但手中始终紧握着凤舞剑。
“回去把。”泠烟瞪了一眼少年,伸手欲牵凤蝶。
“姑娘。”少年唤。
两人同时顿住。泠烟发现少年正注视着自己,难不成……
“敢问姑娘芳名?”少年问。
果然!他气结。道:“我乃男儿身,这位小公子眼花了。”
哎?美梦破灭。少年一脸呆滞。
“都说了我是男的!有这么惊讶么?”泠烟怒道,“你这人怎生这般无礼!”
“对不住……”他羞愧。
泠烟冷哼一声,牵着凤蝶离开。
“换身衣服吧。”泠烟找出了件早些年穿过的衣服,“这么回自己的房间会着凉的。”
凤蝶安静地站着,也不答话。
湿淋淋的衣裳贴在肌肤上,冷湿感十分明显。若仍是在湖中,那尚不会有此感,但泠烟房内燃有熏香,温柔软和,让她一阵不适。
他将衣服放入了她的手中,“最上面是里衣。”说罢,出了门去。
呼出一口气,初春的空气湿清冷的。身后的房间里,有细微的衣料摩擦声传来。不久之后,凤蝶走了出来,长发束成了英气的马尾,仍在滴着水珠。
随手撩了撩那发丝,泠烟问:“那比试何时结束?”都过了正午吧。
她想了想,道:“想是得到傍晚。“
“那我们去登山如何?”
“公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从不违抗主子的命令。再困难的事,她都能顺利完成。
但这一次,她料错了。她现在,根本无法爬山,更何况是——赤炎谷最高的山。